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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菜煳了！”何慕雪的叫声令屈淳智回过神来，他赶忙将电磁炉关上。
刺鼻的焦味连同白色的烟雾飘在空中，锅里的菜已经变成粘稠的糊状物。
“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何慕雪问道。
晚饭由屈淳智和何慕雪两人准备，但屈淳智一直在思索从范子清房间里发现的那张纸条上的神秘数字。
屈淳智将锅铲搁在灶台上，看了下厨房门口，轻声道：“我在范先生房里发现了一张奇怪的纸条。”
“哦，什么纸条？”
屈淳智轻轻走到门边，偷偷往外瞄了几眼，然后将门反锁住。
他从口袋里掏出纸条，递给何慕雪。
“确实挺怪的，这是什么暗号吗？”何慕雪盯着纸上的数字发愣。
“也许范子清发现了什么，想通过这种方式传达给我们。”
“那直接写出来不就得了，搞得这么神秘。”
“不行，不能直接写在纸上。万一‘杀手’先看到纸条，势必会销毁它。写成密码文字的方式，只有解开密码才能得到线索。这样对我们有利，毕竟‘杀手’只有一个，而我们在人数上占优。”
“你是说，我们人多，大家一起思考的话，就能比‘杀手’更快解开密码？”
“对。”
“可大家现在都疑神疑鬼的，彼此也不信任，无法发挥团队协作的优势。”
“这倒也没错，所以我才想让你一起帮忙解谜。——至于其他人，暂时别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你不怕我就是‘杀手’吗？”何慕雪闪动澄澈的双眸，盯着屈淳智。
“我相信你不是。”屈淳智凝视着何慕雪的眼睛。
何慕雪微微低下头，伸手捋开粘在额上的发丝，“不过，我很笨的，恐怕帮不上什么忙。”
“不要对自己没信心，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那你有什么想法？”
“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不过，按一般的步骤得先找到这些数字的规律。”
“数字好像分为八行？”何慕雪重新拿起纸条端详起来。
“嗯，长短不齐的八行。我想，每行或许对应一个汉字或单词吧？”
“会不会是记者专用的密码文字？”
“不太可能。”屈淳智轻轻摇了摇头，“范子清应该考虑到，如果想让我们解开密码，就不能用专业的密码，比如他们业界所使用的那种。”
“哦。”何慕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对了，尼克有没有邀请你加入联盟？”
“没有哇。——加入联盟是什么意思？”
“他们几个人组成联盟，投票时所有人会一起投给某个人。”
“好卑鄙，这岂不是作弊？”
“没错，他们也想让我加入，但我拒绝了。不清楚联盟里到底有几个人，目前能确定的是尼克和文小蕙都加入了。”
“范子清就是这样被他们害死的？”
“嗯，晚上他们肯定又选了某个人作为目标。”
“那怎么办？”
“我们也必须联合起来，与他们抗衡。绝不能让他们随意操纵投票结果。”
何慕雪点点头，雪白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晚餐照旧在众人的沉默中进行，屈淳智隐隐感觉到，这片沉默里蕴含着一股足以令人窒息的恐怖。
对某个人而言，这将是最后的晚餐。
几近凝固的沉闷空气中，飘荡着筷子、调羹和碗碟相互碰撞发出的铿锵声。当这种声响渐渐消逝后，晚宴也临近尾声。大家放下碗筷，静静等候新一轮审判的到来。
“开始投票吧，尼克还是从你这边开始。”石君图说道。
尼克缓缓扫视着其他人，将目光定在屈淳智身上。
“我投推理作家。”
虽然并非毫无心理准备，屈淳智还是深切感受到心脏的猛烈颤动。
自己绞尽脑汁想破解谜题找出“杀手”，以解救大家。但这帮人为了保全自己，不惜牺牲他人……
想到这里，愤恨似乎化作熊熊烈火，屈淳智的心正被无情地灼烧着。
“屈先生尽心尽力在破解谜题，他怎么可能是‘杀手’？”何慕雪站起身，怒视着尼克。
“那不一定呀，也许‘杀手’就是利用这个掩护自己。”尼克淡淡地说道。
“有道理，屈先生从事推理创作，大家都相信他比较可能找出‘杀手’。”文小蕙接过尼克的话，“这样一来，屈先生可以充分地误导大家，自己却不会受到怀疑。也就是说，推理作家的身份为‘杀手’提供了最好的保护。”
“胡说！如果屈先生是‘杀手’，他还不如保持低调，那样更不容易被人怀疑。”何慕雪的脸涨得通红。
“何小姐，你忘了吗？我们之前已经说过了，”文小蕙朝何慕雪抬起下巴，黑色马尾在空中优雅地晃了一下，“‘杀手’极有可能利用大家的惯性思维，反其道而行，故意装成很高调的样子。”
“没错。”石君图伸出两根手指，在光滑的桌面重重敲着，“此外，由屈先生担任找出‘杀手’的任务，也会令其他人产生惰性而停止思考。这恐怕是更大的阴谋，好比在温水里煮青蛙那样，不知不觉中，我们就会一个接一个被‘杀手’处决掉。”
“可这些只是你们的猜测而已，根本没有任何凭据。”杨丽说。
“杨老师，你别忘了，如果有证据，我们早把‘杀手’揪出来了。”石君图身体向前倾，双眼盯着杨丽，“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找出最有嫌疑的那个人。”
已经很清楚了，石君图也是联盟里的一员。
而自己，就是他们今天晚上的目标。
想到这里，屈淳智反而能够坦然面对尼克等人的陷害。自己拒绝加入的那一刻起，也许早已成为他们的目标，只是对比起来，终究是范子清更碍事，所以他们才决定先除去他。
