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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浩轩用手悄悄掐了一下我的胳膊，我赶忙把嘴闭紧。
听刚才的对话，这位老人家应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冷致远一句“他可能不会回来了”，不是把事情都暴露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老人果然皱起了眉头。
“啊，是这样，我的意思是，过年前阿文可能出不了院了，所以就不会回来了。”
冷致远磕磕绊绊的解释倒是说服了老人。
“怎么这么久啊，他不是就受了点小伤吗？”
“本来是这样的，但是，但是因为治疗不及时，所以伤口恶化了。医生要他静养一段时间。”
“要静养这么久啊？”
“嗯，医生说只有这样才能根治。”
“那要花不少钱吧？”
“钱的事您放心，他妈妈都挣得上来。”
“哼，这个死女人，能挣钱了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我，她也不怕遭报应！”
我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个寡妇死后都不得安生，还在被自己的亲人咒骂。
“啊，刘爷爷，其实我们这次回来看您，也有阿姨的意思……”冷致远虽然有些紧张和尴尬，但是撒起谎来脸都不红一下。
“哼，你不用替她说好话了。她就知道去城里享福，也不把我接过去。”
冷致远低下头，看样子正在思考什么。接着，他又抬起头，问：
“刘爷爷，您，想去城里住吗？我可以帮您去问问阿姨的……”
老人赶忙摆摆手：
“算了吧，我倒是想。可是这里和城里离得那么远，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况且那个没良心的女人，哼，就算你和她说了，她也不会让我和她一起住的。”
“那，爷爷您，要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就告诉我吧，我替您向，向阿姨还有阿文转告。要是您有什么缺的东西，他们一定会给您买的。”
老人赶忙拒绝：
“不用不用，我吃穿都够。快省着点钱给阿文住院用吧。他住院要住那么久，肯定花钱的地方不少。”
“那，您和我说也行。我给您买。”冷致远的眼神里有些悲伤。
“那怎么好意思。小冷你能大老远来看我就够了。我再过过，再过过，我就把电话装上，到时候就能和阿文通电话了。”
冷致远抿抿嘴，没说话。
虽然我平时话不多，但也不喜欢空气突然安静。
我看了看那台只有模糊画面、没有声音的黑白电视机，又看向老人：
“爷爷，要不我们给您带点书看吧，能解解闷。”
张浩轩又掐了一下我的胳膊。
老人不停地摆手：
“不用不用，我又不识字。你们能来看我我就满足啦。”
我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冷致远起身，把自己坐皱的地方用手捋了捋：
“爷爷，那我们，我们先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了啊？好吧，唉，有时间多来这玩啊。”
“好，爷爷再见。”
“再见再见。”
短暂的会面就这样结束了。
在离开的路上，我回了下头，依稀能看到老人的身影。
他还在门外站着，目送着我们。
走了一段路，一个拎着菜篮子的妇女和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女人叫住了冷致远。
“哟，这不是那天的小记者吗，你又来啦？”
“嗯，过来看看。”冷致远简短回答完，打算继续向前走。
“对了对了，我们看你的报道了，哎呀，老刘家现在就剩刘老一个啦，真可怜啊。”
我们三人听了妇女的话，都停下了脚步。
冷致远急忙问：
“这事刘爷爷还不知道吧？”
“刘老当然不知道了，他平时总在屋里闷着，也不大和别人说话。就算大家和他说话也都瞒着他不让他知道呢。”
“嗯，现在刘爷爷孤身一人，大家尽量多照顾照顾他吧。”
“是呀，我们都是这么干的。”
只见推着婴儿车的少妇把嘴一撅：
“要我说啊，你们就是心太软。想想他们老刘家做过多少件伤天害理的事！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刘文把我奶奶送给我的玉手镯抢走了，去他们家要，居然还把我给赶出来了！后来他妈居然就那样顺理成章地戴着我的手镯，天天在我家门口晃！”
“哎呀，都过去多少年了，现在刘家剩下的人也不多，大家尽量化干戈为玉帛吧。”妇女安慰道。
“哼，你们都大度，可是我偏不。要我说啊，那个女人死了我都不解恨！活该她成了寡妇……”
“行了，别说了！”妇女有些生气。
听她们的对话，看来她们还不知道刘家的那个寡妇已经去世了。
“我，我说说还不行啊……那个女人根本都没有人性了，要是她有人性，怎么不回来看看她公公！”
“可能，可能她也有难言之隐吧。”冷致远插口，接着又看向她们二人，说道：
“你们可千万别把这些事当着刘爷爷的面说啊，他年纪这么大了，经不起这些事的。”
“嗯，我们心里都有数，不会对一个老人家斤斤计较的，哎，小惠，是不是？”
“是是是，切。”女人一脸的不情愿，推着婴儿车继续往前走。
“唉，她就是一提起刘家的人就在气头上，但是她人不坏的。”
“嗯，我们明白。那就拜托你们好好照顾刘爷爷了。”
冷致远说罢，我们三个继续向外走去。
“对了冷致远，这趟车费多少啊？”快上车时，我想到了这个问题。
毕竟不能总让冷致远掏钱。
“没车费，我家的司机。”
“……好吧。”
在车上，一路沉默的张浩轩难得开口：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嗯……我本来想把刘爷爷接到城里住的，但是他的身体确实未必经得起折腾。这件事我还得再考虑考虑。”
“物质上呢，给他买点东西？”
“唉，我本来都带好现金了，想临走前给他的。可是他一说想装电话，我就不敢给了。我怕他有了钱马上就装电话，那接下来肯定想的就是给他孙子打电话了啊。”
我试探性地看向冷致远：
“如果，我是说如果，把实情告诉他呢？”
“不行！如果他知道他们家只有他一个人了，肯定会伤心过度的。”
是啊，对冷致远来说，补偿这位老人是他弥补自己过错的唯一途径了。
该怎么做呢……
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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