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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众人皆一夜未眠,刘五便叫雷岳两父二女各自回家歇息。因梁易的锅碗盆瓢全未带出,连早饭也没法做,几家之中反倒是刘五离这最近,他欲回家带些干粮过来,好让梁易母子暂做充饥之用,就跟着雷大鹏父女和岳渊父女后面一同离去。
梁易将他们送至洞前水池溏边,雷小莺对梁易说:“易哥,你先回洞去照顾婶婶吧,待会我去市集上重买些炊具来,以便日后烧水做饭用。”
梁易看了她一眼,心中早升出万般柔情,轻声道:“小莺,这几日多亏得你和师父照顾。如今我娘已没甚大碍,你们先回去歇息吧,那些东西待会我自去置买就是。”
雷大鹏一旁笑道:“易儿,一家人也不说两家话,我们这些跑江湖的,不用婆婆妈妈的!你且回去好生照顾你娘,晌午后,我们就把东西送过来!”
梁易心头感激,又对岳渊父女说:“岳伯伯,这些年来,你为我娘的病操了不少心,岳家婶婶和茴芝妹子也常照顾我家,尤数得这一两月,累你几乎天天前来探视我娘病情,你们一家的恩德,梁易日后定当相报!”
岳渊摆手道:“贤侄说哪里话?行医之人,理当济世为怀,何况你我两家也算故交,如今又成了亲戚!唉,我不能救你娘性命就本已是惭愧之极,又何来报恩一说?”
不等梁易答话,岳茴芝在一旁“格格”笑道:“是啊,梁大哥不用客气,无论咋说你都是我未来的表妹夫!不过,此次秦家婶婶大难不死,倒真得多亏了这位刘五叔!你该多谢谢他才是!”说完,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向刘五。
那刘五此时似乎也正倾听岳茴芝说话,眼睛正呆望着岳茴芝在柔和朝霞中的样子,忽见她竟向自己看过来,不由怔了一下,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刘五的这一小小动作,旁人没觉察到,岳茴芝本人却已有感觉,她分明见到他那本来很冷漠的眼神之中此刻却透着几分不可名状的迷离与慌乱。她心下不由一阵奇怪,当下便也不再说话,仅在刚刚的一暼之下,她已将对方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个刘五身形略显瘦削,肩背微驼,一身衣衫虽旧,倒也干净,只见他那脸上胡须长约近尺,虽是中年,须发却已是白多黑少,面部亦冷漠呆板如死尸,很是吓人,只有那一双眼睛却是黑黝清亮,偶尔透出无尽的活灵之气!
岳茴芝以往只远远见得过刘五一两次,从不曾如今日这般近的与此人相对,回想起父亲曾于闲谈中提起过这个自称刘五的人流落至此的前后事由,如今却见他医术如此高超,乃是自己生平闻所未闻之事,不由心下暗道:“这个刘五当真神秘至极!不知他从前来自何处?又何以会流落此间?回头我再要爹爹好好讲讲此人之事。”
却听雷大鹏笑道:“刘兄弟真乃神人也!我真正佩服他的,倒不是他的医技,却是他甚是经挨,被我打得几计猛拳竟能支持,想我们这些闯江湖的,下手本就不知轻重,若是换了旁的人,只恐早趴下起不来了,他倒好,便如没事儿一般!”
听得此语,除刘五外,众人尽皆大笑。
笑过之后,岳茴芝再瞟了刘五一眼,见他依旧神色木然,心下不禁再度揣测着这个怪人的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正思索间,却听得父亲岳渊正催促自己快走,当下便也不再多想,走出几步后,偶一望水池中倒影,却与那刘五倒影里的那双明亮的眼神碰在一起,一时之下,她心中不由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来,心中也是莫名发慌,当下快走几步,跑到前面与表妹雷小莺并行找些话说。
梁易见众人离去,只回洞里看了一下他娘,也不歇息,就去和了一些泥以做垒灶台用。
日上三杆之时,刘五带来几张刚烙的面饼和一壶茶水。进到洞里,只见秦氏已经醒来,竟是比以前还精神百倍。秦氏母子俩自又对他一番感激。
梁、刘二人将灶台在洞外抹砌好已是午后,两人只是简单吃了点饼,算作午饭。雷、岳两家人也先后来到,岳渊妻子沈氏也跟着丈夫女儿一起带着几大包日常用品连同一些衣衫来看望秦氏。几家人亲密如似一家,在点着火把的山洞里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那刘五则依旧很不合群,此时,他来到附近梁易被烧毁的房子前,只见眼前瓦砾一片,被烧过的衣衫竹木等物依旧发出浓烈刺鼻的焦味。又猛力嗅得几嗅,不觉有异,他这才长舒一口气,正欲回转山洞,却见岳茴芝提着一只刚买的小木桶过来。
岳茴芝笑着打招呼:“五叔!”
