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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紫微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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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日后,方才打通前往黛山的道路。

    孟起带领众人,马不停蹄,赶往矿场。

    一路之上,遇到许多逃出的奴隶,大多饥寒交迫,半数身有伤势。巫医立即救治。

    询问间,皆是惊魂未定,连连摇头。

    一路救人一路前行,众多伤者中却没有找到酋同儒和白梓梧的身影。

    越来越接近矿场,众人的心情越是沉重,恐怕二人凶多吉少。

    一日,接近山脚,突发一阵余震,山石滚滚而落。

    “救命!救命!”

    匆忙躲避间,只听见有人微弱呼救,这才发现有一人被落石压住了双腿。

    三个汉子合力才抬起落石,将那人救了出来。

    “矿场如何情景?”孟起高问数声,那人混沌不答。

    孟起将其交给巫医,带领众人欲行。

    “没有了……”那人喃喃着:“全埋了,一个活人也没了。”

    花儿眼眶红了,猛地向矿场冲去。

    孟起长臂一展,抓住花儿的衣领,拎了回来。

    “放开我!让我去!”花儿哭喊着。

    “全都埋了,全没了。”那人兀自说个不停。

    花儿痛哭流涕:“大哥,姐姐,你们等我!我来找你们了!”

    孟起喝道:“住口!现在就当他们死了吗?”

    花儿忍住哭:“你说大哥和姐姐还活着?”

    “我不知。”孟起沉沉说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走进矿场,已看不见屋舍,全部被滑落的山石掩埋。

    剧烈撞击之下,大块的黑色石块断裂,露出中心莹绿宝玉,宝光点点闪烁。寻常时候,人们若有机会面对这样大片珍宝,定是欣喜若狂,此刻,却没有一人兴奋。经历过灾难死亡,才发现在生命面前,钱财不值一文。

    所有人沉默着,竭尽全力去探查废墟之下,是否还有存活之人。

    找寻了许久,仍未找到酋同儒与白梓梧。

    孟起心情沉重,恐怕二人尸骨无存。无奈之下,他只得发令撤退回转。

    花儿却不肯离去,固执地一块一块翻动硕重巨石,两只手伤痕凄惨仍不罢休。

    “够了!”孟起一把拉住花儿衣领:“不要找了!”

    花儿被拉转回头,他涕泪满面,犹疯狂地挣脱孟起的钳制,又扑到废墟之上。

    孟起想起,第一次见白梓梧时,他要给汉人一个下马威,让他们亲自清点尸体。堂堂五尺汉子们,都吓得脸色发白、呕吐连连,只有一个娇弱女子倔强地要寻她的丈夫。她带着年少的弟弟,翻遍了一百多具**残缺的尸体。

    孟起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分明娇弱,偏又坚强。

    此时,却轮到他在废墟中找她了吗?

    心中钝钝的疼痛这一刻鲜明起来,越来越剧,直到如同一枚尖锐的长刺,狠狠扎进了他的心。

    这一个女子啊,是他欣赏,是他对着窗子唱了数月情歌,是他想要娶回家中的!

    孟起埋下身段,与花儿一同竭力寻找。

    他们终于在一处断梁下发现了二人。

    众人被眼前景象震惊。

    酋同儒怀抱着白梓梧,二人昏倒在废墟上。

    身旁,石块、倒塌的屋梁掀翻着,白梓梧的双脚甚至还没有完全拖离倒塌的屋梁。

    而酋同儒,怀抱着白梓梧的双手满是泥污,十指指甲全部翻脱,鲜血长流,又将泥污浸透。

    是他,徒手从深埋的废墟之下,将她挖出!

    她安静地沉睡在寂寥大地上,有着白皙如玉的额头、乌黑如墨的蜿蜒长发,她身穿着杏黄的衫裙,露出娇小双脚踏着翠色绣鞋,像极了春风十里中一双脆生生的菱角。

    满目世界是黑、灰,是寂灭,如同泥灰塑像般层层碎裂的男人,怀中拥抱着世间最娇艳的颜色。

    如春花、如夏水、如秋实、如冬雪般的女子啊,孟起爱上了她,一爱就是深爱。孟起隐忍,从来他想要的,就算用尽等待他也要拥有。而这一刻,他甘愿成全。

    “大哥、姐姐!”

    “救人!”

    刘瑾奉皇帝的口谕,阻拦在豹房之外。

    众位股肱之臣,长跪不起。

    刘瑾负手站立。

    “诸位大人,皇上有令,谁也不见。”

    众位大臣满面焦急气愤。

    太傅徐研开义正言辞:“京城血流成河,皇上不可不管!”

