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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得瘆人。

    深秋的冷风,像剃头刀儿一样把寂静的长街刮得干干净净,月亮像黑幕下露出半张惨白的死人脸。四周静得连风吹草动的声音也听得见,一切景物都静默在半明半暗里,半清醒,半沉醉,不再具体明朗的出现在视野中。

    老板娘算完账骑电瓶车先带孩子回家,只留下老板坐在柜台后椅子上微闭双眼打瞌睡,张着嘴淌着明亮如丝的哈喇子,随着空气出入鼻腔有节奏地发出短促尖厉的鼾声,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看着随时会轰然倾倒。

    朴半仙的话让我明白,那个男人高傲倔强,浪漫多情,不满现实,想奋起反抗;但同时又多愁善感、孤独、悲观,甚至自暴自弃。他的身份与贵族相差很远,但他却有贵族阶层的所有毛病,有点儿虚荣、浮夸、享乐主义、我行我素、不切实际,他也许同情劳苦大众,但无法真正的融入其中,这点我们俩很像。

    他深爱着这个女人,希望这是一场纯洁的爱情,像他在书本中想象的那样,有朝一日自己出人头地像个真正的贵族单膝跪下向她求婚。不幸的是他从周围人的视角发现自己的意中人竟然一钱不值,只要是男人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占有她而且觉得理所当然,这让他痛不欲生。

    “这种老式的恋爱方式你们年轻人一定觉得很可笑吧?”朴半仙苦笑着对我说:“我们经历了崇尚英勇无畏、毅然决然的年代却如此顾虑重重、优柔寡断地面对个人追求,相反你们这抱大的本该垮掉的一代却那么大胆,一无所有却勇气十足,只要认为对就不惜一切。我们太多考虑集体的价值别人的感受而忽略了自己,把自己处于微乎其微的境地。”

    “这就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就算知道也无能为力。”

    “现在也没有多少区别,尤其是30岁以后女人的爱情,哪是谈恋爱啊,就是在做选择判断题,”我笑着说:“有钱吗?有房吗?有车吗?有户口吗?啥工作?啥学历?啥背景?啥父母?等等等等,行的打勾,不行的打叉,最后综合一考量,就像完成一场交易。”

    别错过拥有人生中最纯真的爱情!中学时就不说了,毛都没长齐,纯粹瞎胡闹;工作后就更别提了,各种条件,各种苦逼——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这肯定是25岁以后的人才会说的话。他们的目的是结婚,而不是谈恋爱,还有一句更著名的话——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都进坟墓了还特么谈什么爱情?还没谈呢,鬼知道适不适合结婚,就以结婚为目的,这不是耍流氓吗?!

    大学谈恋爱根本不用在乎什么结不结婚,不用在乎什么现实残酷,只用在乎一点: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就足够了!不用受物质的羁绊,只需要用心去体会恋人间心动、欢喜、温存的感觉,那感觉太棒了!会让你觉得只要她在身边,失去全世界与你又有何干;只要她对你好,到处都是春暖花开;只要她高兴,臭豆腐都赛过星巴克。”

    朴半仙继续悠悠地说。

    “后来他们俩如我们所愿分手了,有些人还为此窃喜认为这才是应有的结局。那个女人彻底成了胡同串子,后来我有次在南湖附近见到她,那不是有几个歌舞厅吗,她捯饬的像个演员似的在那转悠见到我低头装不认识走过去。”

    “过了很久她忽然开始借钱,所有认识她的人都受到纠缠,我也未能幸免。借钱的时候说很快就还,还说好了还钱的日子,一个月后也就是她和那个男人从南方某地做生意回来就还,不知什么时候两个人合好了,而且准备赚了钱后就结婚,我很为他们俩高兴。”

    “后来怎么死了?”我说:“做生意赔了你们上门逼债给逼死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算死了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朴半仙叹了口气说:“其实根本就没有生意,只是那个男人以婚姻为借口设计的骗局——从一个女人手里搬运钱财到另一个女人手里,他是个出色的搬运工——受欺骗的不止是两个女人,还有等着还钱的人。”

    “那段时间她在我家里躲债,虽然她也欠我的钱但我不恨她,我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钱。”朴半仙笑了笑:“并不是我清高,而是真的不需要,没家庭没老公没孩子,三无人员用钱的地方少自然仗义疏财,其它的人四处找她,警察也来过几次我都找借口搪塞过去。”

    “深夜无人的时候她和我聊起那个男人,他家兄弟三个,他最小,他爸当过兵,被部队培养上了军校,后来留在学校任职,算是半个知识分子。”

    “那个时代军人是贵族阶级,他从小就有贵族似的优越感。他父亲在外面是有名的大好人,见人就点头哈腰赔笑脸;在家里稍不称心就骂人,动手打人也是常有的事。他妈没有暴力行为,但嘴上不饶人,也没什么文化,没头脑,一根筋,夫妻两人经常吵架,受委屈了就不停唠叨自己命怎么怎么苦,他说自己从小就没安全感。”

