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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跟我见外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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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主任体型富态却在沙发上用屁股来了个连跳,其声浑厚雄壮有力拔千钧之势。

    游乃坤见自己闯祸暗暗叫苦,今日多半是被叫来打板子的,这下可好,只怕这顿板子下来自己要血肉模糊伤筋断骨了。想至此游乃坤不由一声轻叹,神情沮丧的静待发落。

    “真系(是)老啰,”万主任被烫的说话有点大舌头,但竟没有迁怒于游乃坤。“我糟老头几(子)都没裘(愁)眉虎(苦)脸,你正当年几(怎)么唉声叹气的?款(看)来红鸡(旗)公西(司)的混(困)难系(是)蛮贵(具)体,我呸,呸,呸!”

    万主任自己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大舌头,对着痰盂狠啐了几口又清了清嗓子,说话竟然恢复了正常。这让游乃坤佩服得五体投地,领导也不是这么好当的,轻伤不下火线也就算啦,这瞬间满血复活是怎么修炼来的?

    “困难再大你也不能忘了要依靠组织嘛,怎么,独立核算自负盈亏就忘了娘家人?你还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死活都不吱一声,是吧?”

    这是怎么个精神?

    游乃坤怕自己一说话又会被打断,干脆直愣愣的盯着万主任,等他自己揭开底牌。

    “老游哇,不是我说你。”万主任四平八稳的呷了一口茶,语气像跟游乃坤是多年故交似的,“你也是老党员了,在基层一线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怎么做起事来反倒蹑手蹑脚像个大姑娘?”

    游乃坤见万主任说完话后一直看着自己,壮着胆子试探着问了一句:“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问您:那我应该怎么办呢?”

    “有困难找组织嘛!”万主任用简扼明要的回答,巧妙的化解了即将来临的尴尬,牢牢地掌控着谈话的节奏,在游乃坤心里不停的制造疑问、惶恐、以及一个胜过一个的惊喜。

    找组织?我找得着嘛!时至今日我才见你第一面,你不发话只怕这辈子我也迈不进你办公室一步。别说见你,见你的秘书我都见不起,太他妈贵!

    游乃坤在心里暗骂,嘴上却喃喃自语道:“找——组织?”

    “当然找组织,不然你找什么?”万主任的眼神像慈爱的家长在看着顽皮的孩子一般,嗔怒带笑的说道:“你说红旗公司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钱!”游乃坤想都不想脱口答道。

    “还有呢?”

    “还有——”游乃坤感觉自己恍若梦中,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咬牙继续说道:“政策、人才!”

    “你有吗?”

    游乃坤木然的摇着头。

    “那不结了,”万主任似乎松了一口气,生怕这个不识相来一句自己能克服,“没有你不吱声,这改制怎么进行下去?工人们还要不要吃饭?中层干部们的希望在哪里?这些问题你都捂着就不怕捂烂啰、臭啰?你呀——全市大大小小上千家国企,你不反映困难我怎么能知道?难道要我天天一家一家去求着你们找我帮忙?”

    游乃坤抹了把自己的脸,努力想让自己头脑清醒一点,顺便确认一下这不是幻觉。虽然万胖子说话一直云山雾罩的,但傻子也听得出来他是要出手相救啊,可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呢?凭红旗公司,或者自己游乃坤想想自己都觉得好笑,领导吃错药啦!

    “万主任,实不相瞒我现在脑子有点乱,您的意思是——”

    “市里对特困企业今年有专项扶持计划,回头你把名额报上来,市里年底之前会安排财政局先给们拨一笔款子救救急。数额不会太大,也就二百来万吧,怎么样,够解你的燃眉之急吗?”

    “什么!”游乃坤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顾不得纲常礼数像一头红了眼的饿狼。“二百来——万!可,可我们不是特困企业,而且我们早就不在财政局的拨款之列十几年了,这,这合适吗?”

