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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陵的夜热不热闹,看赌坊与青楼。
赌坊里,十个赌博九个输,还有一个等着输,赢了固然好,但输了心中的确不舒坦,尤其是输给的是面目可憎的男人。不知是哪一位豪杰在连输十把之后,怒道,既然都是送钱出去,送男人也是送,送女人也是送,倒不如送给那些国色天香的尤物,还能博得美人一笑,岂不快哉,说罢拂袖而去,一众赌徒觉得合理,竟然也跟着走了,于是除了烂赌鬼,赌坊的生意却是冷清下来,门可罗雀。
青楼本就门庭若市,经那位豪杰一闹,宾客更胜从前,赚得那是盆满钵满。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这宾客太多,青楼就那么大,姑娘就那么些,总是招呼不过来的,不得已竟是逼得青楼开始限定人数,发放号牌,持牌进入,有号牌之人那是风光无限,无号牌之人唉声叹气,青楼门前尽显人生百态。
可问题又来了,竟催生出了一些倒买倒卖之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青楼也没什么办法,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普通青楼尚且如此,作为蓝陵第一的金陵楼,一个号牌可是天价,直接让许多人望而却步。金陵楼金主是多,可谁也经不住这么耗下去,都说钱要花到刀刃上,这钱没花到姑娘身上,反而被这帮号贩子给坑去了,那还得了。金陵楼也是狠,你敢断金陵楼的财路,那金陵楼也敢断你的,直接明码标价,实名登记,买完号牌直接进入,号牌易主当场作废,那些曾经倒买倒卖之人,但凡参与,直接被剁去双手,挂在金陵楼门口的广场上一天一夜,以儆效尤,其余青楼纷纷效仿,这才终于把秩序给稳定下来。
这一夜,小琴萱端着洗脚水出来,看着在广场上绕了几圈,黑压压排队的人,虽然已经看了许多遍,但每次看还是感慨万千。不论你什么身份,衣着再光鲜亮丽,还不是得老老实实排队,双儿说,这就是“众生平等”,小琴萱不禁哑然。
走到河边,盆一掀就把水倒了下去,不想却是听到一声“哎呀”!
小琴萱被吓一跳,赶忙寻声看去,原来是自己看那些排队之人太入迷,竟是没注意前面有人,直接把那洗脚水往那人身上倒过去了。
听声音是个年轻男子,个子中等,衣着一般,最奇怪的是带了个面具,又不是什么节日,大晚上猛地一看,当真吓人。“咣啷”一声,小琴萱手中的木盆被吓得掉了下来。
“抱歉抱歉!”本来是小琴萱的过错,那带面具的男子却是先行道歉,赶忙帮小琴萱把木盆捡起,“小生失礼,吓到小妹妹实在抱歉,还请原谅则个!”
“哦哦!没事啦!”小琴萱回过神来,也是颇有些尴尬,“是我先淋了大哥哥一身洗脚水,是我有错在先呢!”
“哦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有盈盈暗香,原来是美人沐足之水啊!淋得好,淋得好!”带面具之人一脸陶醉。
“唔!”小琴萱更加尴尬了,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实情,这其实是一个满面油光,走起路来浑身晃动的的胖子的洗脚水,不过看他这享受地模样决定还是不要拆穿为好,赶忙转移话题,“大哥哥也要去金陵楼么?”
“咳咳!”男子挠了挠头,回头看了看灯火辉煌的金陵楼,摇着头苦笑,“来看看而已,我没钱!”
“唔,这样子!”小琴萱立刻就明白了,金陵楼如今号牌降价,但一枚也需要一百两银子,也还是不低的门槛,这男子衣着寒酸,的确不像买得起之人。
“萱儿妹妹,快些,忙不过来了!”双儿在门口对着小琴萱喊道。
“哦!来咯!”小琴萱回答道。
“小妹妹快去忙去吧!”那男子笑着说道,“我这边不要紧!”