刘五眼前一亮,应道:“岳姑娘,你打水啊?”
“是,那边池塘的水挺脏不能用,梁大哥正劈柴,我闲着没事,就来这边井里打些过去!”岳茴芝又是微微一笑。
刘五见她虽是布衣着身,荆钗束发,却是说不出的清雅秀丽,她站在对面,一阵阵幽香隐隐飘来,宛如微风中的茉莉一般惹人心醉。他不禁暗想:“常听人说岳渊的独生女儿好比天上的仙女下凡,看来一点都不为过,她一颦一笑、言谈举止无不让人心动,似这般出尘脱俗的女子我却真是从所未见……”
却听岳茴芝笑道:“五叔,你想什么?”
刘五一怔,低下头,旋即又抬头道:“岳姑娘,我来帮你打上来吧!”
岳茴芝见他依旧面色漠然,语气却是与平日大有不同,再不是冷冷冰冰的,她知道此人一向古里古怪叫人难以捉摸,便也不以为意,把桶递了过去:“好,如此多谢五叔了!”
二人来到井边,刘五打满水,岳茴芝接了过去,提着走了两步,放下后忽然回头说道:“五叔,秦婶得的真是瘟疫么?”
“是啊。”刘五答道,他大概知道岳茴芝定是同其父学过些医理,是以也猜到她所问何意,知她必是对秦婶之疾是否属瘟疫有所怀疑,当下接着又道:“姑娘你倒不必担心被她这病染上,此疾虽然厉害,但于如姑娘这般正气充沛之人却无大碍。”
岳茴芝微微一怔,立时显得甚为不好意思,道:“我却不是怕被染上,只是……”她微一迟疑,一时竟又不知如何说起,半晌方又问道:“五叔,我早先似曾听你说,世间竟还有一人医术比你犹高出许多,难道世间真有这样的人么?却不知他是何人?”
刘五看得她一眼,微微叹息一声,道:“其实当世之上,医术比我高的又何止一人?!有一个地方,那里全是医道高手,只是可惜……”刘五不再说下去,转而却道:“岳姑娘,这桶水挺重的,还是让我来提吧!”说罢,他已提起地上的水桶。
岳茴芝跟在后面,见刘五无意再说,便也不好再问。她见刘五提着那满满的一桶水,却愰若无物一般轻松毫不费力,心下不禁更觉诧异:“真是奇怪!此人看似文弱老迈,却有非凡的气力!”
二人快到洞口时,刘五忽然停了下来,眼睛向四周扫了一下,似是警觉到有什么诡秘之事,岳茴芝心下好奇,也随他所望之处看了一下,却并未见有异。
刘五眼神中却透着莫测的怪异,回头对岳茴芝说道:“岳姑娘,你先把水提进去吧,我且到那边走走!”
岳茴芝见惯其行事诡秘,自不在意,便提着水桶进到洞里。
那刘五向外走出几步,忽然听得二十几丈外的那片竹林里传来一阵“嘎嘎”怪笑之声,他猛然一惊,却沉声喝问:“是谁?谁在那里?”
语声一落,竹林中闪出一人来,那人依旧嘎嘎怪声连笑,声音却是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刺耳,一时惊得山洞中几人也跑出来看外面发生何事。但岳茴芝母女及雷小莺三位女眷刚一出得洞来,立时便被那刺耳的笑声逼得不得不掩住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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