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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对十里城的人来说是个大日子，进了青藤复试的学生在今日准备出发了，大云素来对读书人极其看重，因此各地的驿站在这时都担当起护送的任务，将这些学子安全送达京都，所以一大早，学生们就到了驿站，候着出发了。
而此时的十里城门口也候着一大批人，李长乐起初就答应了穆帅，将随城外的山字营一同出发，所以少年也一大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在城门口等候。
十里城的人早早就得了消息，知道城东那位吃着百家饭的好看少年今日就要出城前往京都，不少人都赶过来看一眼。
“小长乐啊，到时候你到了京都，遇到你那死鬼叔叔，记得一定要叫他回来。”一名三十来岁的妇人挽着李长乐的手臂说道，胸前波涛滚滚，两座高峰白晃晃的，闪着李长乐的眼睛都睁不开。
“红姨，您放心好了，到时候就是把我这条命陪上，也一定帮你把我那死鬼舅舅拉回来。”李长乐笑着说道。
“如果他身边有那些小狐狸精，记得帮姨好好教训一顿。”另一名少妇挥了挥粉嫩嫩的香拳说道。
李长乐点了点头：“您放心好了，晨姨，这两记拳头我一定帮您带到。”
“千万别学你舅舅，京城有什么好的，你啊，千万别也被小狐狸精给勾走了。”另一名美妇人双手抱胸，冷哼一声。
李长乐作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正色说道：“香姨，您放心好了，我李长乐的为人您还不知道吗？”
这时，一个小丫头听到了，抬高脚丫子，狠狠踩了李长乐一脚，冷冷的哼了一声。
李长乐摩挲了下鼻梁，低头轻声说道：“胡闹。”
静静吐了吐舌头，说道：“我娘说过，你们男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说的好，身体却老实的很。”
李长乐听了这话，老脸一红。
“长乐啊，到那边，记得寄些书信过来，不要忘了十里城的这些乡亲们。”一个四十岁的儒生双手负在身后说道，这儒生是这十里城内唯一一家私塾的教书先生，李长乐自幼喜爱看书，虽在私塾的时间待得少，但悟性极高，观点见解独特，虽然贪玩，但是先生却着实喜欢这个孩子，只觉得日后必有大出息。
李长乐两手作揖，正身道：“谨记先生教诲。”
“小长乐，如果在京都过得不好，你就回来吧，咱们这地方小是小了点，但人实在。”一名提着篮子的老太太抹着眼泪说道。
“王奶奶，您放心好了，我李长乐不会把大伙忘了的。”李长乐低着头，捂着老太太的手说道。
那日在面铺碰上的穆帅亲兵骑着一匹黑马在城门外不远处等候，临近离别了。
少年没来由的生出几分伤感，伸出手揉了揉少女那如杂草一般乱蓬蓬的头发，温柔的说道：“我这次去了京城，你在家的日子切记不可调皮，屋内每周都要打扫，院子里那棵歪脖子树没了，你就种棵枣树。”
少女的眼眶内珍珠打转，抿着嘴巴说道：“那你哪个时候回来？”
李长乐心中叹了口气，说道：“等那棵枣树和你一样高了，我就回来了。”
少女听了，用力的点了点头。
似乎还带着些留恋，手从静静的头发上松开，想想以后有段时间摸不到这乱糟糟的头发了，李长乐心中不由的多了几分失落和烦闷。
抬头看向远方的官道，李长乐没来由的想起，四年前，一个无耻的中年人也是从这里出发，从此再也没了音讯，如今，轮到自己了。
李长乐转过身去，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这几年多有得罪，此去京都定要混出个人样！”那神情气态和四年前的那个人如出一辙，好不潇洒。
春日已经悄然的来到了这座西南的小城，城头外的树枝在春风的吹拂下，新芽抽出，一朵小小的花骨朵在这一片生机中显得更加独特。
城外的大山内，一只雏鹰飞出，一声初啼，清脆响亮，李长乐抬起头，早春的阳光正好洒在他身上，灼灼生辉。
“是个好兆头。”
大军开拔了，十里城越来越远，今年的初春比往日来的似乎更早一些，官道旁的泥地，几只小花挣破了冬日的冻土，率先露出了头来，几缕微风吹过，拂的人们生出几分困意，马儿似乎都被感染，那蹄声显得几分轻快。
