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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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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山村的形势不容乐观,找煤矿的事到现在也没有着落。都这个时候了,天气已经越来越好,到了该种地的季节了,靠山村的村民却始终不去种地。尽管小野已经想了很多办法,还杀了人,但是,在各种局面还是没有改观。山田少佐在屋子里来回地转着。这是山田来到鲁北县城以来,第一次感到有压力。帝国已经不止一次地催促,一定要限期找到煤矿,这不仅关乎到帝国进攻中国的计划,还关乎到帝国进一步扩张的整体安排。绝不能因为靠山村的煤矿耽误了帝国的宏伟计划。山田在屋子里转了一会儿,转身出去,他想见朱县长。自从上次和朱县长见面以后,山田又见过他一次。那一次是在一次工商界人士的会议上,朱县长和山田各自讲完话,只是寒暄几句就各自走了。事情已经过去好多天,朱县长那里的情况怎么样,山田很想知道。他喊上一个士兵,径直来到朱县长的办公室。

    朱县长这几天一直心神不定,除了要和日本人打交道以外,还有不少地方上报土匪的情况。近几年,鲁北县城的土匪越来越猖獗,有的把整个村庄都给抢了,有的竟然还把官府也抢了,伤了人不说,还抢走了好多枪,这样下去怎么得了。他要组织保安队保护村庄,有可能的话,还要上山清剿土匪,以绝后患。但是,他也知道,哪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那些土匪都是些什么人啊,都是天不怕地不怕来无影去无踪的,要想真的抓住他们还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好在现在土匪还没有伤害到日本人,要是伤害了日本人,自己这个县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鲁北因为位于开鲁县以北而得名,尤其是鲁北县城的炮台山更是远近闻名。过了山海关,一提起炮台山,几乎人人都知道。特别是那些想闯关东的人,他们的首选就是炮台山。他们知道,那里水草丰美,土地肥沃,人烟稀少,是一个宜耕宜牧的好地方。老耿头的父亲就是看中了这点,才带着一家老小从山东闯过来的。

    鲁北县城就坐落在炮台山脚下,三面环山。炮台山屹立在众多山峦的中间,恰好就在鲁北县城一侧,看上去雄伟英俊,像一个美男子矗立在县城中央。炮台山还有双乳山、小黑山、凤凰山等相互呼应,形成一个连绵起伏的山群,一望无际,雄浑豪爽,威严伟岸。尤其是炮台山,山势险峻,连绵不断,历来都是战略要地。站在山顶,可以看到鲁北的全貌。鬼子的驻地南大营就在炮台山脚下,看上去很隐蔽。

    朱县长坐在那里胡乱地想着,山田少佐推门进来。朱县长抬起头,看见山田少佐,赶紧站起来,笑脸相迎。山田少佐进来就坐在椅子上,把手里的战刀戳在地上,两只眼睛看着朱县长,像是审视着什么。朱县长赶紧沏茶,山田少佐挺直了腰板儿坐在那里,看着朱县长认真地沏茶。一会儿,一股清淡的茶香随着朱县长递过来的茶杯飘过来。茶香清淡,若隐若现,像一杯甘霖,沁人心脾。山田接过茶杯,把茶杯放在鼻子前仔细地闻闻,然后又微微地闭上眼睛,品味着那种少女一样的体香。山田少佐闻了一会儿,又把茶杯放在嘴边,轻轻地呷了一口,吧嗒吧嗒嘴,才把茶杯放下,看着朱县长说:“西湖龙井。”朱县长双手一拍面带笑容地说:“山田少佐就是行家,一闻就知道是什么茶,对,就是西湖龙井。”山田少佐又端起茶杯看看说:“不过,这不是明前的,这只是普通的西湖龙井。”朱县长故作惊讶的说:“对对对,山田少佐说的太对了,这是我的一个朋友从杭州带回来的,他说杭州现在的明前茶还没有上市,只好带些普通的。山田少佐真是行家里手,佩服佩服。”朱县长双手抱拳在山田少佐面前说着。

