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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李华一直没和大家说他哭的原因、众人都散去后我搂着李华的肩膀静静的坐在他身旁。他长长的睫毛上扑闪着的泪光一颤一颤的，眯着的眼睛里几乎可以挤出水来。
“磊子我没事”李华认真的看着我说“其实能大声哭出来真的挺舒服的、你放心得回学校吧、真的不用担心我”
“可是你……”
“有些人有些事、我们终究得独自面对”李华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磊子我真的已经清醒了！最初突遭家庭变故的时候我一直在逃避、我情愿我爸妈只是去周游世界、我情愿一切只是因为他们厌倦了我的玩世不恭才和我来这么个恶作剧……那些日子我只生活在梦境里、我在梦里发狂、在梦里哭泣、可回到现实的时候却把自己锁起来。表面上看起来坚强的没有一滴眼泪、其实我痛苦的感情无处发泄、心脏难过的快要碎掉一般。”李华一阵剧烈的咳嗽、认真的看着我接着说“后来突然有一天我开始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我开始在现实里癫狂。我所有的失常、暴躁、叛逆和癫疯都是在和我自己较劲、我痛恨自己不能挽救我的父母、我痛恨自己在那次矿难事故里不能挽救我的工友……我痛恨自己太多的东西、我甚至没来得及和我的父母好好道别……却已经咫尺天涯……我不能接受如此弱小如此失败的自己……”
那天李华啜泣着和我说了很长一段话。我可以感觉得到他带有颤音的声调里强烈抑制的痛苦的情感、我发自内心理解他这种痛苦。“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这种痛苦岂是我们现在这个年龄能承受的？
可是你又不得不接受一个现实——在时间的推波助澜下、命运轨迹像一架无人驾驶的列车般不可控制，在这斑驳的人生长河里、活着的每一个人在浮沉人世中首先应该学会的就是“放下”。
我用力的拍拍李华的肩膀说“华子、佛家说万物有轮回、其实轮回最大的魔咒是缺憾感。芸芸众生在面对失去时、愧疚、遗憾的心情组合而成的巨大的缺憾感让他们在这种轮回里痛苦的无法解脱。直到某一天真的能够放下、真的能够释怀、才能不再有痛感、才能真的跳出轮回的桎梏。”
“嗯、高中时期我们一起读过龙应台的《目送》。她说所谓父母子女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李华怅然若失的说着、突然就哭出声来“那时只是肤浅的读读、丝毫没有体会那种心情。而今当真的可以理解这种感慨却已经……”
“华子、伯父伯母一定会为此刻如此坚强的你感到自豪的”我用力的抱着李华说。
“磊子你吃完早饭、早点收拾收拾回学校吧。放心吧！真的不用担心我了”说着、李华擦擦眼泪给我一个坚强的目光“替我问候莫然”李华捶捶我的肩膀说“加油磊子！”
“嗯，哎……莫然喜欢的也许不是……”我欲言又止没有说完心里想说的羞涩。
“努力就好、感情是最不能计较得失的东西”李华定定的看着我说。
我猜想那天李华在山上看到的形似莫然的女孩是他痛哭的导火线。“爱一个人、却不能拥有她；想保护一个人、却无能为力、当生活的种种变故使得爱情成为生活的奢侈品时、不得不决定放手……可是当看到她和别的男子相依的时候心里却有难言的痛楚……”李华的这种心情何尝不是我的苦楚呢？
那天和大家吃过早饭后我坐上了返程的汽车。
“亲爱的你慢慢飞
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
亲爱的你张张嘴
风中花香会让你沉醉
亲爱的你跟我飞
穿过丛林去看小溪水”