李长乐乘了一匹马，与那面铺内的汉子同行，眼睛中透着少年人的朝气和对未来的向往憧憬。
“我说伍兄，你们京都当真吃豆花不放糖的？”李长乐眯着眼睛，吹着风，他刚刚得知这汉子叫伍文义，是穆帅最早的一批亲兵。
“那是！在咱们那儿，吃甜豆花的就是个异类，我和你说，到了京都，如果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好好的去尝尝，省得你这个没见识的乡下人到时候丢了大脸。”伍文义拍着胸部，信誓旦旦的说道。
李长乐也不争辩，这是他第一次出城，去那么远的地方，一路上都是曾经不曾见过的好风景，心中只觉舒畅，看什么都顺眼，听什么都顺耳，恐怕这时就是给他来上一碗咸豆花，他也会只觉得好吃。
“那到时候到了京都，我就等伍大哥带我去开开荤，见见世面。”少年抽了一马鞭，向队伍前头跑去。
入夜了，大军在一小镇上扎了营，营帐前升起了营火，李长乐和几个老卒一起天南地北的聊着，李长乐天性随和，自己又是个泥腿子出身，虽然看起来是个读书人的模样，但是反倒对这军旅见闻很是有兴趣。
士卒们知道他是穆帅带在军中，本以为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但看他言行举止之间倒毫无架子，和自己这些老卒子坐在营火旁也无半分不乐，说起话来也极为讨喜，不一会而就和这好看的少年伢子称兄道弟。
“穆帅。”这时身后穿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坐在营火旁的士卒纷纷起身，行礼。
李长乐转过身去，原来是穆帅带着亲兵深夜查营至此。
“不用了，我刚刚巡查，发现你们这边倒聊得挺欢。”穆帅摆了摆手，示意李长乐不用起身行礼，然后屈膝坐在了李长乐一侧。
伍文义站在穆帅身后，使了个眼色，其他的几个士卒会意，纷纷向穆帅道辞，回自己的账营去休息了，霎时间，营火旁只剩下李长乐和穆帅二人，一开始热闹的空地只剩下初春的冷风吹着军旗猎猎作响声和火堆里木芯的噼啪声。
李长乐知道穆帅有话要说，不过在这素有大云第一名将的跟前，他倒和平常人不一样，没什么畏惧，拿起身旁的火钳，翻滚了一下柴堆，静静的等候穆云星开口。
“那日的尸体我都以仔细看过。”穆云星嘴中突然吐出一句话，然后看向李长乐：“你功夫不低，这大云朝中，在你这般年级能到如此，其资质根骨以属上乘，但是看那尸体上的伤痕，走的倒不是宁远的那种大开大合的路子，而是凌厉至极。”
李长乐听了，摸了摸脑袋，虽然他平常在十里城极为自负，别人的评价都不放在眼里，但今夜可是大云的名将穆云星亲自点评，还落了个上乘，心中自然暗喜，心道：看来小爷我果然是个天才，虽然这事情早就知道，可今日从穆帅嘴里说出来还是比静静说出来更加让人舒服。
穆帅也没在意李长乐这一脸傻笑，接着道：“看你这样，应该是步入初窥，进入驻行了。”
李长乐听到这，有点不明白了，他恍然记起那日那个神秘老者也曾在屋外说到什么初窥，驻行，当初形式紧迫，自己也没怎么注意，此时听穆帅提起，心中的疑问浮了上来。
穆帅看他一脸疑惑的表情，心中也是大惊，语气带着一丝不肯定，问道：“难道你就不知道天下武道分为四境九品？”
李长乐摇了摇头，虽说从小在自己舅舅的木棍下练功打坐，可要说那武道大门内的风景却从未有人告诉自己，而这一类武人知识在书中也从不记载，向来都是做长辈的口口相传，而李长乐这心大的舅舅早就把这一茬给抛在了脑后，使得李长乐像如今这般，虽以入了门道，可这武道之中的品序分级，楼层多少，一概不知。
李长乐老老实实的回答了穆帅，穆帅心中只是道这叔叔到也是个怪人，教出一个好徒弟，却把这东西给忘了；当下如一师长给李长乐说道了起来。
“你可知道天地之间有真气？”穆帅轻声说道。
李长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点了点头，说道:“这我到知道，天地之间有真气，武者通过特殊的功法，可经过呼吸吐纳，将其融入体内，浩瀚真气与自己融为一体，举手投足之间借用天地之力，可至常人所不可达，可见常人所不可视。”
