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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黑影穿行在茂密的树丛中，她的身法是如此灵活，擦过树木的时候好似身上长眼一般侧身而避。仗着她身材娇小，这一路过来竟是没有发出什么大动静，树丛旁边那熙熙攘攘的人流中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察觉到这人的存在！
黑影奔行了良久，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目的地。鸟眼胡同，整个帝都最狭窄的胡同没有之一。饶是这黑衣人已经足够娇小，却也要半侧着身子才能进入其中。
这胡同本来不是胡同，东面的大院原来是一条官道。直到七十年前景州地动，伤亡将近十万人。当时的策帝吴兴之大为惊恐，连忙叫司天监勘测天象。结果司天监回禀说这是地龙翻身之兆，必须在哪里哪里建一座什么什么观压住这地龙让它动弹不得才行。结果就几乎是紧贴着以前的门脸儿建了一座道观。后来亚奇教传入帝国，原本的教派渐渐衰微，尤其是默尔西掌权之后更是废除了所有道观，因此这道观也就成了大院。当然，这也是十来年前的事情了。
青石墙几乎紧贴着另一侧的门脸，任何一个有脑子的商家都不会在这种地方开店铺。同时也没有谁家脑子坏掉了找这种终年不见光的鬼地方当住处。倒是流浪汉们十分中意这地方，不管怎么说，一年四季都不怎么漏风还是挺惬意的。久而久之，大批大批的流浪汉都躲进了这小小的胡同里，自成帮派，兵丁捕快也懒得管他们，于是人们常常可以看到一帮帮乞丐们成群结队地出入这狭小的胡同，也算是一幕奇景。
此刻，这黑衣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向前穿行，也不管地上躺着的横七竖八的邋遢鬼们，径自走向了一家破败的店铺。这地方原本开着几家不大不小的店面，结果平白无故地让人在前面建了个道观，谁买东西也不会去这鬼地方不是？所以也就陆陆续续地关门了，黑衣人现在走向的这家是唯一还开着的店面，看起来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店铺里的桌椅板凳仿佛刚刚拼接起来放好的积木一般，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一阵风吹来就能刮个七零八落。店里就老板一个人无所事事地趴在看起来还唯二比较结实的桌椅上打盹，此时正是正午时分，阳光好不容易才费劲巴拉地从两堵墙的墙缝里挤进来，把屋中照的稍稍亮堂一些，饶是如此，黑衣人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趴在角落里的老板。
“这么早就睡了，晚上还睡不睡啊？”总算是推醒了鼾声如雷的老板，黑衣人没好气地说道，老板则是揉了揉眼睛，哈欠连天地说道：“大姐，你倒是上下嘴皮一碰说得好轻松，十来个人没完没了地过来烦我，铁打的人都受不了啊！”
“你小声点！”黑衣人做了个压低声音的手势，“正是风口浪尖上，保不齐有人在跟踪我！”
“门口的弟兄们又不是瞎子……”话是这么说，但老板的声音明显低了下来，“里面谈谈？”
黑衣人微微点头，两个人迅速起身，朝着更靠里的地方走去。
这小店铺地下还有个小小的储物室，看得出有放置过货物的痕迹，要不是倒霉催的让人贴脸垒了一堵墙的话，这一家生意很有可能还做的不错。此刻储物室中只剩下了一张小小的桌子和两条小板凳，一盏油灯孤零零地在桌上立着，颇有一种“傲立人间是此峰”的感觉。老板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点燃了油灯，确认了没有人潜伏在附近之后，才长出一口气，坐到了左手边的板凳上。那黑衣人呢，却早已老神在在地坐上了另一条板凳，蒙面的黑巾和满是尘垢的头巾也都被解了下来，露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大姐，干掉那姓莫的一家没有？”老板此时的神态和在外面大不相同，完全就是小弟对大哥的那种劲头。黑衣人也不多说废话，回道：“不行，莫镇千那狗东西太机警了，这几天一直守着门口，看他的样子身手不差，我上去大概也是送死。“