    山田又喝了一口,把茶杯放下,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朱县长观察到了山田少佐的表情变化,也转身回到座位上,端起茶杯轻轻地喝了一小口,然后闭上眼睛闭上嘴,让那股茶香从鼻子里慢慢呼出,那股茶香就从他的鼻子一直香到骨子里。朱县长慢慢把茶水咽下去,慢慢睁开眼睛,用余光瞥了山田一眼,迅速把目光移开。他的脑袋快速地转着,他在想,山田这么早就来到县府,会有什么事情?煤矿的事情?土匪的事情?还是……所有可能想到的问题,都快速地在朱县长的脑海里转了一遍。朱县长明白,这几件事情都是十分棘手的,哪一件也不好办。好在还没听说山田要找土匪的事情,这样也许事情会好办些。

    看着朱县长还在闭着眼睛品茶,山田少佐故意咳了一声,以引起朱县长的注意。朱县长故意装作没听见,仍然把茶杯放在自己的鼻子下,一次一次地吸着,然后又一次一次地呼出,反复几次,他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说:“这茶就是好,不愧是名茶。山田少佐,你觉得这茶怎么样?”山田少佐早已经有些不耐烦了,看着朱县长的样子,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说:“你们中国再好的茶也比不上帝国的茶,帝国的茶是闻名世界的,帝国的茶道也是闻名世界的,我想这一点朱县长不会否认吧?”山田少佐说完,还撇了朱县长一眼。朱县长赶紧应付道:“那是、那是,帝国的茶道是有历史的,当然好,当然好。”

    山田斜眼看着朱县长,心里有些不快。他看出来了,朱县长这是在应付自己,以掩饰他内心的空虚。山田少佐又咳了一声,这次的声音似乎比刚才大些,朱县长本能地抬起头来看着山田少佐,满脸笑容地摆手示意山田喝茶。然后自己又端起茶杯慢慢地喝着。山田少佐已经不耐烦了,他把茶杯放在桌子上,茶杯落在桌子上声音有些大,朱县长正在喝茶,听见声音,一下子把嘴从茶杯上移开,撩起眼皮看了山田一眼。山田看到了朱县长的这个动作,他把身子往前挪动了一下说:“朱县长,我们不能什么都不干,一天只是喝茶吧?”朱县长放下茶杯,满脸堆笑地说:“看少佐说的,哪能什么都不干呢,上边对我们抓得还是很紧的,尤其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这些当县官的哪敢失职啊。”朱县长说完,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假,不过,他还是镇定地说:“鲁北县政府要干的事情很多,我一天也忙得不可开交,偶尔闲下来,喝喝茶,放松一下心情,也是为了更好地做好下一步的事情吗?”朱县长说完,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他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山田,他觉得山田管得是不是有点多了,我也是堂堂一县之长,管着十里八乡的好几万人,该干什么,什么时候干什么,我姓朱的知道,用不着你在我面前指手画脚。这就是面对的日本人,要是换了别人,我非要好好收拾他,让他知道我堂堂县长的威严。朱县长快速地想着,心里有些不快,但是,脸上还是故作放松,显示友好。毕竟面对的是日本人,现在的天下也是日本人说了算,不好和他来横的。在自己的地界上,却要看着别人的脸色,朱县长心里越来越别扭。他又大口地喝了几口才把茶杯放下。

    山田看着朱县长,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他不理解朱县长他们的工作效率,难道一天就是喝喝茶吗?还是消极对抗,要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是我大日本皇军的天下,皇军交代的事情一定要按时完成,否则就是对皇军的不忠。看着朱县长喝得额头上冒出汗来,山田少佐嬉笑着说:“朱县长,我觉得你的喝茶方式很有意思,不像我们帝国喝茶。你的方式只能算喝,不能算品,我们帝国讲究的是品茶,茶只有慢慢品才能品出其中的奥妙来。我记得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一口品,两口喝,三口就算牛饮了,是不是这样说的,朱县长?”朱县长的脸有些发热,他知道,这是山田少佐在侮辱自己,脑袋上的汗又冒出来了。他想和山田理论一番,可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吧,这种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在屋檐下,怎敢不低头,窝囊是窝囊点,求个平安吧。朱县长听完山田说的话,还是强装笑脸地点头,然后又勉强尴尬地笑了几声。山田看着朱县长的样子,自己却“哈哈哈”地大笑起来。

    朱县长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站起来又把水杯倒满,要去给山田倒水,山田摆手示意不用了。朱县长听着山田少佐的笑声,更觉得自己受到了奚落,心里很生气,虽说只是说茶,但是,谁都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再和什么较劲。彼此心里都明白,都在暗中试探对方的心理防线。这些朱县长早就知道,山田少佐也知道,就在他们各自端起茶杯的时候,透过那股茶香就把对方看透了。

