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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儿不言孤独,总觉得带着矫情。
许不奕常常感觉孤独,人至中年,一事无成。领着饿不死的薪水,上着无所事事的班,混在并不亲近的同事之间,下班回到妻儿吵闹哭啼之中,这让他感到孤独。
他曾想,也许是自己处世不圆滑,不懂人情世故,所以事事不顺,领导不疼,同事不爱。
当许不奕无数次尝试改变自己的一切,行为、说话、烟瘾、性格、打扮等等时,终归失败。
改变自己不那么容易,所以他也逆来顺受了。唯独内心的孤独,无处排解。
许不奕又不太甘心,毕竟刚过而立之年,总想再一次纠结自己。后来,好像事情总是如此,越来越糟糕。
在单位被边缘化,在家里如隐形人。评优评先没有,任劳任怨经常,父母觉得他负担不起,妻子认定他无能,孩子不与他亲近。。。。。。
叫许不奕如何不孤独?
他不优秀,内心无趣,没有涵养,性格压抑!大概像他这种人,就该如此苟活吧,没什么奇怪和不甘的。
许不奕一直纠结一个词,“老实”。从小被说老实,觉得是称赞,略长大才发现这个词不是那么褒义。多次被人说你就是太老实了之后,他很纠结,因为无法理解,内心的不安分,外向的不敢为,时常让他矛盾重重,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又无可奈何。
“就这么长眠不醒吧,告别这不可爱的人世!”
许不奕又一次带着疲惫的心,裹在被窝里想着。
然后他思想着身体在一片星空中自由下坠的感觉,这种感觉很舒服,他很喜欢。
迷糊中,分房而睡的妻子开门出来上卫生间了。
“不奕,睡了?”
妻子的声音有些犹豫,在黑夜里却格外清晰。
“睡了!”
这是他离开的最后一句话。
许不奕每天醒来时总会带着一丝烦躁火气,为了要上班,为了要爬出被窝。这一次,他却没有。昨晚的睡眠中,他体验了一把自由落体的失重快感,身体一直放松地快速落降,仿佛永无止境没有尽头。
这一次睁眼,他觉得精神很足,没有了往日的不痛快。
映入眼帘,不是雪白的天花板,却是带着复杂花纹的罗帐,自己置身罗帐组成的空间内,锦被加身,自己的睡衣不见,却是一身柔软的衣着,可见华贵。
长发垂肩。等等,为什么是长发?!许不奕心中一悚,汗毛立了起来!立马爬起出帐下地,顿时摔了个嘴啃泥。却是那床下还有个放鞋子的长凳,这个就顾不上了。
他一身绸缎状的宽松衣物,在地上未及爬起,找不到自己原来的衣物鞋子哪怕任何自己熟悉的物件!
“这一定是在梦里!”他安慰自己。
于是他开始去找镜子,去确认证明。屋里那巨大的古雅铜镜那么真实,而镜中披头散发的人也那样真实!
是的,许不奕的脸,套上假发,形容萧索,目瞪口呆,带着睡容就是这样子了。
扯发,掐胳膊,撞墙---痛而真实!
巨大的恐惧袭来,毫无给他准备的时间。父母妻儿,单位同僚,一张张面孔,一幅幅画面杂乱涌现,接着远去,然后出现陌生的人,对他嬉笑怒骂,陌生的场景,古装、楼台、城郭、闹市、奔马、刀剑。。。。。。
许不奕脑中仿佛有什么炸开一般,无法忍受那种冲击,面部越来越扭曲,瞳孔越来越大,世界仿佛在天旋地转中,给他造成极大晕眩,喘不过气来!
“不要,我不要!走开!妈,老婆儿子,救。。。。。。”
他却只知道自己在呕吐狰狞,脑中还在死死想着父母妻儿,怕终将失去,哪怕是少有的记忆片段。
眼泪掉下来不知多久,鼻涕不知怎么吃进嘴里,歇斯底里的人,带着巨大的痛苦,终于挣扎晕倒过去了。
他什么都不知道发生何事,下意识地要去抓住那些记忆,仿佛很快就会失去。
这是一个清晨,遗汉国星凌府的人们,都觉得神采奕奕的一个清晨,大家都说是好天气好精神头,闲聊一略而过就是了。
许不奕所在的宅子中,罗帐随风轻舞,地上的人一动不动。
宁静的早晨。
安静的宅子。
死静的活人。
隐约是这人世,寂静!
终究许不奕又醒了过来,一切不是梦。现在的情形是,自己的灵魂**加他人记忆,还是自己灵魂加他人的**记忆?显然是后者,现在的身体更年轻一些,脸部虽还是自己的样子,一些细微处比原来的自己更为英挺,没有了中年的油腻沧桑。
房子不错,以他的眼光来看,不算豪宅也是中档格局。多出来的记忆给了他答案,这一世许不奕一脉单传,父母已逝,留下不菲家底,但家道还是逐渐中落。举目无亲,无人管教的原主人索性遣散下人,落个清净自在。终日里便以考功名探讨学问为名头,和一些浪荡子吟诗作赋,花天酒地。为此少不得受邻人指指点点,他却我行我素,越发大手大脚起来。
功名未见高中,混名略显,自称星凌府“零散人”,自嘲零落离散无知己的意思,却叫人笑话他要散尽家财到零方休。
好在遗汉国建国不久,社稷安定,民风淳朴,倒未有见财起意之人图谋他的家产,方使得他孤儿无依,也能安然度日。
这一世许不奕虽恍恍不知终日,一个人的时候倒也真个研究了些学问,但却是一些道家玄学的旁门左道。年纪轻轻,颇有看破尘世的想法,率性而为却是终惹出了祸事。
冥冥中,当许不奕梦坠入主现在这副身体之时,却是原主人误修异术,走火入魔,去了三魂,唯记忆残存,可悲可叹!
许不奕对这副身体并不安然受之,他终不是率性超然之人,可以迅速忘却家人既来之则安之。一连数日,他惶惶不安,自怨自艾。在宅子里左晃右逛哀叹不已,想着如何回去承欢膝下,如何回去举案齐眉父慈子孝,这都让他痛苦不可自拔。更有的是他不敢轻易出门,虽然记忆里异世的语言相同,但他怀疑自己对这世界的适应性。
饿了就凭记忆找食物充饥,累了就昏然大睡,渴求能够梦回故土。
多日之后,许不奕终于绝望而认命了。高墙外时时人声鼎沸,夜间里甚至犹如不夜之城,昭显墙外的世界正逢盛世繁华,恰也更加衬托许不奕的悲催凄凉。他知道现实不可抗拒,私心里虽希冀寻一死可以重回故土,终究不敢尝试,而把寻死的念头权当做最后的境地。
“明天,我就推开这扇大门,去面对这个世界!但有一线希望,此生,我许不奕必定回去!孝敬二老,善待妻儿!”
入夜的大门里,许不奕仰望门外的灯火通明,下定决心后,毅然转身走向卧房---睡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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