穆云星点了点头：“每一个武者，到了一定年龄就可修行打坐，感应天地真气，将天地真气纳于体内，可是真气岂是如此简单就可被武者纳为己用，若没有正确的修炼功法，极易走火入魔，从此气穴毁坏，与天地之间断了联系，日后也不再可攀登这座武道大山了。”
李长乐听了，思索了一下，问道：“那照穆帅您的意思，若有正确的方法岂不是可将天地真气肆无忌惮的吸收，咱们毕竟是普通人，**凡胎，能受得几分天地恩泽？”
穆云星看着他，眼中闪出赞赏的光芒，接着说道：“若武者真能将这天地之气尽数吸入，那岂不是早就乱了套？武者，武者，说到最后，为的就是多吸入点这天地真气，吸入越多，与天地之间联系越大，所可以借用的真气也越多，所以，古往今来，这武道修炼，开出了两个法子。”
李长乐听到这，来了精神，竖起了耳朵。
“这第一种就是谓之淬体，武者的身体就如一个宝葫芦，若想要装下更多的天地真气，那就只有将自己的身躯变的更加坚硬，将这宝葫芦变得更大，那么能装下的真气自然就更多了；而第二种吗，走的路数就有所不同，这一类人认为这天地真气有好也有坏，就如山中药材，普通的黄麻自然是看不上眼的，只有那些灵芝鹿茸这类天才地宝才能入得了他们的法眼，所以说在武道一途中，他们所做的就是淬气，将真气中的杂气剔除，留下真正的精华，事半功倍。”
“这武道一途中又被分成了四境九品，所谓九品，其实是那些好事者为了评比自己真气多少，实力几分所划分的一个等级，从一至九，以九为尊；至于这四境吗，则是从上古传至今日，何人划境以不可考，毕竟当初的这些个祖师爷也没得几个认字，从未文字记载，一直是在武者之中口口相传，第一境则为驻行，指的是武者通过了初窥，扣响了这扇武道大门，身体穴窍以通，可将天地之间真气做到真正的纳至于内，取之外用，这是武道大山的山脚，也是基础，而你李长乐吗，刚刚进入这道门槛。”
李长乐摸了摸脸，皱着眉头，苦笑道：“说来说去，我还只是这武道大山的一只小蚂蚁，连山顶都望不到呢。”
穆云星听他一说，笑着摇了摇头，捋了捋自己不存在的胡子，笑着说道：“多少人想来也来不了，你如此年少就入驻行，你倒还不知足。”
穆云星接着说道:“这第二境吗，称为通幽，于大山之中辟出一条小径，向大山之顶进发，到了这一步，就已经懂得如何运用这天地外力与自己共鸣，这一境，无数人终其一生也不可达到。”
李长乐抿了抿嘴唇，轻声说道：“人力终有限之，需善假与外物也。”
穆云星听了，点点头，说道：“不错，这第二境吗就是需要借助外力了，不过二境之上的第三境则被称为御气，一呼一吸之间可感受天地脉搏，举手投足之间可借用天地之气，若说驻行是私塾童生刚刚牙牙学语，那么通幽则是如儒生一般，做起文章来引经据典，而这御气则是读书人所说的，读书百遍，其义自见了。到了这一步的人，无一不是武道宗师，皆被各王侯公伯奉为座上宾。”
李长乐听到这，突然问道：“那穆帅，您，到了哪一步？”
穆云星斜眼看了他一眼，说道：“我都还没说第四境呢，你急什么？”
李长乐吐了吐舌头，说道：“那请先生继续教导。”
穆云星笑了笑，继续说道：“其实这第四境，不说也罢，当世还未人可以达到；其曰：守拙。”
守拙
李长乐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字。
穆云星看着他这模样，说道：“你也不要太贪心，武道之途当脚踏实地，一步一步走着，每一步都有不同的风景，切忌不可太快”
“我知道，走得太快，容易扯着蛋。”李长乐立马回答道，整个身子都向穆帅倾斜。
“油嘴滑舌。”穆帅轻轻敲了下李长乐的额头，说道：“不过话糙理不糙。”
李长乐笑了笑，低下头，如同私塾中被先生责备的童生。
火堆中下方的木柴渐渐被烧焦成灰白的木灰，由黑转白，不时传来一阵噼啪声，冷风将火苗吹起，火星随着这春风被带起，划过二人的脸边，火光映照着二人的脸庞，照的通红。
将军和少年在这小镇上，营火旁，就好似一对经久的师生一般，一问一答，少年俏皮机灵，将军严肃和蔼，倒是让这长夜不再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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