老板没说话，似乎是在暗自苦恼，倒是黑衣人接着问道：“赵四哥回去没有？“
“啊已经回了，今天早上接到的消息！“老板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忙不迭地说道。
“要是他在就好了……“黑衣人喃喃道，随即又自嘲般地笑道，”想什么呢？人家可是……唉……“
“都是我们不好。“老板仿佛有些泄气，”要是我们能再强一点，就……“
“算了算了。“黑衣人摆摆手，”楚军才有几个赵九州？不能强求的。“
“可是……让楚大哥来也行啊！“老板有些闷闷不乐，”有他在事情也会好办得多！“
“不许胡说！楚少辰在茗州有重要任务，咱们不能只顾自己完成任务而不顾大局所向吧？“黑衣人虽然听上去是在训斥，但语调里没有一丝拿腔拿调的官架子，让人明明受了训斥却也生不出一丝不忿之感。老板那边也是嗫嚅了两句，便不做声了。
“对了，大姐，吴州和锦州的人也都很活跃。这几天办了几桩大案子，不过锦州的人有点得意忘形了，昨天动手的时候动静有点大，结果让人家一锅端了。“
黑衣人看起来对锦州的人并不十分感冒，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说道：”锦州那帮人净搞些没用的东西，总之还是少接触的好。咱们的弟兄没事吧？“
“没事。都好好的！这些个捕快想逮着咱们的人还早几百年呐！“老板满脸轻松地说道。
“也别掉以轻心，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的！”黑衣人嘱咐道，“我这几天再去莫家看看。希望能有个机会把那几个混蛋给收拾了！”
“对！尤其是莫镇千。早听说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要宰就先宰了他！”老板恶狠狠地说道，仿佛自己是那个被人家欺霸的良家妇女一般。
“一定！”黑衣人点头。
莫镇千皱着眉头，看着武旭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地跪在地上，细腻地一点一点地捶打着莫如眉的双腿，莫如眉呢，则是惬意地把腿高高地搭起来，享受着武旭无微不至的伺候。这个姿势是莫如眉最喜欢的：高兴的时候，拈起一两颗葡萄喂给武旭；不高兴的时候就一脚把武旭踹出去老远，比吆喝自家养的狗都舒坦。
莫镇千则完全理解不了这种情景，他知道身为男子汉大丈夫就要顶天立地，仁义礼智信缺一不可。但面前这个叫武旭的少年仿佛和“男子汉”这三个字一点儿都不沾边，莫镇千实在是不理解一个男人怎么能软弱到这种地步，连墙头草都要比他坚定几分！
更让莫镇千理解不了的是，这样的男人仿佛还颇受欢迎，莫如眉今天刚刚到家，景州主教康哲东的女儿康菲若就找上门来，指名点姓地要买武旭。莫镇千一直对这帮千金小姐的行径颇为不齿，自然也就没兴趣去了解这帮人豢养男奴的那点弯弯绕。现在堂堂主教之女劳师动众地跑过来就为了买一个没骨头的软蛋，这让莫镇千百思不得其解。
“嗨！就这点小事儿也犯得上您亲自来一趟？直接派个手下人不就得了吗？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男奴吗？要什么钱，白送给您都可以！”莫如眉的口气甚是豪迈，脸上更是挂满了灿烂的笑容，仿佛是在谈论一件货物。傻子才会因为一个男奴去得罪主教大人的女儿，的确，武旭把她伺候得很舒服，但那又如何？两条腿的活人满地都是，随手一抓有的是比武旭更听话，更懂事的玩意儿，给人家主教女儿面子，就是给主教大人面子，给了主教面子，主教也就得给自己个面子不是？莫如眉的心里早就盘算的清清楚楚，故此康菲若还没怎么开口，她就一脚把武旭蹬到了康菲若身边，笑道，“你小子到了人家那边也得好好听话！要是有什么闪失，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看着武旭如蒙大赦一般在地上叩头谢恩，莫镇千心中突然有些恶心，不由得别过头去，再也不想看到大厅中的任何一样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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