“唔,好吧!”小琴萱转头往回走,不时回头看下那个男子,只见他抬头看着金陵楼,一动不动。现在已是秋天,夜晚还是有些寒冷,那人被淋了一身水,一阵风吹来,瑟瑟发抖。小琴萱咬着嘴唇,有些不忍,看到他带个面具,不由得想起元宵节遇到赫连明空和独孤珏,两人那时候都带着面具,独孤珏还把那个狐狸面具送给了她。
“嗯,就这么办!”终于下定决心,小琴萱反身回去,让那男子待着别动,也不顾他莫名其妙,又风一般跑了。
小琴萱先是找到罗刹,找她借了一百两银子,罗刹虽然心中疑惑,但也没有多问,直接把钱给了她。小琴萱抱着银子,跑到外面,找到那个戴面具的男子,不由分说拉着就往金陵楼走去。
金陵楼门口,樊无期正负责发放号牌,见小琴萱拉着个一身水渍的男人过来,一脸惊讶,正要开口询问,却是小琴萱抢先开口。
“樊大叔,给我个号牌呗!喏,这是银子!”说着便把银两递了过去。
“诶,我说,小丫头,你这唱的哪一出哈!”樊无期问道。
“唔,太复杂我一时也说不清楚,你给不给嘛!不给的话,我找罗刹姐姐来找你拿!”小琴萱说道。
“别!给你就是!稍等!”樊无期无奈,这小丫头别的不学好,倒是知道一物降一物的道理,知道樊无期最怕罗刹,而罗刹最宠小琴萱,二人配合无间,樊无期苦不堪言。
“呐,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小琴萱转头问道。
面具男子不明所以,但还是如实答道,“小生温庭筠!”
小琴萱接过樊无期递过来的笔和空白号牌,其他人好好排队,这会儿被一个小姑娘给插了队,那还得了,纷纷指责,可樊无期冷哼一声,脸色一变,一眼扫过去,所有人如坠冰窖,浑身发抖,竟是不敢再出一点声音,广场之上瞬间鸦雀无声。
“大哥哥,怎么写的?”小琴萱又问道。
“咳咳!”面具男子吞了吞吐沫,显然也被下了一跳,当下强自镇定,“‘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温,‘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庭,‘黛叶青筠绿’的筠!”
“哦,这样子!”小琴萱执笔认真的在上面写了三个工整的楷书,轻轻吹了吹墨迹,笔还给樊无期,号牌递到温庭筠手中。
“樊大叔我先走啦!”说着,小琴萱便拉着温庭筠往金陵楼里面走去。
樊无期摇摇头,转头,满脸笑容,“下一位,这位客官银票还是元宝啊,一百两一位!”,排队之人颤巍巍地递上了银票,并报了名字。
“小妹妹,这是作甚!”温庭筠若是此刻还不明白,那当真是白痴了。他不清楚这小丫头的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帮自己,毕竟一百两可不是小数目。
“赔礼道歉啊!”说着,手上力气极大,温庭筠竟是不能控制,只得被她拖着来到沐足的地方,“脱鞋!”
“啊?啊!”
温庭筠站在金陵楼内,紧紧攥着那块写有自己名字的号牌,吞了吞口水,感觉云里雾里,温热透过脚下的蓝田暖玉,经过脚心,游过双腿,传遍全身,即便衣服有些湿,还是觉得温暖。
“天上人间!”温庭筠感叹到。
9
“啊哟!累死我了!”双儿揉着肩膀,扭着脖子,和小琴萱一起坐在楼梯口休息,此刻号牌已经发放完毕,她们也终于可以休息片刻。
“喏,吃点!”小琴萱把一块水晶红豆糕递到双儿面前,双儿接过去咬了一口,一脸满足。
“唔,红豆姐姐手艺就是好!”双儿说道,然后转头问道,“那个带面具的你认识?”
“今晚第一次见!”小琴萱津津有味吃着红豆糕。
“嘶!你这丫头,也不怕领个坏人进来么!”双儿往小琴萱脑袋上戳了一下。
“唔,感觉不像,再一个,我不小心把洗脚水泼人家身上了!”
“哎呀,不知道怎么说你,一百两都可以把他给买下来了,你这败家的小家伙!”双儿一副痛心疾首模样。
“还好吧!”说罢舔着手指,趴在栏杆之上,望着楼下。
罗刹已经成为金陵楼头牌有一段时日,竟是没有一人得进罗刹的小院,因为目前没人过得了罗刹的“天长地久”。
所谓“天长地久”,其实就是喝酒,从入金陵楼开始,天花板上悬着,地板上摆着,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酒杯,斟满各种美酒,想要见罗刹之人,需一杯不落全部喝完,喝完且不醉者,便可踏入小院,可独自一人欣赏那夜惊为天人的舞蹈。一时间引得无数英雄豪杰前来闯关,奈何纷纷醉倒,倒是有一人极为厉害,喝完了所有的酒,奈何只差一步,竟是倒在小院门口,令人惋惜。
“要是他们怕了,不再来了咋办?”小琴萱问罗刹。
罗刹却笑着说,“越是得不到,他们越想得到,越是困难,他们越觉得后面有宝藏,他们不但不会退缩,还会前赴后继,越发勇猛!”