    刘瑾笑道:“皇上正在驯服奇珍雪豹,正是关键时刻,不许任何人打扰。”

    闻听此言,众臣议论纷纷,事态紧急,太后病倒,皇上却一心只在玩乐,百姓何苦!

    徐研开质问:“数十婴孩性命,比不过一只畜生吗?”

    “徐太傅,此言差矣!”刘瑾轻笑道:“这可不是一般的畜生,是夏世子辛苦在雪山捕获,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奇异兽。”

    徐研开气的连连喘息,他回头对着众位大臣说道:“诸位臣公,我们闯殿,面圣进谏!”

    身后众人却是无人回应。

    众位大臣以裴、李两位尚书马首是瞻。李靖麟是魏国公嫡系,他虽气愤,但听刘瑾提及夏世子,不免犹豫。裴思芳其人更是谨慎,从不会做出头、不利之事,此刻也是温文劝道:“徐太傅,莫冲动,闯殿之举对君不敬,不可为。”

    见众人明哲保身,徐研开怒极攻心,手指着众人,怒极语塞。

    “你…你们…好,好,好……”

    徐研开两朝太傅,公正不阿,近年屡屡受到折辱,此次,累计已久的抑郁再不能忍耐。

    为师者,不能育子正道,枉为人师;

    为官者,不能匡扶国祚,枉为人臣;

    为人者,不能坚守衷心,枉读圣贤之书!

    徐研开目龇俱裂、泪涕长流,高呼一声:“文死谏,古有屈原投江、魏征死谏,今日,老臣效仿先贤,以命谏之!”

    “皇上啊!亲贤臣,远小人,除佞臣!”

    徐研开高呼着,一头撞死在豹房门前矗立的石狮之上!

    头颅崩裂,血浆横飞!

    狠狠溅了刘瑾一头一脸!滚烫的鲜血像要将他的脸孔烙出一个坑来。

    刘瑾接连退后几步,心神大颤,莫敢做声。

    众臣皆是震惊。

    唯有徐沅茞伏地恸哭。

    这时,豹房内传出一声野兽嘶吼,震天彻地。

    刘瑾稳定了心神,道:“这……徐太傅真是倔强!诸位大人也听到了瑞兽嘶吼,皇上此刻当真是没有空闲,诸位请先回吧。”

    眼前情景,怎一个悲壮了得!

    李靖麟怒视刘瑾,冷哼一声,转身而走。

    裴思芳长叹一声,劝慰徐沅茞:“徐太傅高义,吾等敬服。还请先让太傅入椁为安吧。”

    徐沅茞跪匐地上,悲道:“伯父遗命,兰芝当遵从,不敢懈怠。”

    “你呀,又是何苦。”

    徐沅茞跪在徐太傅遗体之旁,固执要求进谏。

    久劝不下,众人叹息着,一一离去。

    不多时之前,殿前还是众臣义愤进谏,此刻落得人亡分崩。

    刘瑾有心劝阻,又不敢,遂转身返回,命人紧闭宫门。

    刘瑾回到兽栏,只见皇帝正玩得兴起。

    朱厚照除了外袍,撕去衣裾,追逐着一只斑白豹子。

    豹子背上跨坐着一名女子,袒胸露臂,放浪形骸。

    场面极尽靡靡。

    刘瑾想起徐研开死前那一句“除佞臣”,这要除去的可不就是他刘瑾吗?

    刘瑾冷笑一声,站定旁观。

    皇帝拽住了豹女裸露的脚踝,用力一扯,那女子娇呼一声,从雪豹背上滚落而下,落入皇帝怀中,两人滚成一团,笑嗔连连。

    此刻,张永押着一名奄奄一息的犯妇,正在天坛。

    天坛之上,立着数十内侍,每人都抱着一个婴孩。一共六十有三。

    这些婴孩,全都是三日内出生的新生儿,就连哭声都是弱小微闻的。

    张永勾起犯妇的下巴,露出一张血痕狰狞的脸庞。

    “娇姑娘,你好好看看吧,这些婴儿的命,全在你一言之间。”

    吕娇已经被酷刑折磨地奄奄一息,听到婴儿的哭声,她努力睁开眼睛。

    眼前的情景令她愤恨!

    夏宁,蛇蝎歹毒!为了让她招认出皇子的下落,竟然用数十名无辜婴孩的性命要挟!