“下一个吧。”尼克说完，斜睨着杨丽。
“我认为尼克才是‘杀手’。既然范先生是冤枉的，那么尼克的嫌疑最大。”杨丽道。
“杨老师，你这么说可不对呀，昨晚是你自个儿投了范先生的票，别在这充好人。”尼克阴阳怪气地冲杨丽大声嚷道。
杨丽没说什么，默默低下头。
“我也认为屈先生的嫌疑更大些，我投他。”文小蕙道。
等下石君图也会投我，可是只要何慕雪和我都投尼克，这就是三票对三票。艾米和尼克不合，她应该会投尼克。屈淳智心底暗暗盘算着，看了一眼艾米，她正低头看着指甲。
“我赞成杨老师的观点，我也投尼克。”何慕雪道。
轮到自己了，屈淳智深深吸了口气，“我投尼克。——但并非因为他投了我。我只是希望，大家能客观地投票，而不是有预谋地合伙陷害他人。”
屈淳智话里暗含的弦外之音，倒不全是对尼克等人的讽刺，他真的希望联盟里的人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不再受他人所控制。
石君图乜斜着眼，盯着屈淳智，“正如我刚才所分析的，我投屈先生，我觉得他的嫌疑最大。”
“到你了，艾米。”何慕雪道。
艾米抬起耷拉着的脑袋，瞅了瞅尼克，又看了看屈淳智。
“我投屈作家。”
屈淳智心头一紧，他看见尼克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似乎正极力忍住笑意。
“艾米，你为什么投屈先生？理由是什么？”已经坐回椅子的何慕雪又腾地站起身。
“要我投票，就不要问我是什么理由。”艾米有点不耐烦，“我凭感觉的。”
“可是屈先生绝对不是‘杀手’。”何慕雪的双唇颤栗着。
“何小姐这么确定，有什么依据吗？”石君图道。
“当然有，屈先生正在破解——”何慕雪道。
“算了，别说了。”屈淳智摆摆手，“按照规定，还能再投一轮票，对吧。能不能休息几分钟？”
“这样吧，大伙儿喝点咖啡，再好好想想。待会儿再投一次票，怎么样？”石君图道。
“行啊，我无所谓。”尼克伸了个懒腰。
“我去准备咖啡。”杨丽起身朝走向厨房。
屈淳智用手拄着下巴，心里不停盘算着。艾米怎么会投我呢？虽说这女孩讲话行事，常出人意表，可这么投票，显然毫无逻辑可言。
难道她也是联盟中的一员，此前和尼克斗嘴并投他的票，莫不是在演戏？因为联盟中成员的行动如果过于一致，势必引发他人的怀疑。这样一来，艾米的举动就能得到合理解释了。
屈淳智的手心黏糊糊的，全是冷汗。
今晚估计在劫难逃了。
自己的脸色肯定很难看，他发觉何慕雪正凝视着自己，眼里满是不安和关切。
这时，杨丽端着一个托盘从厨房里走出来，盘里摆放着七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她走到长桌的一边，从艾米的位置开始，顺着逆时针方向，依次把杯子递给每个人。最后她来到尼克身旁，俯身将杯子放在尼克桌前。
尼克打了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
他用手指着杨丽，“‘杀手’是你！”
所有人都愣住了，杨丽也一脸茫然。
“尼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何慕雪道。
“真正的‘杀手’是杨丽。”尼克再次用尖锐的嗓音喊道。
“你凭什么这么说？”文小蕙问道。
“其实有些事我没有讲——被绑架那一天，我的意识并未完全丧失。不知是否凶手用的迷药剂量不足，当被捂住口鼻时，我全身酥软，四肢无法动弹，但大脑依然清醒得很。”尼克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所以，我闻到了凶手身上的香水味。”
尼克指向杨丽的手微微颤抖，“那股香水味和她身上的一模一样。”
“也许杨老师恰好用的是同一款香水。”何慕雪道。
尼克摇摇头，“我说的是混合了人体自然体味的香水味。即便使用的是同款香水，那种气味在不同人身上也是不一样的。任何一名专业的化妆师，对这种味道都极其敏感，我也是这样。”
“我不能接受这种说，当时你处于极度恐慌之中，根本无法像平常那样分辨气味。”杨丽看着尼克，“也许，这正好是凶手设下的圈套——故意用了同种款式的香水，再去绑架你。——东野圭吾的里应该有类似的诡计吧，你说是不是，石先生？”
杨丽转过头，盯着石君图。
屈淳智隐隐感到不对劲，但是这种感觉细若游丝，只是若隐若现地在脑海中漂着。
“我倒忘了是否有这样的情节。——尼克，你想清楚，是否当真要改投杨老师？”石君图看着尼克。
“嗯，我决定了。”尼克渐渐平静下来。
“那好，下一个轮到杨老师了。”
“我还是投尼克，他的所作所为，总是让大家互相猜疑。或许这就是‘杀手’所采用的策略。”杨丽说道。
“文小姐呢？”
“我，我投——”文小蕙支吾着。
“根据你自己的判断，不一定非得和前一轮一样。”石君图看着文小蕙说道。
“那我也投杨老师。”
石君图似乎是联盟中重要的角色，他刚才的一番话，显然给了不知所措的文小蕙重要的暗示——改投杨丽。
“我还是投尼克。”何慕雪立场十分坚定。屈淳智明白她的用意，第一轮是为了救自己，现在则是为了救杨丽——总之要与尼克等人抗衡到底。
“到你了，屈先生。”石君图道。
屈淳智抬头看着文小蕙身后的3号房。
房门并未关上，只是轻掩着。
刹那间，屈淳智的困惑瞬间消散。
他说了一句足以引爆周围空气的话——
我投杨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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