    “他的性格一定很孤僻,不爱说话,抑郁,没朝气。”我说。

    李然听到我的话醒了,擦着嘴角口水惺忪懵然地看着我们习惯性地回应两声,我们没理他,他就揉着胳膊换个姿势趴下继续睡。

    我脱下衣服盖他身上,坐下来听朴半仙往下说:“那个男人不甘心!他受了那么多的委屈,遭了那么多白眼,坚持到最后发现那样做是错误的,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朴半仙说:“而且想到了报复,不仅仅是为了钱,那些钱只是这场报复带来的效益。”

    “后来怎么样了?”我问。

    朴半仙略带凄惨和无奈的笑:“那个男人在女人面前显得成熟老练,真遇到事就慌得像个不负责任的大孩子,天真的以为把那个女人杀了就一了百了,所有的事都结束了。他真是幼稚,竟然有这么简单的想法,单纯而且残忍,就在那个池塘里把那个女人约出来按进水里活活淹死。”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速很快,呼吸急促,难以平抑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

    “你怎么知道是他杀的,”我仔细看着她,丝毫不掩饰自己犀利的眼神,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话表示深度怀疑。“也许那个女人万念俱灰自己跳进池塘里,毕竟她活着也没太大的意思,杀身成仁还能留下点悬念,让人记得还有她这么个人出现过。”

    “要是我就死出个悬念出来,闭眼睛往池塘里一跳把事情弄得扑朔迷离,自己在那一躺净等着看热闹。几十年了她还在许多人心里留下阴影挥之不去,已经接近不朽,让我很是向往。”

    “除非……”我逼视着她:“除非你看着她死的才会这么肯定。”

    朴半仙瞟瞟我说:“没错,我看到了,那种情况下我除了看还能做什么?他一遍一遍把那个女人的头按进水里,我就在树后躲看着无能为力,直到那个男人走了我才把她捞出来拖到土庙,那条路很长拖着它走又很重,到了土庙天都亮了。我匆忙把她埋在土庙,挖了个浅浅的坑连她的衣服都盖不住。”

    “你没报警?”我问:“我觉得你应该先去报警。”

    “没有,她不让我报警。”朴半仙苦笑着:“她没有亲口对我说,但是我知道她不让我报警,我太了解她了。”

    她口眼如洞像个死人。夜死了,光死了,眼中所见的东西,有生命还是没生命的都在黑暗中逐渐窒息,凄惨的声音无处不在,她在侧耳聆听却无动于衷,“那个老太婆不是好人,她要害你!”我看着她忽然想起女鬼的话。

    李然在昏昏而睡,也许睡着了是最好的解脱。我也想回去睡了,老太婆讲的故事对我的睡眠很有帮助,本来这个时间我是不会睡的。老板的呼噜打够了嘟噜着嘴醒过来怨懑地看着我们不说话。

    “什么女鬼复仇,别逗了,乱世才出妖孽呢,现在国泰民安哪有这事,‘金猴舞动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就算有也早贴墙上了。”

    老太婆盯着我说:“你如果想活命就去那个土庙,带着香、裱、文书去祭祀她,也许还有救。”

    “不去!”我回答的很干脆。

    “想活命就听我的。”老太婆说。她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盲人似的看着我,脸颊两侧皮损隆起的黑褐色老人斑,上面一层油汪汪的厚痂清晰可见。

    她站起来无声无息地走过来,瘦小的身躯步履轻盈,油腻的头发半黑半白,酱紫色的脸上一道道深刻的皱纹在蠕动,鼻尖略带弯钩轻轻啄着慢慢走到我面前站定注视我,盲人似的瞳仁没有云翳,给我种无视力的感觉,可能是因为瞳仁晦暗浑浊犹如熄灭的灰烬。

    “我早活够了!”我说:“做鬼挺好,房价涨了,股票跌了,老婆跑了,这些都和我没关系,就算孩子不是我的只要别忘了烧纸就够了,电费水费房费网费电话费什么都不用操心……”

    老太婆置若罔闻地走回去拿起空酒瓶送到胖老板面前,用手抻平坐在椅子上弄皱的衣服,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睃着我阴沉沉地笑,“有事再来找我,”她指着李然说:“这小子知道我住哪。”

    “谢谢你的酒!”老太婆离开时李然醒了,对着她的背影嘴里含混地说:“您慢走”然后看着我:“你们聊完了?”

    “嗯!”我答应一声,他看了我一眼把衣服还给我不再说话,看得出有些失望。

    夜已经很深了,我们俩客气地和老板告别回学校,路过街口卖馅饼的铺子没关门就买了点带回去,走过菜场、副食店、修车铺及一幢幢幽暗的民居,有些窗口还变幻着电视屏幕明灭闪耀的光影,身后总也摆脱不掉一双眼睛跟踪、窥视的感觉。我边走边回头看,空荡荡的路面连条狗也没有,远处高耸的电线杆上层层叠叠落满乌鸦,我从电线杆下走过头顶鸦雀无声,我感到沉甸甸的分量从上压下来。当我走出很远很远隐没在黑暗中时听到电线杆上传来翅膀扑腾声和凄厉的惨叫,大群的乌鸦像黑旋风似的盘旋而起,飞临我头顶缓缓而去。我们在漆黑一片的胡同里行走,愈走愈接近矗立在夜色中那一排排教学楼和宿舍楼,总觉得身后始终有人在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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