庞龙的《两只蝴蝶》在汽车里愉快的歌唱着、车窗外翩翩的鸟儿愉快的飞翔着、她们时而与汽车赛跑、时而火箭般直冲云霄、时而淘气的落在路两旁的树杈上高声鸣叫着；我随着歌声看着这些欢快的精灵、宛如看到了五彩斑斓的蝴蝶的舞蹈。这脆弱的生命都能在黑暗里迎来重生、我们当然更不能轻言放弃！我心里安慰自己说、未来的路还很长、我还要面对更多的挑战、我定定神安静的闭上眼睛打盹。
我回到学校的时候、正赶上机械制图老师点名。“石磊……”
我迟疑了一下，放下行李“到”
“到”几乎是同时，教室的东南拐角里冒出个声音、听的出是吴旺的作为。
“嗯？”老师抬起头、推推眼镜疑惑的环视着教室“怎么还搞二重唱呢？”
教室里一片哄堂大笑。
“名字只是个代号、吴旺啊，你要是硬要当石磊，我也只好算你旷课了”老师眯着眼睛定定的看着吴旺“允许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啊，吴旺你自己说说，你这是第几次充当石磊了？”
那天我一直感激的看着角落里被老师数落的一无是处的吴旺发呆、想着临去李华那里时、他借给我的1800元早已被我花的一干二净；想着我是否应该兼职做点家教好尽快还清欠款……
“石磊回来了？”下课的时候吴旺兴奋的冲我跑过来“回来也不打个招呼、害的老子挨批”
“b阿牛”韩语中对不起的意思我用拳头捶打着吴旺“韩语学的怎么样了啊？”
“奶奶的、学了不几个、追外语系那个是没什么指望了”吴旺垂头丧气的说着
“李华怎么样了？”艾佳关切的问了一句。
“哦……暂时算是好了吧”
“暂时？那为什么不彻底治好呢？”艾佳不解
“哦……他的情况不是我们普通的生病、他是因为家里突发变故、许多不开心的遭遇在心里郁结、无法排解才引发的疾病。我走的时候他好了很多、谈吐似乎和过去差不多了”
“这叫什么话，意思就是靠天吃饭，时好时坏？”吴旺心直口快的说着。
“医学上说他是歇斯底里症状，是一种心理上的病症”我轻描淡写的说着、脑袋里不停的思索着关于莫然的事情“莫然来电话没有啊？”
“没有打电话，不过到是有一封信”艾佳瞥了我一眼“真是重色轻友、一回来就是莫然莫然的、也不问问我们这些天是怎么帮你点名签到的”
“就是就是！”吴旺随声附和着
“莫然有什么好的？整天也不打电话给你、就只是偶尔给你来个信、就能把你小子美的屁颠屁颠的”艾佳撇着嘴巴不满意的说着“你那个兰儿不也给你写信了么？你怎么不问问兰儿的近况呢？”
“哎呀行了行了。快写你的作业去吧”我嬉笑着打着岔子。
和吴旺说起1800元的事情是在看完莫然的信笺之后。信里莫然欢快的述说着她和唐在陪老太太一起祭奠故人的经历、她细腻的描写了老太太和故者过去的各种感人的情感经历、我却丝毫没能被那种感人的故事感染。
“吴旺……我借你的钱目前还还不上……等这个学期结束的时候再还吧……估计到时我可以得个二等奖学金，到时候我再还你吧。”
“瞧这狗犊子、这不明摆着炫耀他能得奖学金么？”吴旺大口吃着凉皮“没关系、李华的事情我知道、你帮他我赞同，钱真的不用着急还”
“莫然给你来照片了？”见我突然没有了回应、大口嚼着凉皮的吴旺抬头看向我。
我没想到信封里竟然有莫然的照片、我惊喜的打开、却看到了莫然、唐在、老太太的合影。她们像一家人般和睦、照片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浅浅的幸福的笑容、那一刹那我恍惚觉得、我才是那个局外之人。
“你笑着傻愣什么呢？我和你说话呢！钱、不着急还！”吴旺见我没什么反应、一把抢过照片去看。
“这女孩就是莫然么？长得挺正的嘛”吴旺打趣着说着。
“嗯还真别说、磊子的眼光不错、莫然这丫头看着就是气质非凡、漂亮却不妖娆、平淡却又让人过目难忘啊”艾佳也探过脑袋、他啧啧称赞着、和吴旺低声讨论着。
“快还给我！”我显然有点生气。不是因为他们说的话、而是因为照片中的那个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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