    山田少佐看着朱县长把额头上的汗擦完,一只手在不停的摸着茶杯,两条腿似乎在抖动着,像是故意,实则不然。山田心里有底,他知道朱县长心里是紧张的。从他进屋开始,朱县长所做的一切足以说明,他的心是虚的,尤其是面对皇军,他似乎没有什么底气。所以,山田少佐看着朱县长的样子就说:“怎么样朱县长,是不是这样说的?”朱县长尴尬地笑笑,又用手抹了一下额头。山田少佐抬头又笑了几声,然后停住笑声严肃地说:“朱县长,现在是非常时期,皇军来到鲁北县城,是为了帮助你们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建立王道乐土,为了鲁北县城的人们过上好日子,所以,你们县政府要倾力支持皇军的计划,为皇军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这种时候,尽量就不要天天喝茶了。”

    山田少佐说完用眼睛盯着朱县长。他在看朱县长的表情,他要告诉他,皇军来到鲁北县城不是来喝茶的,是来找煤矿的。如果说,靠山村没有煤矿的话,这个鬼地方皇军是不会来的。之所以派重兵进驻鲁北县城,就因为这里蕴藏着大量的煤炭,帝国所需要的煤炭。他还要告诉朱县长,皇军在这里驻扎是一定的,就是你们找不到煤矿的位置,皇军自己也要找到。或许皇军掌握的资料比他们掌握的还要全面。只是朱县长不要一直在这里和我们耍滑头。

    朱县长也猜测到了山田的心思,但是,说实在话,看到日本人的高傲劲儿,朱县长心里就不舒服。自己好歹也是一县之长,在日本人眼里简直一钱不值。从鬼子进驻鲁北县城那天开始,朱县长就看出来了。虽然鬼子还没有对自己动用武力,但是,从鬼子的言谈话语里,朱县长已经感觉到鬼子是在试探自己。这一点,朱县长早就觉察到了。不过,这些对于朱县长来讲又有什么用?现在是在日本人的统治之下,自己一个国民政府的县长,日本人能够继续用你他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对于日本人的要求,自己一味地讲条件,后果是什么,朱县长比谁都清楚。

    朱县长听着山田少佐说话的口气,他意识到,山田在提醒自己什么,自己的心思似乎被他看透了。所有的一切都在自己精心的表演下露出马脚,显得有些尴尬。不过,他还是故作镇静地听着山田说话,他已经想好了,对付日本人不耍点滑头是不行的。日本人是什么东西,得寸进尺,可是,要想把握好这个尺度还是有难度的。朱县长满脸堆笑地说:“就是、就是,皇军来到县府,总得有个礼节吧。既然皇军是来帮助我们的,我们就要尽地主之谊,你们是客人,哪有主人不招待客人的道理。”朱县长圆滑地说着,山田似乎听出,朱县长不是在真心欢迎我们,而是在告诉他们,这里是中国的地盘,皇军来到这里只是他们的客人。客人是什么?客人就要文明地坐客,尊重主人的意愿,强调主客关系。从另一个角度告诉山田,客人迟早是要走的。这些话,山田听出来了。虽说心里有些不快,但是,这种时候还不是和朱县长摊牌的时候。就目前的形势看,朱县长还是有利用价值的,起码在短时间内还是可以利用的。

    山田笑了一声说:“既然朱县长拿我们当客人,我们就不客气了。我们帝国也是好客的,很想学学中国是怎么对待客人的。”朱县长知道,山田的思维有些敏感,似乎有些不耐烦,他不想再和他绕弯子了,他知道,如果这样下去,一旦惹恼了山田,后果不堪设想。自己县长的位子能不能坐稳是个事,搞不好自己的脑袋会不会搬家都是个问题。所以,朱县长不想再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他要迎合山田的胃口,说些他喜欢听的,说些他需要听的,这样也许山田的心情会好些。朱县长迅速调整策略,他点头看着山田说:“不要客气,不要客气,都是邻居,有什么事情好说,好说。”

    山田少佐听完,从心里佩服朱县长的反应。偌大一个中国,就是因为有这样的一些官员当权,才使得我一岛国能够进驻这里。也正是有了这些官员,这样的一个大国才能不断地被我们蚕食。所以,这样的官员对于我们来讲,越多越好,越多越好。山田的情绪稍稍好些,听着朱县长的表白,他已经意识到,朱县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就是朱县长的聪明之处。山田这才笑笑说:“朱县长真是个好客之人啊,那我就不客气了。帝国来到鲁北县城,不仅喝茶,还要找到煤矿,这个事情上次我已经和朱县长说了,我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问问朱县长,煤矿的事情到什么程度了,是不是已经找到?”山田说着,眼睛在朱县长的脸上扫着。

