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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又到了。
染着一片片橘黄色的天空悠悠然的飘着几缕袅袅的云烟，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天边大雁南归的身影。
直到现在，封桐山仍然记得，那一天父亲死去的场景，以及仇恨的种子开始萌芽的那一刻。
……
被称为“灵界”的大陆已然被十几个疆域辽阔的帝国瓜分，东朝便是其中一个。这个位于灵界大陆西北的帝国拥有着整个大陆中最大的疆域版图，但就经济发展而言，却不是最繁荣的一个。
东朝，西北。
一向以商贸闻名的苍梧州因为冬天的到来，往来的旅行商渐渐减少了，相比之下，在大街上肆意玩耍的小孩子倒是多了不少，临近天黑之前嬉闹声几乎没有停止过。
但并非所有的孩子都会加入这一场玩闹中。
“小山，把那块生铁拿给我。”
贫民窟的铁匠铺，独臂的中年人正费力地挥动铁锤，不时回头对身边的小男孩说话。
“知道了，爹。”
小男孩毫不迟疑地回答，动作也毫不含糊。
“小山，过来拉一下风箱。”
“知道了，爹。”
封家父子的对话一如既往简单而机械。
不知道是第几次，封桐山看向父亲断臂的地方欲言又止，那里已经结了一层黑黝黝的疮痂，汗水迂回了片刻才缓缓顺着腰肢滑落。
没人知道手臂是怎么断掉的，那是父亲封刑易的禁地，只要有人提起，他就必定会大发雷霆。
光顾封家铁匠铺的多数都是从外地来行商的旅行商，向来在商言商，不说无谓的闲话。虽然也有住在平民窟的人们，但一来彼此都是熟人，二来封家的铁器质量比外面的要好，耐用，可以省下不少钱，因此，不管背后有多少流言蜚语，来铁匠铺的人都会识趣地不说多余的话，谁也不想为了一点口舌之快而把这个铁匠得罪了。
封家的铁匠铺只做锄头铁锤镰刀，就是不做武器。这是封刑易的原则，出再多的钱也不做。连位列苍梧州四大家族的殷家也曾因为派人花大价钱请他批量打造武器而吃了闭门羹。
毫无疑问，封刑易憎恨武器。
封刑易从来不会特别过问儿子的事情，从早到晚都一门心思放在打铁上面。父子间也从来没有聊过工作外的事情，冷淡得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封桐山摸了摸脊背，那里从昨晚开始就仿佛有着一个熔炉在焚烧，不时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
想到父亲一天到晚都冷着一张脸，封桐山摇了摇头，放弃了跟自己的父亲说的打算，他不知道说出来之后父亲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母亲在的话，也许他就能毫无顾忌地把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甚至连她是谁都不知道，父亲从来绝口不提，即便问了也只会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冷言驳回。所以，封桐山不敢再问。
最近天气慢慢冷了，来苍梧州行商的人渐渐少了，铁匠铺的生意也颇为冷清。
像往年一样，沙家的人已经过来催债催了好几回，上一回还把铁匠铺的东西打烂了不少。
封桐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究竟是怎么跟这个名列苍梧州四大家族之一的大家族扯上债务关系的，打自记事开始，他就从来没有见过父亲离开过铁匠铺，既不喝酒，也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只要一有空就钻进铁匠铺打铁，生活上的事情全部交由自己来处理。
“小山，去街口打一斤酒回来。”刚把烧热的铁放在水里淬火，封刑易突然说道。
“爹，你要喝酒？”封桐山愣住了。
十六年来，封刑易第一次让他去买酒。
“嗯。”封刑易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是因为天气冷了，所以想要煮酒取暖？
封桐山看了一眼光着膀子打铁的封刑易，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
哪有怕冷的人大冷天还光着膀子打铁的？况且铁匠铺一片火热，根本谈不上冷。
是累了，想休息了吧？
“我知道了。”封桐山一边想着，一边接过封刑易给的铜币，走出铁匠铺。
大街上不时刮着一阵冷风，除了穿着棉衣嬉闹的小孩子外，格外冷清，路边的枯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也没人清理。
