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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火索一旦点燃,爆发只是迟早的事情。仿佛冥冥之中谁喊了一声口号般,众位大小姐渐渐都有了动作。一时间,每个仆从都被呼来喝去,整个大厅里一片混乱,稳坐如山的各位千金则是目光如电,一边看着自己家的奴才是否在好好表现,同时又注意着别人是不是盖过了自己的风头。仆从们更是各显神通,奴颜婢膝的有之,谄媚巴结的有之,就算再不济,也得像猴子一样扮个丑角逗主子开心。好好一个烟云馆,此时却仿佛变成了杂技团,高声的喝骂以及刺耳的尖笑声层出不穷,和周边那清静典雅的装潢格格不入。
吕倾愁仿佛已经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对那嘈杂的吵闹声充耳不闻,他接受烟云馆已经三十年了,这三十年让他明白了很多东西。想要在这个世道上活着,就得学会看人脸色,这人间,就是这么扯淡。
上门的客人已经很少了,但吕倾愁还是倚着门呆呆地站着,他明白了很多事,但不代表他喜欢这些事情,他还记得二十年前,一堆穷书生坐在一楼的大厅里,喝着最低等的大碗茶,穿着最寒酸的衣服,却依旧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仿佛整个帝国不过是他们的掌中之物一般。虽然他们很穷,很多言语也很幼稚,但年轻时的吕倾愁能从他们身上感到一股勃勃的生气,看着一帮穷书生在眼前高谈阔论,不知怎么的,吕倾愁身上仿佛就有了使不完的力气,操劳一整天也不觉得疲惫。
现在呢?吕倾愁回头看看大厅里那些丑态百出的男女,再抚了抚自己快要垂到胸前的长须,不由得苦笑。自从十年前有人提出什么“以教兴国”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大厅里成了达官权贵的游乐场,当年那帮豪气干云的穷酸文人们则是一去不复返。是,没错,烟云馆的生意是越做越大,吕倾愁口袋里的钱也是越来越多,但是,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吕倾愁却总是会想起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文人们,这时候,他的心总是空落落的,仿佛有谁把什么东西拿走了一样,让他浑身不舒服。
“这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吕倾愁叹口气,突然又听到马蹄声响,便勉强堆起笑脸,迎了出去。
大厅中的嘈杂声已经渐渐平息,约么是大家都累了,再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能激起人们的兴趣,所以那些拌丑角的人也就收起了嘴脸,默默地站在了一边。
就在这么个节骨眼上,门口的马嘶声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厅中的人不由得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一辆漆成棕红色的马车缓缓停在了门口,四个角各系一枚铜铃,标志着马车中坐着的是一位教使级别的人物。接着,门帘一挑,一位穿着白衣的少年从车中走了出来。虽然距离尚远,但依稀还能看清这少年的眉眼分外清秀,若是再配上一把折扇,说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翩翩公子也没人会不信。一堆千金小姐都不由得开始猜测,这是哪一位教使的儿子。
但就是这样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下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倒在地,稳稳地趴在了台阶上。众人正诧异时,却见马车中缓缓走出一名少女,这少女身材样貌都颇为不俗,但眉眼之间是压抑不住的一股傲慢劲儿。尤其是那双就写着“目中无人”四个大字的眼睛,让人一看就知道她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儿。
有认识她的人已经惊叫出来了:“莫如眉?!”在这个圈子里,莫如眉算是数得上号的人物,虽然她父亲只是一个小小的教使,但这女人则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据说去年还亲自带人血洗了王梓真的教堂,足见这是个什么样的角色。不过众位大小姐们可管不着那些草民的死活,她们只在乎自己的每一天是不是过舒服了,只要能找个法子让自己开心,就算是天塌下来这帮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皮。而莫如眉在这方面更是天赋异禀,以前比服饰发型的时候,她每次都能出人意料,把自己打点得鹤立鸡群。后来大家伙玩腻了之后,又是她提出来“斗奴”的新玩法。今天大家见她没来,以为她是有事来不了,心中都有些失落。因此此刻她一出现,立刻就牢牢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这女子正是莫如眉,别人叫她的名字,她却充耳不闻,只是一扭身坐在了少年的背上,对着少年叫道:“走吧!”少年十分听话,老老实实地爬过了十六级台阶,又跨过了高大的门槛,最终爬进了大厅之中,更令人称奇的是,这少年似乎还怕莫如眉受到颠簸一般,在起步前爬的时候甚至故意放平自己的身子。是以虽然他拾阶而爬,但背上的莫如眉却稳如山间一老松,连身体摇晃的时候都很少。
直到少年爬到了大厅中央,莫如眉才笑着给在座的各位都行了一礼,说道:“真是十分抱歉,今天恰巧有些事情耽搁了,所以到的晚了一些,望众位见谅!”说着,她从少年背上立了起来,向比较熟的朋友点头示意,那少年却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法一般,定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莫如眉和熟人打完了招呼,说道:“起来吧!”这少年才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我的男仆,武旭。”莫如眉笑道,“调教的不太好,希望大家多多指教!”
看着莫如眉眉开眼笑的模样,大家心里也都有了谱。这人绝不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才晚到一步,她就是要等大家都把自己的那一套耍够了,再压轴出场,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压上一头。想通了这一节,有的人已经开始在心中默默地憎恨起了眼前这个女人——没脑子的人心眼儿一般也大不到哪里去,莫如眉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心计,就已经惹得不少人对自己怀恨在心了。
然而,还有不少人的目光则一直在武旭身上打转,想想这样一个清秀的少年就被自己骑在身下当牛做马,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便开始一直在她们心中盘桓,挥之不去。甚至有一位和莫如眉关系不错的女孩儿直言道:“如眉!你这男仆让我玩儿两天呗,多少钱你给个数儿,好不好?”
莫如眉笑道:“好说好说,等我玩够了这一阵儿,第一个给你玩儿,好不好?”
那女孩儿喜不自胜:“好啊好啊!咱们可说定了,你玩完了第一个先给我!”旁边的几个同样心思的女孩儿则都暗暗后悔,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赶在她前头说话。
武旭则只是立在一旁,满面带笑。
楚州,白凤镇。
赵九州看看天色,再看看地图,知道自己只能在这个破败的小镇中过夜了。他毕竟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回去的话也就别指望八抬大轿抬着回去。不过这种程度的奔走在赵九州眼中早已是家常便饭,能住个小镇子也不错了,总比露宿深山强吧。
墙角里蜷缩着一个冻饿而死的乞丐,看样子已经死去有一段时间了。赵九州看看行人们也都是面黄肌瘦,似乎一个个也要步那乞丐的后尘。赵九州摇摇头,三大派系相互倾轧,又加上帝国军队大兵压境,各州领军一个个净想着如何再把军队扩充得更大,征兵令下了一张又一张。一般的大城市还勉强支持的住,像白凤镇这种小城镇则已经是十室九空,而且留下的还多是一些老弱病残,又偏赶上这几年连年干旱,白凤镇更是颗粒无收。但“上头”那些人都只顾着自己的雄才大略,谁管过他们这些人的生死呢?赵九州倒是也想方设法周济过他们一些财物,但无异于杯水车薪,更何况偌大一个楚州,谁知道有多少个“白凤镇”?仅仅一个赵九州,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你呀……”赵九州攥紧了腰间的长剑,“我要你何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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