    山田自己清楚,煤矿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有着落,他不止一次地催促小野,尽快找到煤矿,帝国已经没有耐心了。可是直到今天,煤矿的事情还是没有进展。今天,他找朱县长,就是要给朱县长施压,看看他怎么说,对这个事情怎么解释。

    山田刚来的时候,对于朱县长还寄予希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朱县长对于找煤矿的事情并不怎么热心,好像并不希望皇军把煤矿找出来似的。所以,今天,他就是想看看朱县长怎么解释。按理说,鲁北县政府应该掌握煤矿的位置,应该知道煤矿的大致方位,可是,就朱县长的表述,鲁北县府并不知道这些,仅凭一个牧民报矿不能说明靠山村就一定有煤矿。难道是皇军的判断有误?山田不相信,就帝国的技术,帝国的专家,是不会判断错误的。一定是没有找到地方,或者寻找的方向出了问题。山田就是想在这个时候,听听朱县长怎么说。

    朱县长听山田说完,一下子明白了,今天山田来到县府还是为了煤矿的事情。这件事山田已经不是第一次催促了,每一次,朱县长都以正在寻找为由推脱过去,今天山田亲自上门,朱县长想,再这样推脱好像说不过去。可是,不推脱又能怎样,煤矿确实没有找到,就凭一个牧民报矿不能确定煤矿的具体位置,再说了,牧民报矿的事情也没有正是记载,根本不能说明问题,也找不到牧民报矿的任何记录。朱县长知道靠山村牧民报矿这件事,具体是谁,朱县长也知道。但是,他不想让日本人知道,他要想办法找一些理由,搪塞日本人。即使有一天煤矿让日本人找到了,也要让他费一阵周折,不能轻而易举地就让他们找到,毕竟这是祖宗留给鲁北县的。

    朱县长的脑海里快速地反应着,他在想怎样回答山田,怎样才能把自己说清楚,找不到煤矿和自己没有关系,自己尽力了。既不能让山田认为自己什么也没干,也不能让山田看出来自己这是在找理由应付他。想到此,朱县长面露难色地说:“少佐,煤矿的事还没有最后落实,我已经把鲁北县城懂地质的人都派出去了。可是,你也知道,靠山村很大,要想在那么大的一个村子里找到煤矿的具体位置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需要时间。”朱县长说着,眼睛看着山田,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山田的脸色。他知道,煤矿的事是日本人目前最关心的事,也是山田最头疼的事,一天找不到煤矿,山田就一天得不到安宁。这种时候,如果惹怒了山田,自己不会有好果子吃,所以,朱县长在说话的时候,还是谨小慎微的。

    山田少佐听朱县长说着,他已经料到朱县长会这么说,也就没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他所需要的不是你已经做了什么,他是想听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这是问题的关键。靠山村煤矿的事迟迟没有着落,这让皇军很没有面子。他担心中国人会因此怀疑帝国的判断,由此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虽说现在皇军已经占领了东北,可是,皇军的目的不是仅仅占领东北,而是华北,西北,以及整个中国。这么庞大的工程,没有一定的能源支撑怎么能行。所以,靠山村煤矿的事就迫在眉睫了。帝国已经告诉山田少佐,就是把靠山村给我翻个底朝天,也要把煤矿给我翻出来。山田已经把这样的命令传达给小野队长,可是,小野队长的进度始终没有进展,这让山田很着急。

    朱县长说了,这件事情还需要时间,不管朱县长是不是有意推脱,时间对于山田来讲都是宝贵的。他不能容忍这样无限期地推下去。这件事情如果始终没有着落,那将会影响帝国的宏伟计划。山田少佐有些着急地问:“朱县长,那你说说,还需要多长时间?”山田说完,自己都感到自己这句话和没有说又有什么区别。朱县长已经告诉他了,还需要时间,至于还需要多长时间他不知道。因为这是在找煤矿,不是去拿东西,根本没有办法规定时间。幸运了,也许今天就能找到,不顺利的话,也许十天、二十天、几个月或者十几个月等等。山田问完这句话,自己首先心就烦了。他把脑袋扭向一边,似乎对于朱县长的回答不会感兴趣,他要自己想办法,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煤矿。对于这些中国人,他持怀疑态度,无论是能力还是态度。