    “那企业倒了、工人饿肚子、社会失业人员上升你觉得合适吗?”万主任带着一丝轻蔑的冷笑反问,“你没钱没政策,我给钱给政策你又不配合,这——”

    “配合配合,谁敢不配合老子宰了他!”游乃坤此时完全变成了一头嗜血的狼,之前为了一百万的职工安置款他差点把公司卖了,而新设备的引进和产品的研发款何时到位他已无暇顾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天天提心吊胆。现在平白飞来两百多万砸脑袋上,他哪里还控制得住内心的狂喜和激动,谁敢挡道他真的会撕碎了他。

    看着游乃坤口不择言万主任竟然惬意的笑了,他就是要游乃坤充分的体会到自己带给他的惊喜和恩赐。掏出烟来不慌不忙的给自己点上一支,靠在沙发背上细细的欣赏游乃坤的欣喜若狂。

    “你好歹也是一个企业的负责人,区区二百来万就把你乐得屁颠屁颠的,你还让我怎么告诉你下面的事。”万主任漫不经心的徐徐说道。

    二百来万——还区区的!

    游乃坤灌了一口浓茶来保持清醒,茶碱的苦涩顺舌根向体内蔓延,刺激着他每一个细胞和神经末梢。他竭尽全力平复了心情,准备迎接更大的奇迹自天而降。

    “市里刚成立了商业银行,这也是国内金融体系改革的重头戏。针对本市国企改制重组中所遇到的资金短缺的局面,市委决定由市国资委牵头,协调国企与商业银行之间的战略合作关系,为企业的融资渠道扫清障碍。红旗公司是全市首批五十家享受惠策的国企之一,市里有几家会计师事务所是国资委指定的认证机构,你先和他们沟通一下企业资产的优化方案。银行方面我来负责,理想目标是先贷一千万用于企业改制后的扩建工作,实在不行八百万也应该能够对付了。红旗公司的股权可以委托国资委在产权交易所挂牌交易,再套现八百至一千万现金问题不大,年内输送给你两千万现金的新鲜血液,红旗公司这杆红旗应该不会倒下了吧?”

    “万主任,我,我,我不是在做梦吧?”游乃坤扶住沙发椅背不敢放手,双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绵软不着力。

    “怎么说我也是党员,实事求是的原则还是要讲的。你以为我没事找你来解闷呐,这种事谁敢开玩笑?”

    “可——可这是——”游乃坤挪步来到沙发前边一屁股坐下,打死他也想不通凭什么所有的好事都降临到他的头上!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猛烈了些,重病下猛药羸弱的躯体不一定承受得起。

    “老游,你还跟我装呢?”万主任用手肘碰了碰游乃坤的心口,抬头瞄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悄悄凑近他耳边低声说道:“有这层关系和背景你吱一声啊,差点没害死我。咱可无冤无仇,你装得也太像了啊,连我都被你骗了。你红旗公司真要有个闪失,我怎么向上边交代!”

    “我装——骗你——”游乃坤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祖上八辈也没出过一个当官的,他就是家族内权倾朝野的重臣了,万胖子说的这层关系和背景从何而来?

    “万主任,您不会搞错了吧——”

    “瞎说,重庆市有几个生产轴承的红旗公司?红旗公司有几个老总叫游乃坤的?就算这些都有重名巧合,公司的地址总没有相同的吧?这儿又没外人,还装。”

    “您真的确定——”

    “哎呀算我怕你啦,”万主任悻悻说道:“谨慎一点也是好事,但过于谨慎就有点见外了。”他显然对游乃坤未对他敞露心扉感到有些失望,毕竟下了这么重的本钱。

    “老游,我只求你一件事。今后只要你遇到任何困难,拜托你一定一定要告诉我。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好不好,你必须当面给我一个口头承诺。”

    “啊?”游乃坤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承诺?”

    “你承诺你有任何困难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快说!”

    “我——保证——今后如果遇到困难——不对,应该是红旗公司遇到——”

    “跟我见外是不是!”万主任愤然指着游乃坤的脸质问:“是不是跟我见外?红旗公司的忙我都帮,你个人的忙我能袖手旁观!你,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好好好,今后如果红旗公司和,和我个人遇到困难,我保证第一时间通知万主任,说到做到决不食言!”游乃坤只想赶紧结束这场奇遇记,他需要回去好好消化消化,让姜红帮他分析分析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就对了嘛!”万主任长出了一口气,容光焕发的起身送客。“你放心,我正在起草红旗公司的特请说明,首批财政局的拨款最快国庆节之前就能落实。今年市内高校的应届毕业生,你红旗公司挨个去挑,看上谁是谁,怎么样?”

    “哦,好,很好,非常好。”游乃坤打着哈哈向门外逃去,他怕一会儿万胖子口中又说出什么重大利好消息来,没准他真会给当场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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