“小山，我们今天要玩踢球，要来玩吗？”
刚走出铁匠铺没多久，有眼尖的孩子就立刻向他打招呼。
“不了，我还要给我爹打酒。”封桐山摆了摆手，裹紧身上的衣服，低头继续往街口的方向走去。
……
街口的田家客栈是贫民窟里唯一有卖酒的地方，因为做的是小本生意，所以地方也不大，接待的基本是从外地来又没有钱住外面的好的客栈的旅行商。平时生意就不怎么样，现在冬天来了，就更显得冷清。
田家客栈的掌柜是个十八岁的女孩，叫田笙歌，是田家客栈原主人的女儿，今年才刚刚开始接手客栈的工作。此时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柜台数手指。
“田姐在吗？”两手空空的封桐山跨进田家客栈，一眼就看尽空荡荡的大堂，喊了一声。
因为家里没有要喝酒的人，所以并不怎么光顾这里。倒是以前还小的时候田家经常让他到客栈吃饭，虽然自从他能够自己做的一手好饭后就很少再到这里蹭饭吃，毕竟情义还在，两家关系倒也还算不错。
田笙歌从柜台探出头，惊讶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孩：“小山？你今天怎么来了？外面不冷吗？”
“还好。我爹让我来打酒。我没有酒瓶，能顺便借我一个吗？我要打一斤酒。”封桐山走近柜台，掏出封刑易给的几个铜币。
“那有什么，送你一个都成，反正又不值几个钱。封叔要喝哪种酒？”田笙歌接过铜币，问道。
“喝酒还有讲究？”因为封刑易从来不喝酒，封桐山也基本没有接触过酒，这会儿不由得疑惑起来。
“那自然。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琼浆玉液，但是像白酒、黄酒还有米酒什么的普通的酒还是有的。”田笙歌看了他一眼，知道问了也是白搭，就说道，“这样吧，我给你打一些刚酿的米酒吧，你们是要干活的人，还是不要饮酒误事。”
“也好。”封桐山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他不懂喝酒，在这点上想多了没什么用处。况且封刑易也没交待要什么酒，就算弄错了也顶多被骂一顿。
田笙歌进了客栈里面，没多久就拎着一个不大的酒瓶子出来了。
“这是我亲自酿的酒，本来是要自家喝的，味道比平常卖的还好，虽然是米酒，不过封叔应该会喜欢。”田笙歌把酒瓶子摆上柜台，说道。
“田姐你还会酿酒？”封桐山惊奇地问道。
“那有什么，身为客栈的掌柜，手头总得有点功夫。”田笙歌嘴上满不在乎，脸上却是一副得意洋洋的表情，“想喝一点试试看吗？味道很好的哦。”
“咦？可以吗？”封桐山看了一眼柜台上的酒瓶子，手没动。他不敢打开这个酒瓶喝，封刑易虽然平常沉默寡言，但感知还是相当灵敏的，就算只喝一点也说不定会被发现。
“不用担心啦，我这里刚好有一些，当做是请你喝好了。”田笙歌像是变戏法从柜台底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酒瓶和一个小小的酒杯，斟了半杯左右就递过来，“试试看喜不喜欢。”
“田姐也喝酒？”封桐山拿起酒杯啜了一口，蓦然被一股辣劲刺激得眉头一皱。
“当然，平常没客人的时候会喝一点，当做是解闷。”田笙歌饶有兴致地观察封桐山的反应，问道，“觉得怎样？”
“味道有点怪怪的，好像有点甜，不过更多的是辣。”封桐山呷了呷嘴巴，得出结论。
“那是因为你是第一次喝，没习惯。”田笙歌哈哈一笑，说道，“好了，酒已经给你打了，快点回去吧，封叔应该已经等不及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封桐山抱起酒瓶子离开了田家客栈。
田笙歌看着封桐山离开的身影消失在街口，回过头又盯着刚刚被男孩喝过的酒杯发呆。
……
封桐山小心地抱着酒瓶子往回走。
不知道为什么，天气好像比来的时候更冷了，肃杀的气息更浓郁。
酒瓶子是温的，大概田笙歌在拿给他之前温过一回吧，抱在怀里有些暖乎。
田家客栈离封家铁匠铺不算太远，走一会儿就到了。门口和走时一样冷清，唯一不同的是，这时铁匠铺的门是大开的。
怎么回事？铁匠铺的门很少会像这样敞开，除了沙家派人来讨债。
想到这里，封桐山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快步小跑过去，到了门口一眼就看到站在铁匠铺里几个穿着沙家下人服饰的男人，还有倒在血泊里的封刑易。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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