果然如罗刹所说,每日醉成烂泥之人不计其数,然而热度不减,人反而越来越多。
一副寒酸样,又带了个面具的温庭筠在人群中极为显眼,他就站在那里,紧紧攥着号牌,呆若木鸡。
“啧,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小琴萱砸吧着嘴说道。
“鱼玄机诗文侯教!”有一女子朗声说道。
“鱼姐姐又要和别人比拼诗词了!”双儿也来了精神,赶忙从楼梯上爬了起来,与小琴萱一起趴在栏杆之上,看着台上的一个绝美的女子。
论才情金陵楼有两美,师如是与鱼玄机。师如是名字中的“如是”,取自名诗“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她琴棋书画,音律舞蹈,样样精通,诗文笔下生花,行云流水,清词丽句令人赞叹,晏婉芳的小猫名字正是出自她写的诗,“梦中本是伤心路,芙蓉泪,樱桃雨。”
师如是好似天山雪莲,可远观不可亵玩,清清冷冷,始终与人有些距离,同样才华横溢,鱼玄机则刚好相反,知性豪气,不属深闺不从浅闺,独立自主,个性张扬,从不迎合别人,自有一套自己的价值观。一次姐妹们聚会,鱼玄机酒后搂着师如是,动作亲昵,还赋诗道,“娶妻当娶师如是,奈何玄机非儿郎”,惹得姐妹们哄堂大笑,师如是面红耳赤,鱼玄机则倒头就睡,在金陵楼中传为笑谈。
一个九天仙子不可方物,一个豪放浪漫妩媚多姿,舍远求近,鱼玄机的人气却是比师如是要高许多。
鱼玄机色既倾国,思乃入神,喜读书属文,尤致意于一吟一咏。于是,鱼玄机在金陵楼内摆下文斗擂台,但凡赢了她,且她看得入眼之人,可为其座上宾,然而自她成为头牌以来,座上宾屈指可数。
只见此刻,鱼玄机站在一面屏风之前,屏风用红布盖着,一袭紫色衣衫,清丽脱俗,青丝不作修饰直垂而下,额头三粒菱形花钿妖冶非凡,一双眸子黑白分明,扫过众宾客,无不感到心头巨震,绛唇微启,皓齿白皙,只听她朗声说道:
“今夜我们且玩一次大的,诗词胜于我,今夜便可提任何要求!”
此言一出,宾客沸腾。要知道,金陵楼的女子可都是卖艺不卖身,想要动手动脚都要好生掂量一番,谁知道这其他姑娘背后有没有一个如护晏婉芳一般的神秘人,良辰美景虽好,但也要有命享受才是。鱼玄机所言,这“任何要求”可是让人想入非非,这如何不让宾客欣喜若狂。
“玄机莫不是又喝醉了!”师如是站在远处,皱着眉头,有些担忧,身边是抱着芙蓉泪的晏婉芳。
“不知呢!”晏婉芳摇头道,“对她有非分之想的男子没那才华,能胜过她的男子又大多正人君子,放心呢,她自有分寸!”
“请!”鱼玄机扯住红布,一拉,动作优美,红布翻飞,露出屏风,屏风上面有四个大字“酒色财气”!
“酒色财气”乃是蓝陵的立命根本,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每日都要接触,陌生则因为没有以此为题行文赋诗。
底下宾客低头不语,苦思冥想,鱼玄机微微笑道,“不如就由玄机献丑,抛砖引玉一番!”
“好!”底下宾客纷纷鼓掌叫好,有鱼玄机开头自然不错,一来可以观美人赋诗,二来也可探究她所表达的意思,是褒是贬,方便顺着她的思路进行,博得美人芳心。
鱼玄机清了清嗓子,赋诗道:
“酒色财气人四戒,难割难舍世间藏。识得长短与是非,不似神仙也寿长!”
