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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峰本来是打算下山之后就去市场上出手身上这批异兽骸骨的，但在山中呆的时间长了，他居然算错了墨镇开市的时间。平时那几个小商小贩既不识货又买不起，把骸骨卖给他们纯粹是暴殄天物。所以陆云峰宁可在旅馆里宅着等着开市，也不愿出去和那些人多费口舌。现在开市了，陆云峰也就乐得出去走走。
来到集市上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了，集上早就是人山人海。画糖画的，捏面人儿的，卖跌打丸的打把势卖艺的应有尽有。罗少卿一个村中长起来的孩子那见过这个，盯着变戏法的看个不停，俩眼都直了。陆云峰反正也不着急，索性立在一旁看个热闹。这变戏法的汉子倒是有点真本事，一双手如闪电一般，周围的看客们还没看清楚怎么回事，他就已经把东西笼入了袖子或是从盒子的暗格中摸了出来。但饶是他再怎么快，却也骗不过陆云峰的眼睛，说实话，就他那两下子在陆云峰看来和慢动作没什么区别，但陆云峰来这边又不是为了砸场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倒是罗少卿看得兴高采烈，看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等到罗少卿差不多尽了兴，陆云峰才领着他来到一处窄小的店面。这店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到处都是黑黢黢的，透出一股古老的气息，尤其是那块大匾，黑得已经看不出上面写了些什么。店里就一个伙计，正趴在高大的柜台上面打盹儿，陆云峰走到他身前时才惊醒过来，一边揉着眼一边哈欠连天地说道：“你想出点儿什么啊？先说好，破铜烂铁咱不收，开路不干净的咱也不收啊！”
“出块坯子，干净得很。”陆云峰仿佛已经把相同的对话重复了很多次，回答起来几乎不假思索，罗少卿估摸着“痞子”也就是异兽骸骨的意思，大概是这一行的黑话，陆云峰对黑话都这么熟稔，看来虽然嘴上说着不愿做这一行，实际上早就已经轻车熟路了。
店伙计还是懒洋洋的，仿佛半年没睡觉一般说道：“有麻子没有啊？拿出来瞅瞅。”陆云峰伸手掏出几块小件的递了过去，说道：“这是开路的，大头在后面。”
店伙计拿起一块来看了看，脸上的慵懒之色一扫而光，只见他说话的态度谨慎了许多，也不像刚才一般大大咧咧地趴在柜台上，而是挺直了腰杆，压低声音问道：“您想怎么卖？是走水啊还是攒件儿？”
陆云峰摆摆手：“就走水吧，攒件儿太慢了，我耗不起。”
伙计略作迟疑，起身向身后的阴影里喊道：“老孙！你过来替我一下，有个小活儿！”
“哎！”后面回了一声后，很快地，从阴影中走出另一个伙计，坐到了空出来的位子上。先前那伙计朝陆云峰师徒点点头道：“二位，这边请。”
陆云峰师徒绕过高大的柜台，在能见度极低的房间里面跟着伙计东拐西绕。走了没一会儿，伙计走到一面墙壁前，停下了脚步，紧接着传来“喀拉喀拉”的碎响声，似乎是在开锁。然后就听“砰”一声闷响，面前漆黑一片的墙壁上缓缓地敞开了一扇大门，伙计回过身来，朝师徒二人毕恭毕敬地说道：“二位里面请吧！”
罗少卿万万没想到，如此逼仄的一间小店铺里竟是别有洞天。门内是一间密室——说是密室，实际上一点都没有密室的氛围，虽然家具装潢不像教堂里那么金碧辉煌，但是处处透露出一股不俗的气概。罗少卿看不懂这摆设们都有什么玄机，不过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这房间的主人肯定不是一般的小生意人。
“您上座！”伙计说着把上座让给了陆云峰，陆云峰也不客气，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点手让罗少卿和伙计也坐下，倒好像他是这房间的主人，罗少卿和伙计是上门的客人一样。