    朱县长似乎早就安排好了山田下一步会问他什么,当山田的话音刚落,朱县长就说:“少佐,你也知道,这找煤矿不是去拿东西,到那里就拿来,这得一点一点地找。那些煤埋在地下,咱们也看不见,又有什么办法,只能是慢慢地找。至于时间,不好定,你说是这个道理吧?”朱县长把话题又扔给山田少佐。朱县长十分有理似地看着山田,似乎在说,看你下一步还说什么。山田把头扭过来,歪着脖子看了朱县长一眼。他已经不想和朱县长再争论下去,这件事情这样说下去还有意义吗?翻来覆去的说了多少遍,还不是就是一个问题,煤矿还没有找到。山田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消息,他所需要的是一个完整的找到煤矿的计划,这才是主要的,也才是皇军需要的。至于那些所谓的理由,在山田这里都是一句废话,包括朱县长今天说的所有,都是废话。

    山田少佐听朱县长说完,从椅子上站起来,把战刀斜挎在腰间,用一只手摸着刀把说:“朱县长,你的时间你自己掌握吧,我的时间是不等人的。你要好好想想,怎么样才能尽快把煤矿给我找出来,这就是我想要的,其他的理由都不是理由。你不是说我们是客人,什么事情都好说吗,我别的没有什么需要,就是希望你尽快找到煤矿,给皇军一个交代。”山田说着,话里明显带着不满。朱县长也赶紧站起来,陪着山田站在一边,双手不停地搓着,额头上的汗又冒出来了。

    山田在屋里转了一圈,然后猛地回过头来说:“朱县长,不是说已经有一个牧民报矿了吗,怎么就没有记载?还有,能不能找到那个报矿人,那个报矿人是哪里的人,你们知道吗?”朱县长被山田突然的问话吓了一跳,虽说事先他做了准备,可是山田突然问起这些还是有些不知所措。朱县长明白,山田一定会问起这个报矿人。如果说县里没有记载,那就是我这个县长失职。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没有记载,他会相信吗?如果说知道那个报矿人,就得马上找出来。他觉得山田最希望这样了,找到这个报矿人,就等于找到了煤矿,这是最好的结果,也是最快的办法。可是,那个报矿人,朱县长不想让山田少佐知道。那是几年前,来了一个牧民说,靠山村有煤矿,那时候,他就把这件事记在心上。朱县长有他自己的想法,他事先留了一手,以备日后或许这也是一个发财的机会。

    朱县长故作为难,说心里话,都已经这样了,整个东北都让日本人占领了,小小的靠山村又算得了什么。与其让这些鬼子这样折腾,还不如快点让他们找到煤矿,这样的话,或许鬼子还会消停些。朱县长苦笑一声说:“少佐,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就听说来了一个牧民,说靠山村有煤。当时谁会拿那些话当真,再说了,这件事情也过去很多年了,没有人再提起过。要不是皇军来了,这件事情早就忘了。”朱县长说着,脑袋上的汗流了下来。他不知道山田听他说完这句话会是什么态度,也许会大发脾气,也许会转移目标,让所有的人去找报矿人,还是……朱县长正在担心,山田少佐笑了起来。他看着朱县长说:“这就对了,这就是你们为什么落后的原因。在自己的家门口,连个报信的人都记不住,还能记住什么?你们是守着金子要饭吃。这一点远远不及帝国,看来,你们掌握的资料都没有帝国掌握的资料全。还口口声声说,这是你们的国家,你说应该是你们的国家吗?”

    朱县长的脸一下子红了,他立刻感到脸在发烧,身上的血液一直涌到头顶。有一种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的感觉。不过,这一次他没有表态,只是静静地看着山田。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让他喘不出气来。山田少佐察觉到了朱县长的表情,他不想让他再说什么,再给自己找什么理由,就这么简单的事情,放在这些人的手里,竟然弄得一塌糊涂,这样的政府能够管理好一个地方吗?如果中国的地方官员都这样,这个国家是可怕的,也是危险的。此时,山田少佐倒是觉得,帝国进驻鲁北县城,真的是对这里的帮助,起码是对这里官员们的帮助。

