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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过周铭轩的病情,于蝶给张文仙和胡丽各自整理出客房,夜半时分,各自歇息,张文仙躺在床上,头枕双臂,两眼亮得放光,直勾勾看着吊灯发傻。
他什么也不想,心里沉寂而空灵,时钟滑动,粗短的指针又迈过了几个格子,已是后半夜。
“笃笃笃!”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周乔么?”张文仙活动了下身体,说道:“进来吧。”
周乔睡不着,恐怕此时此刻这栋宅子里面的五个人都睡不着,小姑娘穿着两件套睡衣,俏生生站在门口,“你也没睡?”她问。
张文仙笑道:“睡不着,在想事情。”
“想我爷爷的事情么?”
张文仙一阵沉默,他前半夜在想托章乙办的事情,后来则思考沈玲体内阴脉与将至的后患,“没有,我在想别的。”
周乔一脸失落,门都没迈进来,转身就要走。
“周乔,你等等。”
“什么事?”小姑娘回头问。
“你爷爷的事情,不要想太多。”张文仙说道:“人到了这个年纪,没有看不开的了。”
“连你也没办法呀?”周乔一心的希望都寄托在张文仙身上,她心目中的他简直是无所不能的超人。
“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张文仙心底里说了一句,再抬头,眼里只剩下一盏空门影儿。
天快亮的时候,张文仙盘坐调息,将积了一夜的浊气排出体外,睁眼时分,恰逢周铭轩过来串门子。
“醒得挺早呀!”周铭轩想了一夜,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这会儿不像是个身患绝症的老者,反而年轻了不少。
“老爷子早。”张文仙下床穿鞋。
周铭轩问道:“你刚才是在修道么?”
“这话说的,”张文仙笑道:“老爷子也懂这个?”
“不懂,这才问的。”周铭轩背着手,等张文仙穿上鞋,说道:“人来自空空,去也空空,什么都带不走,昨晚上我忽然想起来,我这还有几个物件,或能入你法眼,走,跟我瞧一眼去。”
周铭轩不爱钱财,却喜欢有年代的稀罕东西,他领着张文仙从主楼出来,踏着冥冥晨雾,移步到茶室后的木屋中。
“这屋子面南而建,能看尽山水风光,我是让半山修的。”
张文仙也十分喜欢这里,为了盖这个木屋,整栋别墅的构造都修改过,他随着周铭轩进了屋,顿时就爱上这里。
屋中造设简便,格局有秦汉时期的风韵,东西两侧帘门后是置物架,上面摆着的都是古物,“想必老爷子就是想让我看这些东西的。”
周铭轩说道:“我非考古的出身,也没有格外喜爱的门类,这些大多是朋友相赠,你来看看。”
如周铭轩所言,这屋里的东西十分杂乱,有瓦罐金瓯,也有青瓷白玉,张文仙看到西南角里蹲着一尊铜炉,惊讶之余,问道:“周老先生,这个我能看看么?”
这个炉子不像是家用的,和国内各大博物馆中陈列的也不一样,周铭轩说道:“你眼力好,这东西国内独一尊,没见过重样的。”
是的,这不是寻常的炉子,它构造很复杂,炉膛内的空间充分利用起来,上下左右分了七个区域,除此之外,还有几条循环的回路,断不是烧炭焚香所用。
“文仙,你似乎知道这东西的来历?”
张文仙说道:“老爷子,这是丹炉。”
“炼丹用的,”周铭轩说道:“好比秦始皇炼长生不老药就用这炉子么?”
“这个我说不准,”张文仙说道:“我不瞒你,老爷子,这炉子我有用。”
周铭轩道:“想要就拿着,物尽其用,放在我这里也是吸土吃灰。”
“钱……。”
“别提钱的事儿,”周铭轩说:“那就俗了,你要说钱,除了银行,在咱们肥县谁能比周家富足?”
“那我得谢谢您。”
“你要拿着个炼丹?”周铭轩问着,就看张文仙把铜炉捧到屋子中间的矮桌子上。
“是,”张文仙吹掉灰尘,拧开鼎口的旋钮,向里面看了看,说道:“眼下或许用不着,但总会开炉炼丹的。”
这尊铜炉内里乌黑,曾为人所用,也不知是何年的事情。
“老爷子,你好好活着,短则月余,我必会带着丹药来看你。”
“那好,”周铭轩哈哈大笑,说道:“我得等你的丹药。”
周铭轩找了个木箱子,里面垫上稻草,把丹鼎放进去,忙完正好开饭,席间周铭轩多吃了几口,于蝶和周乔都很高兴,小姑娘悄悄地对张文仙说:“你真有办法,糊弄爷爷多吃了一些。”
这可不是自己的功劳,张文仙说道:“老爷子自己想开了,胃口自然好。”
返程的车上,周乔问张文仙那个箱子里是什么,张文仙回应说是周铭轩送给自己的宝贝,对家里的那些文玩古物,周乔不上心,也不怎么在意,她不知道张文仙拿走的是什么,哼了一声,说道:“小气鬼,什么都不说。”
返校后上了四节课,张文仙午饭都顾不得吃,急匆匆出门搭车去了肥县的中医院,关于丹药他早有腹稿,共列药草一百零八味,其中三成连中医院都没有。
眼下能走的路子还有两条,一个是章乙,另一个就是王绍安,张文仙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先找章乙问一问,能找到最好。
拨通电话,章乙那边乱糟糟的,张文仙问:“章哥,有空么?”
“有,你说吧。”那边章乙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才回复,“等一等,文仙,让我先告诉你个好消息。”
“方子有人买?”张文仙觉得这事不太可能,那么高的价位,只凭方子外面盒子上的介绍,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揽到买主。
“没有,可自昨天开始,来我这店里的人络绎不绝啊。”章乙说道:“大多是外地客。”
张文仙苦笑说:“章哥,他们只是图个热闹。”
实情如此,章乙在朋友圈发的帖子已经被转发破万,圈子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他的店里有一张标价过亿的古方,乃至于这方子效用还没验证,已经成了一景儿。
“说你的事情吧。”
张文仙说了自己苦寻的三十多味药,章乙听得头大,说道:“你写下来,发给我吧,我差店员去帮你问问。”
章乙捏着电话,从自己的古玩店走出来,拐进胡同,挑了个清僻的地方,说道:“小老弟,你要这么多中药干什么,要炼药吗?”
“嘿嘿,我得了个药炉子,手上正好有两张方子,想试试能不能成丹。”张文仙直言说:“这药练成了,我给章哥送过去。”
“什么药?”章乙竟然有些嘴馋。
“我看咱市面上不是有‘六味地黄丸’吗,跟那差不多,”张文仙随口说,但实际上这两味药能练成,久服可延年益寿,而且没有副作用,他说道:“就归类到保健药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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