    吕娇想骂!想唾!想哭……

    “噢,我忘了,你不会说话。”张永狰狞地将吕娇伤残的手掌拉到纸笔前:“写出来吧。”

    吕娇自小被主公收养。主公要她跟随苏晓,她就毒哑了嗓子。为了主公的大计,她什么都能牺牲。

    此刻,她想冷笑,做出来的依然是惶恐可怜模样。

    张永恨得眼眶猩红。

    “好!你不说,那就全杀了!”

    张永手一挥,一柄柄匕首刺入襁褓。

    六十三枚襁褓,有的是锦缎织就,有的是青花棉布,有的花团锦簇,有的朴素简单,有的富贵,有的贫穷,此刻不同襁褓包裹下得婴儿是同样一个悲惨的命运。

    沉沉钟声响起,一层一层远播开去,六十三个母亲,听到自天坛传来的祭天钟声,哭倒在床榻之上。有为官的丈夫忍着悲伤,捂住妻子的口:“不能哭,为皇家祈福是咱们孩儿的福气……”

    三日前,紫薇星出,皇子降生。

    皇后无子,毒辣不容他子。凡皇帝幸女,必赐避子药。故,后宫无一人有孕。

    皇帝纳民女李凤为妃,却在相见第一面就弃之如敝屐,成合宫笑柄。自此,李凤废入冷宫,无人问津。却也因此,藏住了身孕。

    李凤在宫中自生自灭,为糊口不得不捡拾剩菜剩饭。其他宫娘娘都是贵女,门庭森严,李凤不敢前往。

    唯有月华楼,在宫中虽得宠却是地位低贱。月华楼中的侍女均是出身卑微,见到李凤倒也不打不骂,时日久了还有特意给她留些食物、衣服。这样,李凤白日里躲避在冷宫之中,趁夜到月花楼捡拾残羹冷炙,辛苦挨过怀胎十月。

    然而,产子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过不了的,就算生了下来,一个婴儿在紫禁城中也是万万隐藏不住。

    幸,李凤遇见了苏晓。

    那日,皇帝驾临月华楼,一番乐舞欢愉之后,皇帝大醉睡去。苏晓心绪不佳,独自漫步。走到小门处时,见到一名女子正从门边的一只木桶里拿出剩饭剩菜。今日饭菜颇为丰盛,甚至还有大半只糖水猪脚。那名女子十分满足,就地坐下,依靠着墙壁吃喝起来。

    苏晓瞧她,周身安详,不似在食嗟来之食,而是闲坐明堂品味珍馐。

    苏晓疑惑此女身份,不由上前查看。脚步之声惊动了女子,那女子面露惊惶,护住肚腹。苏晓这才发现,那名女子原来身怀六甲。

    她想起了后宫之中的笑谈,原来此女就是被皇帝厌弃的李氏女。

    且看李凤姐,衣着破旧却十分整洁,神色坚毅,双手护着肚子的姿态令人不由敬重。

    也许,苏晓就是被这样一个身处绝境却努力保护孩子的母亲打动了。她帮助了李凤,给她温饱,保她产子,护子出宫。

    正因为此,引来了今日的大劫。

    皇后追查婴孩下落,囚禁李凤、拷打吕娇。无所得后,竟以祭天祈福、祈求皇嗣绵延为由,将京城中所有三天之内出生的婴儿全部捉拿铲杀。

    沉沉钟鼓之声,犹如闷雷,响彻京城。

    震荡着无数人的命运。

    李凤倒在慎刑司阴暗的牢房里,一动未动,有鼠虫在她的身上爬过,忽又受惊般的逃走,是被隐约地钟鼓声惊吓?亦或是,她未死,动了一下?

    钦天监监正刘东阳家中,愁云凄惨,厨房里还在炖着妇人生产后进补的汤水,孩子却已经不在了。新妇压抑着哭声,婆母在劝,劝着自己也悲从中来。刘东阳将祖传的卦乩高高举起,愤而欲砸!双手颤抖,最终握紧,恨而厉咒:“刘瑾,我定要你给我孙儿偿命!”

    苏晓拨弄着琴弦,不成曲调,夜声呜咽。皇帝已经逗留豹房半月有余,传闻,随雪豹进献的还有一名豹女,野性妖艳,令皇帝耽溺。近一年来,在刘瑾、张永地阿谀助澜之下,皇帝耽于女色,大行奢靡享乐之事,越发昏庸荒唐。

    苏晓指尖勾出一声冷音。皇帝荒唐、皇后跋扈,“主公志愿得偿之日不远矣!”

    有钟鼓之声从天坛方向传来。苏晓想起,她问过李凤,要将孩子送给谁?要留什么话什么凭证?李凤摇头:“就把他随便给谁家吧,让他活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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