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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这件事也由不得你，所以何来的心中有愧，有为何要无颜面对，我想，若是小主她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大概也会心痛，因为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那便是真正的无愧了。”竹子仔细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少这么正经了。
他和公子一起被感触皇城时，他对自己是笑着过下去，但这么久过去，这整日嘻嘻哈哈的样子，像是也脱不去了。
青每次看见竹子，都是冷着衣服面孔，今日难得二人可以因为唐缘的事情而静静的坐在这里，而竹子的话，也着实让青听了进去。
“你倒是想得开，我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在边塞遇见了流匪，他们要欺压妇孺，我和他们起了争执，那些流匪，大多是逃兵，招招都要见血，那是我第一次，杀了人，可还不止一个。”在月光下，将她本有些英朗的面容称的柔和，也可以瞧见，此时青脸上的凝重。
“我杀了人，也救了人，塞北的黄沙混着滚烫的热血糊满了我的双眼，说不上什么滋味，我一连做了三夜的噩梦。”
“那一年，我十二岁。”
“我一连做了几夜的噩梦，但没人去理我，我心中十分想念阿姐，但师父对我说，若我过不了心里这一关，那我就不配拿着傲天剑。”
“那是我在边塞的第一年，因为那件事，我几天都未进水进食，师父也不曾管我，他要我自己消化，但看淡生死这件事，着实不容易，最后在我快要撑不下去之时，师父领着我，去看了我救下的那一群逃命的妇孺。”
“你知道吗，在那之后，她们又遭到了匪徒的劫持，在这官府难以视察到的地方，她们手无寸铁，只是一群妇女和老幼，自然是狼放在盘中的猎物。”
“师父让我看的，是她们中的一些人的尸体正曝露在烈日之下，那些匪徒，侮辱了她们，又杀害了她们，只剩下几个孩子抱着母亲的尸体拼命遮掩，和老人的嚎啕大哭。”
“我彻底醒了，那一刻，我终于从噩梦中醒了过来，开始直面我眼前的一切。”
竹子内心在波动，他一直以为，她只是寻常习武的女子，武艺精湛罢了，他没想到，原来她经历的，远不是旁人所能轻易想到的。
生死于她，或许有时只是她一刹那是否要挥剑的决定。
只有最亲近的人，才会让她难以去跨越心中的高山。
“我在边塞杀了多少的人，我一开始还会在心中悄悄记着这些数字，可时间久了，呵，”她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根本就记不得了。”
太多了，即使知道那些都是些什么样的人，但她想起那天在高阳下黄沙狂风围绕着的尸体，青的眼睛都一阵疼痛。
“但有时我想，是不是我身上的业障太多，背负着几生几世都难以还清的孽债，所以才会让阿姐如此痛苦，才会殃及到我的家人？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唐家虽世代铸剑且手艺精良，但我们家却很少出武将，顶多是自学，但从不伤人。因为先祖有训，我们所造乃利器冷物，一念之差便是一桩血案，并非是完全益于旁人之物，是以铸剑之人自身，且不可再造杀戮。”
她的话说完了，二人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竹子和她，嘴上功夫自然是不必那几位伶俐的。
青的这些话，是第一次说给旁人听。她很小的时候便开始观察身边的情况，自己去弄懂一些事情，包括娘和织姨以及爹的关系。她被阿姐护在身后，心中总想着将来要如何去保护阿姐，她虽然沉默，但心中常会思考，她觉得习武之人该是果断利落，不敢犹豫迟疑，是以长时间的思考，让她往往能很快的作出决定。
她不止是唐缘护在身后的妹妹，她是一名剑客，将来亦可以做大央带兵打仗的女将军。
所以她的这种性格，造就了她喜欢把事情掩埋在心中，包括阿姐和娘，她也不想让她们再为自己忧心。但今日不知怎么了，她竟然对着盛世的这个贴身随侍说起了这些可谓是交心的话。
她亦不知道，此时看着沉稳的竹子，心中除了有对青的怜惜，更是带着一丝的小雀跃。
青能同他说这些话，他觉得，自己或许在青的心中位置是不是变了？就像善儿都能感受到竹子对青的关心，竹子自己，也是明白了这份心意。
他心中在思考着，如何接下青的话。
但他有些想多了，青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也痛快哭过了，哪里还会想太多？
“喂，你有酒吧？”她拿胳膊肘顶了顶竹子。
“嗯，啊？酒，哦，有有有，”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像是捣蒜似的点头。
“不介意我再喝你一瓶酒吧？”青一抹脸，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夜晚有些寒气，临着荷塘，身上有些湿，她想喝点酒缓缓心绪也暖暖身。
酒于竹子，是需要珍藏的佳品，但于青，是在塞上时一解千愁的药。
“不，不介意，有瓶十年的花雕，你要吗？”竹子舔了舔嘴唇，有些干。
“花雕？那不行，这酒太柔了，我要烈酒。”
“烈，烈酒？”竹子可不敢让青和烈酒，他总觉得，自己若是真把珍藏许久的那些烈酒拿出来，明天指不定会出什么事情，但面对青，又不能不给她，“前几日去买了瓶新酿的三白酒，这酒刚酿出来味烈，你觉得如何？”
青在塞上，一向是烧刀子配着烤羊肉，但想想如今是在皇城，这酒和肉都不太好寻，想了想还是点了头，一把勾上了竹子的肩膀。
按个头，青比寻常女子高挑不少，所以扮男装才很少被识破，这搭着竹子，倒也十分相称。
竹子身躯一震，心里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若是今夜的月光再亮些，她便能看见竹子已经烫得不行的脸。
“怎么不走了？心疼你的酒吗？我可是付银子的！”青见人勾不动，以为竹子是在心疼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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