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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州的冬夜一如既往的寒冷。
田笙歌小心地关好田家客栈的大门，转身走进一间客房。尽管已经洗刷过了，但淡淡的血腥味依旧漂浮在空气中。
客房里的男孩正安静地睡着，略带成熟的脸棱角分明，一对粗长的剑眉在颤动着，或紧锁，或放松，不一而足。
大概在做什么梦了吧。
田笙歌静静地坐在床边，朝着男孩的脸伸出的手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悠悠叹息一声，放了下来。
封家血案仅仅一个晚上就已经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州里已经派人调查这次事件。毕竟涉及了几条人命，又关乎苍梧州四大家族之一的沙家的名声，州牧自然不得不重视。听说除了封刑易外的几个人的尸体都成了血肉模糊的烂肉一片。这种杀人的惨状闻所未闻，说是丧心病狂也不为过。田笙歌想起封桐山逃到田家客栈时血淋淋的模样，就知道这可能和封桐山脱不了关系，虽然难以置信这种杀人手法居然会出自一个十六岁男孩之手。
“算你聪明，还知道跑到姐姐这里来。”田笙歌看着在床上安睡的男孩喃喃自语。
在灵界大陆，自古以来杀戮就从未停止过，尤其在灵使之间，因权利之争而引发的厮杀更是寻常。世俗的律法也管不到这些超脱常人的群体。即便是普通人之间的争执也是连连不休，整个大陆都充斥着戾气。所谓的公义就是个笑话，这个世界强者为尊，拳头大才能说话。死了的人无人怜悯，唯有胜者受万人敬仰。
在来苍梧州之前田笙歌曾与父母游历大陆多年，见惯了这些腥风血雨，也清楚自己犯不着为那些死掉的无关紧要的人圣母心泛滥。
“只要你没事就好，无论如何，以后姐姐是绝对不会再让你有事的，就算是我死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小山。”
客房里，一句温柔的话语久久萦绕着。
……
昏昏沉沉间，不知何处，仿佛有个苍老的声音在吟诵着什么：
“……布历推策，仰测鸿濛，三统五纪，四分九宫，机智可尽，太虚无穷……”
“是谁？”封桐山听得分明，身体却动弹不得，连声音都分明有些嘶哑。
周围灰蒙蒙一片，似乎有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在围着他，空气中不时有幽洞滴水一般的声音在回荡。
好像是在做什么宗教仪式？
那个苍老的声音没有理会他，依旧在吟诵，但吐字却越来越模糊，到最后完全听不清楚到底在吟诵些什么了。
“身体怎么好像越来越热？”封桐山躺在床上，却有种置身熔炉的错觉，随即他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灼热的纹路流水般自脊背渐渐蔓延到胸口，仿佛要撑破皮肤，一说不清到底是麻痹还是刺痛的感觉源源不绝地涌出，不断刺激着全身神经。
“这是什么？”封桐山试图触摸这些纹路，但最终却是徒劳无功，现在的他除了两个眼球和嘴巴还能动之外，什么都动不了。
“吾主，欢迎归来，吾等已在此等候多年。”终于，在人影中有一个人慢步走到封桐山跟前匍匐在地，如同朝圣一般口中念念有词。周围的人影也随着这个人影的动作纷纷向他匍匐朝拜。
“你们到底是……”封桐山正要出口询问，但话刚说到一半就随着眼前这个人影的抬头戛然而止。
封桐山从未见过如此荒谬的事情，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眼前的这个人影竟然长着一张和他毫无二致的脸！
封桐山下意识地扫视一番周围的人影：这些人长的也全都是他的脸！
“怎么回事？”封桐山心里有些发毛。
太诡异了。要不是他现在动不了，他肯定会毫不迟疑地逃离这个鬼地方。
“吾主……”
“你们到底是谁——不对，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眼前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的男人，封桐山有些发怵地问道。
“我们是什么东西？我们是……”眼前的人话还没说完，突然露出放肆而诡异的笑容，跳起来朝封桐山扑过来，恍如鬼影。
“啊啊啊！！”
……
“啊啊啊啊！！！”
田家客栈的客房，睡梦中的男孩突然惨叫起来。
“小山，你怎么了？”趴在床边睡着了的田笙歌被惊醒了，慌忙抬头看向床上的男孩，只见他汗如雨下，一脸惊恐地坐了起来。
“田……田姐？”封桐山终于看见了床边的人，惊魂未定地问道。
“是我，我在，你怎么了？是做了什么噩梦了吗？”田笙歌关切地问道。
“我……不，没什么……”封桐山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是梦吗？
封桐山不确定，因为现在身上那种灼热的刺痛感没有消失，脊背蔓延到胸口上的纹路也没有消失。
不是梦？
封桐山看着田笙歌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暗自摇头。
连自己都不明白的事情又怎么去跟别人说？
“田姐，我睡了多久了？”封桐山问道。
“一个晚上。怎么了？”田笙歌有些困惑。
“不，没什么。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辛苦你了，田姐。”封桐山有些愧疚地看着田笙歌说。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说这种话了吗？这些都是我自愿的，既然你叫的了我一声田姐，我自然要为你做些什么。”田笙歌脸上露出一丝红晕，说道。
“我爹死了。”封桐山抬起头，怅然若失，“我已经连家都回不去了。”
“小山……”田笙歌想要安慰他，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田姐。”
“怎么了？”
“我想复仇。”封桐山眯起眼睛，突然说道。
“那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吗？”田笙歌愣了一下，问道。
“不，我爹不是那些人杀的。我心里清楚，那些蠢货还不至于能做到那个地步。”封桐山摇了摇头说，“凶手不在现场，早就离开了。”
“那你……”
“我虽然不知道凶手到底是谁，但既然沙家的人在场，就绝对脱不了干系。”封桐山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说，“我一定要灭了沙家。”
“小山……”田笙歌看着这个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男孩，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不能阻止他，也没有权力阻止她，因为死去的人是他的父亲。她不能劝他说什么“节哀顺变”“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种圣母心泛滥的无聊话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的。她并不是同情心泛滥的女人，害人者必须受到审判必须下地狱，所以于情于理她都没有阻止他复仇的立场。
“田姐，我明天想去店铺那边看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你能不能跟我一起去？”封桐山说道。
他有些害怕一个人面对那个地方，害怕心里冒出的孤独的感觉。
“当然可以，谁让我是你姐姐。”田笙歌点了点头说。
“谢谢你，田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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