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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看到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雪的情景了，第一次在钢琴比赛上被记者采访，小时候和华裔小伙伴一起在迪士尼公园，还有，中学时做实验的情景……
然后是，有同学想给我大麻，但是我拒绝了……因为什么来着……啊对，父亲说过，这个在中国是被禁止的……
“醒醒，醒醒！”
好像有人在拍我的脸。
“醒了醒了！”
接着，我好像迷迷糊糊地被抬下了车，再醒来的时候，好像是双腿不自觉地蹬。
我马上睁开眼睛，又赶紧闭上。
这是……阳光吗？
呼，我还以为又是匕首的反光。
“你醒了？”
我再睁开眼，看到的是袁佳姐。
接着护士走过来，本上记着什么，然后对袁佳姐说道：
“您说吧，但是尽量别让他情绪太激动。他接下来需要静养一周。”
“好的。”
我看着他们，问道：
“是不是……嘶好疼……”
袁佳姐赶忙打断我：
“你先别说话。情况警察都和我们说明了，那个人不光是小偷，还是一起杀人案的犯人，他刚刚犯案没几天，警察顺着监控就找到他的踪迹了，他下的那一站正好是他家附近，警察在暗中盯好了，不过没想到的是看到你倒在公交车上了。”
“我……嘶……”究竟是哪里被捅到了啊，为什么一说话肚子就这么疼！
“你放心吧，人已经被抓住了。你当时好像是失血过多才晕倒的。”
护士在一旁说道：
“虽然目前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你要是觉得还是疼，最好先不要说话了。”
我只能点点头，顺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手机。
行，小命没丢，手机也没丢，这就行了。
“你放心吧，这算工伤，出院以后再给你多放一个星期假。”
我赶忙摇摇头。
别开玩笑了，我工作的第一天就“被放假”了？
“啧，别倔了，你看你这个状态怎么工作啊。”袁佳姐一脸严肃地看着我。
“我要见警察。”我小声地说了出来，嗯，这样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见警察？你想干什么啊？”
“我，我录口供。”
“唉，这先不着急，你先休息养伤。”
“我要见警察，不然我就不休息了。”
真没想到我也有这样耍赖皮的一天。
“行行行，我给你去找那天的警察，不过你一定要好好养伤啊。”
我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周里，新同事们轮流来看我，虽然吉叔工作太忙没时间过来，不过也从微信上问候了一下。
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和那天救了我一命的警察取得了联系。
原来，袁佳姐说得一点错都没有，那个男人是个抢劫杀人犯，而且没几天就被警察锁定了。
我不禁感叹自己有多么幸运，如果警察锁定晚了一天，或者我再多受一点伤
我问了一下警察的名字和所在的公安局，还有那个男人的名字和所在的监狱。
原来这位救了我的警察姓穆，和我同音不同字，叫穆旭初。
还有穆警官的联系方式。
都记在手机的备忘录里了。
等伤好了，至少去感谢一下救命恩人吧。
还好，我的恢复能力比较强，一周后已经可以正常行走和说话了。
“妹子，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呢。”
我看着面前长着像sd娃娃的护士，问道。
“至少再过一周吧。”护士说完就走了。
唉，一周以后再热乎的新闻都凉凉了。
没办法，我只能偷偷换好托冷致远帮我带来的衣服，把手机揣进口袋，然后走出门。
“你干什么去啊？”
是护士长！
“我上个厕所。”
“哦。”
看着护士长离开的身影，我松了一口气。
医院的人比较多，很容易就混进人群中了。
很好，接下来混进了电梯，接着溜出去……
到了外面，我赶忙离开医院附近，身上没有零钱了，看来只能叫滴滴了，真是方便啊。
我看了眼备忘录，那个刺伤我的男人在xx监狱。
很快，我就打到了滴滴。
在车上没有和司机过多交谈，我的脑海里一直回放着那天的画面。
“到了，是这吧。”
“啊，对，谢谢师父。”
“不客气，点下确认啊。”
……
我走到监狱招待所，出示了我的记者证并说明来意。
“您等一下，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吧。”
“好”
……
“跟我来吧。”
我就跟着狱警来到探监的小房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感觉很压抑。
接着，那个男人坐到我面前。
虽然隔着玻璃窗，不过我还是能看出他脸上的震惊。
“怎么，没想到我会来看你吗？”我问道。
“不是，我是没想到你还活着。哈哈，真想不到。我还以为黄泉路上有两个人陪我呢，啧啧，太遗憾了。”男人的声音意外的沙哑，语调意外的平静。
我没想到男人居然这么淡定，也就问到正题：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杀死那个人？你们是有什么仇怨吗？”
“这个啊，我就是那天晚上想去他家里偷点值钱的。他家老平房，很好进去。本来已经把他家的笔记本电脑抱在身上了，但是翻了翻抽屉，桌子里还有现金，”男人咽了一下口水，继续平静地说着，“本来我也不想杀他的，太麻烦了。不过我看他在床上翻身，总怕他会醒，就去厨房用菜刀把……”
“可以了可以了。”
我一点都不想听血腥的的凶杀过程。
“那你，最后偷了多少钱？”我问道。
“抽屉里有两千多块呢，我都拿走了。那个破电脑也卖了两千多呢。”
男人突然神色振奋起来：
“那天晚上我就给自己吃了顿好的，吃了顿五百多块钱的火锅呢。还在超市买了个九十多块的睡衣。”
“你……就用一条人命换来四千块钱？”我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是四千，是四千多。”男人好像很急于更正我的错误。
“这有什么区别！那可是一条人命啊！你的亲人呢？你想过他们没有？”我顾不及腹部的阵痛，大声质问眼前的男人。
但男人只是看着地面，仍然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我早就没有亲人了，老婆也跑了。我都六十多了，呵，什么都不会，也找不到好的工作。”
“现在只要有人想工作，怎么会找不到工作呢？你只是好吃懒做罢了。”我已经看穿这个男人好吃懒做并且凶残的本质了。
“我找过啊，可是我不识字，送不了快递。就连饭店的服务员都只要年轻的，搬砖我也搬不动。四千多块钱，吃了几天好的，穿了几天好的，我这辈子活得最快活的几天啊，哈哈哈哈……”
我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问：
“那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啊，我后天就执行死刑了，给我留个全尸吧。哈哈，算了，有什么用呢，又没有人给我收尸。随便吧。唉。”
我临行前用手机拍了张照片，接着赶忙打车回医院。
在车上，我反复思考着男人的话。
我第一次觉得是这样无力，即使在公交车上我倒下了，但至少那时我可以做些什么。
但现在，我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却无法救回已经遇害的无辜的人，也无法让那个已经被判死刑的男人放下屠刀。
我紧闭着双眼。
除了报道，我还能做什么呢？
即便报道，又能怎么样呢？
这出悲剧，现在也沦为我充业绩的工具罢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车的，是怎么回医院接受护士长的责骂的，只是直到夜晚入睡的时候，我也久久不能忘记那个男人平静的神情。
仅是贫困，居然真的能让人视人命如草芥吗？
这一切，真的，真的已经发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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