罗少卿也不知这座次有什么讲究，但见陆云峰叫他坐下也就不再多想，随便找了张椅子便落座了。这一坐下，罗少卿更加体会到这椅子的不同凡响，虽然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木头，但是摸着居然有种玉器般光滑的手感，这不由得让罗少卿分外惊讶，忍不住多摸了几把。当然，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这木头是黄花梨木，虽然也很名贵，但是这质感不错多半是因为桐油刷的好，和木头本身没什么关系……
这边的罗少卿还在对椅子叹为观止，那边的伙计和陆云峰已经开始谈价钱了，不过，看情况两人之间的分歧有点大。
“说真的！您来我这儿算是来着了，您猎的这条虎尾蛇虽然也算是异兽，但是这个销路很窄啊，好多地方人家都不收的！也幸亏是我这边刚接了个活儿，有一户人家点名儿要虎尾蛇骨打的手串儿，不然啊，这东西我也不乐意收——这么着，我就算跟您交个朋友：一口价儿，二百两银子！您看怎么样？”伙计脸上的肌肉夸张地扭动着，似乎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做出了这个决定，而陆云峰又占了他多大便宜一般。
但陆云峰似乎不这么想，他冷笑一声说道：“伙计，你这话也就欺负欺负外行人了！虎尾蛇销路窄？我怎么记得三年前轰动整个平州的三十三面圣伯就是一条用虎尾蛇骨做成的手串儿呢？我这是要的走水，我要是时间充裕的话在这儿攒好了件儿再去外面走走，你看我卖得出去卖不出去？告诉你，少拿我当傻子耍，二百两白银？告诉你！三千两，少一分我立马去下一家，我倒是看看销路窄不窄！”
说着，陆云峰作势欲起，伙计慌忙拦住：“哎别别别，我这不是跟您开个玩笑吗，您怎么还当真了呢？但是说实话，您要的这个数吧……的确有点大，这样吧，您稍坐片刻，我把老板请出来，您先喝茶，先喝茶……”伙计一边说着，一边一溜烟儿地退出门去，陆云峰倒是不慌不忙，老神在在地饮着茶水。罗少卿那边早就从椅子上回过神来，见伙计退了出去不由得凑到陆云峰旁边问道：“师父，刚才你们说走水，攒件儿什么的，那都是啥啊？”
“哦，这个啊。”陆云峰也乐得和罗少卿说说，“走水，就是指我直接把这块骸骨出手，之后他们是留着收藏还是做别的用途我都管不着。攒件儿呢，就是说我把这块骨头给他们，让他们专业的人来做成小件儿的首饰或者镶在别的什么上面做成大件儿，然后我付了加工费再带着攒好的件儿出去卖。”
“那您一般是走水还是攒件儿啊？“
“攒件儿时间太久了，我没那闲工夫，所以一般都是走水。而且，一般来说，攒件儿的风险更大，谁也不能担保工匠们加工出来的都是精品而不是垃圾，好好一块骸骨或者皮毛被做成废品的事情数不胜数，所以一般而言，除非是底蕴深厚的大户人家有时候攒几个件儿玩玩儿，余下的猎户什么的顶多也就是走个水罢了……“
陆云峰的话还没说完，门外就想起一阵大笑，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中年男子推门而入，一边走上前来一边抱拳说道：“兄弟果然是行家，刚才手下人多有冒犯，徐某先赔礼了！“
陆云峰也站起身来抱拳还礼：“哪里哪里，不管生熟先下刀，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
“哎呦您太客气了！您坐！您坐！“说着中年男子转身也找了个位置坐下，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怎么？“陆云峰脸上挂着笑，看不出是喜还是怒，”干这一行的，还打听这个？“
“这不是想交您这个朋友吗！“说着，中年男子递过来一张金色的卡片，”这是在下的名片，鄙人徐飞鹏。您别看我这店不大，但是和什么凤回楼，烟云馆这类老字号都有来往。您要是有个什么事儿到那边去的话，就递我的名片，在那边我也算有点身份，一般二般的小事儿还是能帮上忙的！“
“行，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着，陆云峰把名片接过来，转手递给了罗少卿，”我大号赵如雷，这是我徒弟孙似海。“
“哦，原来是二位，久仰大名，失敬失敬！“徐飞鹏又是抱拳又是拱手的，看得罗少卿啼笑皆非，心说这就是陆云峰随口说来的两个化名，还谈什么”久仰久仰“，这人也忒多礼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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