    山田说完,觉得自己松了一口气,不为别的,就因为看到了朱县长的表情。从他的脸上,还能看出一点民族的气节,这也正是中国官员所缺少的。山田看看朱县长没有说话,就再一次说道:“小野队长前一段时间找到了一个牧民,可是他不知道煤矿在哪里,另外,他根本不会说话。所以,那个人已经回家了。朱县长,你还要多派人继续找。分成两队,一队人马负责找煤矿,一队人马负责找人,必要时,你要亲自去靠山村。”朱县长心里憋屈,又不敢多说,只好点头。从他当上这个县长,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别人挖苦自己,不能反抗不说,还得赔着笑脸,这个县长当的,真是窝囊死了。

    山田说完,又在屋里转了一圈儿,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他看看朱县长说:“朱县长,你先安排下去,在鲁北河以北的地方,找一块空地,建一个羊圈,过几天,小野队长有一群羊要赶过来,皇军是需要补给的。还有,我看了一下,在鲁北河以北那个南甸子上,要开一片地,帝国要种上水稻,那里靠近河,适宜种水稻。”朱县长的眼睛转了几下,心想,不知又是哪家倒霉了,看来,鬼子不仅仅是找煤矿,他是再找他们需要的所有东西。他们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客人,而是当成了主人。朱县长觉得自己倒像是客人。朱县长的兴趣早就没有了,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没有意义的。就凭自己的那点力量,怎能和日本人抗衡,看来,这种时候,保全自己才是最好的办法。朱县长听山田给自己分配工作,就赶紧答应一声说:“为什么在桥北?这里离皇军的驻地很远的。”山田少佐说:“羊圈离驻地远一点好,建在桥北,鲁北河附近,这样羊喝水就方便了。”朱县长答应一声又说:“羊圈建多大,两百只羊的规模可以吗?”山田看着朱县长坚决地说:“不行,太小,一定要建一个大的羊圈,等这里的羊多了,再运回帝国,帝国现在需要所有的东西。”

    朱县长张了几下嘴没有说出话来。他以为鬼子就是看中了靠山村这点煤,看来,他的判断是错误的。正向山田自己说的那样,鬼子需要所有的东西,就连那群羊也不放过。朱县长这时候,似乎感觉到,鲁北县城真的成了日本人的了,自己这个县长无非就是一个牌位罢了。山田说完,起身从屋里出来,又把战刀挂在腰里,和朱县长打了声招呼要走。刚走了几步,又想起什么似地回过身来说:“朱县长,这几天我去靠山村,你也和我一起去,我倒是要看看,靠山村究竟有多么神秘。”朱县长答应一声,也和山田打了声招呼,看着山田走了。

    山田少佐回到自己的屋里,把帽子摘下来摔在桌上,又把战刀挂在墙上,然后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倒了一杯水,喝了起来。在朱县长那里,说了那么多的话,他却没有喝水,嗓子有些发干。他喝了一杯水才气愤地说:“滑头,都是滑头,这些中国人,就像水里的泥鳅,统统的滑头。”说完把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山田少佐本来想去朱县长那里了解一下情况,没想到,朱县长跟他打起了太极。打太极是中国人的强项,看来,这个朱县长深谙此道,知道如何对付我们了。

    喝了一杯水,山田少佐的心情似乎好些,他坐在椅子上,静静地想着。靠山村的煤矿迟迟找不到,这让他心神不安。从帝国带来的地图上看,煤矿就在靠山村,难道帝国也会犯错误?不会,绝对不会。山田少佐是绝对相信帝国那些专家的,他们不会搞错的,还是我们没有找到地方。找、好好找、全面地找,找不出煤矿来,就把靠山村翻个底朝天,山田自己想着。然而转念一想,就这样找也不是个方法,从朱县长那里他已经看出来了,朱县长是帮不上什么忙了,光靠皇军那几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要想找到煤矿也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不靠他们又能怎么办。

    山田少佐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慢慢地转着,他在考虑如何才能快点找出煤矿,也好对帝国有个交代。帝国有着对中国宏伟的计划,一旦实施,对于帝国来讲,将是无与伦比的。这样的话,对于中国,对于亚洲,对于整个世界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可是,就一个小小的靠山村,就把山田少佐给难住了。他想了很多种方案,又一一否了,此时,他才觉得,这要是在帝国的家门口该有多好啊。

