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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芳园里一直掌着灯，华年左右翻身，依旧无法入眠，便拿起一件外衫披在身上，慢慢走到外间，才发现柏芮，弄心，知意都在这里。
“怎么，今晚你们是说好的，比着看谁睡得晚吗？”
柏芮摇摇头，悄悄指了指旁边的软榻上。
从宫内回来，这人连衣服都没脱，一直背对着众人躺在那里，任谁叫也不听不答，连水都未曾喝过一口，知意劝，弄心哭，这人就是没翻动一下身子。
“原来是主子没睡，累着你们了。”华年当然知道安昀这是为了什么，从出了芍芳园，这嘴巴就是闭得死死的。
“郡主，您看，您再劝劝我家帝姬吧。”弄心小声道。
华年在桌子上到了被热茶，捏了捏晴明穴，“你在这里伤心难受，他可是能瞧得见？”
柏芮听见华年的话，心想自家主子安慰起人比打人还难受，偏偏宝祯帝姬就是个这样的性子，二人还真是适合待在一起。
见安昀也没有答她的话，华年索性把茶杯塞给知意，自己坐在了榻上，将安昀给转了过来。
这是几人才看见，那白绫已经哭湿了给解了下来，整个人闷不做声地流了一晚上的泪，眼睛都已经哭肿了。
“弄心，去端盆热水来给你家帝姬净净脸。”华年忙吩咐弄心。
“你今晚在芍芳园怎么不这样哭一场呢？就当着众人的面哭，兴许皇上见你可怜，就给你赐婚了。”
“你也觉得，我可怜吗？”
华年上一次见安昀哭得这么悲痛，是姝娘娘的葬礼上，也是一声不发，泪跟决堤似的往下流，比亲儿子安澈流的都要多。
你也觉得，我可怜吗？她说这话时，整个人像是没有了依托的孩子，置身黑暗，茫然而无所适从。
华年想，遇到情爱这种东西，原来真是谁也抵挡不了。
“那你为何不与权誉说呢？以爱慕他的身份去告诉他你的心意，你从未告诉过他，又何来可怜一说呢？”
“我，是打算和他说的。”安昀睁着那双空洞而美丽的眼睛，似有一刹那，在说起权誉时，恢复了神采。
“这次去宜阳之前，我本想，回来之后，就去他府上告诉他我的心意。其实，他遇事总是处之泰然，但其实是个八面玲珑，面面俱到，滴水不漏的人，为官多年，他没有一丝把柄，没有出过任何错误。我知道，这样一个人，势必看不上寻常女子，所以我一直都以为，他是个心有壮志的人，而以我的身份，对他只会有助力，所以，我心中一直笃定，我是可以嫁给他的。”
“但后来你看，我成了个瞎子。”
“而他在父皇面前，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表白了心意。”
“到头来，只有我自己是个笑话。”
知意已经端来了热水，安昀静静说完了这段话，反倒是泪水止住了，只是依旧躺在那里。
华年却沉默了，拿起脸帕沾湿了给她擦脸。
“燕贴云髻，芙蓉缀丝。”华年念起了那两句诗，以及，后面未曾念出的句子。
“金樽难盛娇容，红梅孤占寒冬。”
“艳艳绝胜千里，不得一缕春风。”
“韶华璀错半载，忽见鬓发斑生。”
“想我青丝尚在，慕一如玉儿郎。”
“江月难及清润柳，春晖黯其星子眸。”
“后照西楼花白雪，潇湘一路未曾谋。”
“忽觉拙笔赋闲愁，惊醒，一场荒唐。”
华年念完笑了，“我这词甚好，明日该拿给锦月谱成调的。”
“那如玉儿郎，可是阮家青琛？”
一方话，跌落了华年手中的锦帕，溅起水珠滴入了安昀的明眸内，化作一颗绕心柔的泪。
柏芮大惊失色，连忙跪下，“求帝姬慎言。”
“慎言什么慎言，”华年擦了两下手，莞尔一笑，“我以为，今早的那一身丧服你就已经明白了。”
“所以，不是三哥哥，是青琛？娥皇郡主心有所属，芳心所附乃新玉丞相？”
华年点头，安之如素。
安昀哑然失笑，她看不见，但心中已经知晓了，“原来，不止我一个人的心是苦的。”她摸索着做起来，弄心知意上去扶她下榻。却被她给拦下。
“我自己能走。”
安昀慢慢把脚放在地上，一脚踩实了才慢慢站起身，刚走两步，便碰到了刚知意端来的水盆，趔趄了两步险些摔倒，知意弄心要去扶她，却被她给呵斥住。
“我自己能走。”
也亏得华年屋子里没什么其他的物件，安昀虽走的很慢，但也是有惊无险。
“原来你们一个个，都是心比石头硬的人。娥皇郡主，真是叫我佩服。”安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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