    山田转了几圈,又拿起茶杯倒水,喝水,又倒水,又喝水,直至感到肚子有些涨了,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喝了一壶了。虽说朱县长的茶是不错的,可是,山田没有心情喝,尽管说的口干舌燥,他还是只喝了几小口,算是润润嗓子。在朱县长面前,他已经告诉他,朱县长在牛饮,自己就不好再喝了,虽说是对朱县长的奚落,但是,对于精通茶道的山田来讲,这样说朱县长已经算是恶毒的了。虽然朱县长给山田吃了不少软钉子,可是,山田也没示弱。最后,还是山田占了上风。山田知道,朱县长不是没有办法对付自己了,他是害怕了。他不想再和自己理论下去,免得惹出是非来,这也算是朱县长的高明之处吧。

    山田想,过几天煤矿还不能找到的话,自己也没有办法和帝国交代了,这要是帝国怪罪下来,这个责任自己可承担不了。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想办法确定煤矿的位置,一旦找到煤矿的位置,帝国所有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山田冥思苦想之际,突然一个念头袭上心来,能不能把抚顺的勘探队调过来,那可是大日本帝国最优秀的勘探队。如果他们能来的话,就解决了所有的问题。念头一闪,山田立刻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他迅速回到桌子旁,站在那里,看着桌子上摆着的几张地图,用笔在上面画着。一会儿,他把笔扔在地图上,手在空中挥了一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朱县长送走山田,一个人回到办公室,一下子坐在椅子上。他用手又抹了一把汗,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长气。在朱县长看来,自己这就算又过了一关。煤矿的事情对于他来讲,他根本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山田少佐着急,他也知道煤矿对于日本人的重要性,日本人大举进攻中国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占领地盘,掠夺资源吗?这种人人皆知的伎俩还用山田粉饰吗?什么大东亚共荣圈,什么王道乐土,都是骗人的屁话,掠夺才是他们的目的。

    朱县长把眼睛闭上,静静地回忆着刚才和山田少佐说的话,仔细地分析着山田的用意,考虑着下一步山田还会有什么动作,自己又能怎么应付。至于靠山村,有没有煤矿对于朱县长来说并不重要,他已经意识到,靠山村虽说是自己管辖的村子,可是,现在已经不归自己管了。日本人来了,立刻就把村长换了,这件事作为一县之长他都不知道,自己县长的威严还有多少?他为自己不能掌控局势感到懊悔。作为一名民国的县长,国军已经败退,留下自己苦苦支撑着这么一个早已被忘却的县城还有什么意义。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日本人占领鲁北县城,几乎没费一枪一弹,鬼子进驻,如入无人之境,我们的国军哪里去了,哪怕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也好啊,就这样把一个县城拱手让给日本人了。朱县长的心隐隐作痛,脸一阵阵发烧。

    他已经知道,靠山村郭振武村长已经被日本人撤了,据说是一个叫潘二河的人当了村长。这个人什么样,朱县长不知道,他也没听说过。他听说过靠山村的一个阿爸,那是一个蒙古族汉子,家里世代养牧,是一个有血性的汉子,家里有成群的羊,在靠山村乃至鲁北县城都是有名的。想到此,朱县长突然把眼睛睁开,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眼睛直直地盯着一个地方,他想起了刚才山田少佐说的,让他在鲁北河以北的地方建一个大羊圈的事,这件事会不会和阿爸有关,朱县长立刻意识到,阿爸家是凶多吉少。

    他站起来,心情烦躁地在屋里来回地转着,似乎进入了一个迷宫,走不出绕不进,始终没有个头绪,他甚至想,自己这个县长还有没有继续当下去的必要。不过,朱县长转念一想,算了吧,一切自有天命,由他去吧。自己现在是该管的管不了,不该管的也管不了,自己真的就是一个牌位,和塑像有什么区别。好在自己在鲁北县城也置办了很大的家业,自己这辈子吃不完用不尽的。自己在鬼子面前低低头,陪陪笑,鬼子不把自己的家业抢走就满足了。至于下一代,儿孙自有儿孙福,不为他人作马牛,听天由命吧,听天由命吧。朱县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坐在椅子上,端起茶杯想喝水,茶已经是凉的,他把茶杯放下,又站起来去倒水。一时间,他感到自己老了许多,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第二天,山田少佐就通知朱县长,马上去靠山村。朱县长赶紧出门,跟着山田少佐还有一队鬼子,浩浩荡荡地向靠山村进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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