鱼玄机的诗歌点明酒色财气乃人生四戒,诸事都离不开,但凡事有两面,酒色财气也一样,不可偏颇一方,只要能把握其中的的度,就能够觅得人生真谛,和和美美,身体健康。
来金陵楼的许多人都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之人,当下略一回味,觉得这诗的确有些意思,朗朗上口,富含哲理。观其诗,鱼玄机的立场则是中立,那么只需要顺其心意,以中立的角度来对诗即可,当下纷纷搜肠刮肚,引文据典,可这时去有人捷足先登,已经朗声赋诗一首:
“千杯不倒真英豪,坐怀不乱道德高;君子爱财取有道,宽宏大量气自消!”
“可恶!”宾客们心中不服,这第一个赋诗之人往往能够先入为主,引起鱼玄机的注意,一旦开了口,除非自己还有更好的佳作拿出,否则便又回到鱼玄机的回合,第一回合便已败下阵来。
宾客们纷纷环顾四周,要找寻这第一个赋诗之人,宾客们让出一条道,有一人缓缓上前。
“诶诶,萱儿妹妹快看,这不是你带进来的那个人么!”双儿说道。
只见那人衣着普通,略显寒酸,衣服上还有些水迹未干,最重要的是,带着一个面具,不是温庭筠又是谁。
“公子如此才情,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呢?”鱼玄机美目流转,落在温庭筠身上。
“小生长相欠佳,这才带着面具,也是不想污了姑娘慧眼,还望原谅则个!”温庭筠淡淡说道,有些许自卑。
“唔,原来如此,那请公子接题!”鱼玄机也不好强人所难,只得继续出题。
“姑娘请!”温庭筠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还是以这酒色财气吧!唔!”鱼玄机略一沉吟,一只玉臂环抱于胸,一只手摸着下巴,在台上走了几步,灵动的双眼一转,闪闪发光,似乎已经有了作品,朝温庭筠一笑,说道:
“推杯换盏成礼仪,萧条冷落人踪灭。金玉满堂民发奋,国运昌隆气自强!”
“唔,夕有曹氏子建七步成诗,姑娘不遑多让,不多不少,竟也七步作诗,且跳出之前桎梏,上升到了国家社稷,了不得,小生献丑了!”温庭筠施了一礼,朗声道:
“酒助礼乐社稷康,色育生灵重纲常;财足粮丰家国盛,气凝太极定阴阳!”
虽然隔着面具,但似乎也能感觉到温庭筠面具之下神采飞扬,双目炯炯有神。
“公子心怀天下,眼见远超小女子,这局是玄机输了!”鱼玄机面露难色。
“啊!这就输了?”宾客们不可置信,不想号称“吟诗颂词无敌手”的鱼玄机居然两回合便败下阵来,而且还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连脸都不敢露的小子。难道真如鱼玄机之前所说,这小子今夜便可提任何要求,哪怕是非分之想!
“装神弄鬼!”一个身着华服的青年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将温庭筠的面具打落在地,温庭筠终于露出真面目。
“原来是真的丑啊?”宾客震惊,金陵楼中雅雀无声。
豹头环眼,铁面虬髯,相貌奇异,犹如地府判官钟馗再世。
“呵!”温庭筠也不生气,蹲下将面具拾了起来,重新戴好面具,缓缓说道,“小生长相怪异,人送外号‘温钟馗’,惊了各位,扰了雅兴,还请原谅则个!”说着抬起头对着台上的鱼玄机欠身行李,“得遇姑娘三生有幸,就此别过!”说罢便转身朝外面走去。
鱼玄机秀眉微皱,咬着嘴唇,竟是有些不舍,一跺脚,也不在乎什么了,喊道,“别走!”
温庭筠停住步子,转过身来,不明所以。
“诸位护院大哥,把这厮给我扔出去!”鱼玄机素手叉腰,指着台下说道。
“哈哈,干得漂亮!”那华服公子鼓掌笑道,“这般污人眼珠之人,还是得让他张长记性!诶诶,你们这是干什么,拉错人啦!”
声音渐行渐远,最后只听到“哎哟”一声,以及一个中气十足的“滚”字!
整个金陵楼哄堂大笑。那人以为鱼玄机气不过,不让温庭筠那么容易走出去,所以才让护院扔人,不想鱼玄机竟是让护院扔的是他自己。
“好了,碍事的人走了!还请其他人莫要做些多余的事,玄机谢过!”鱼玄机严肃说道,美目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温庭筠身上,表情突然变得丰富,俏皮起来,“公子,小女虽然输了,不过三局两胜,才赢了一局,公子还需继续努力呀!”
温庭筠摇头苦笑,“好!”
“不知公子姓名?”鱼玄机问道。
“小生,温庭筠!温润如玉之温,庭院深深只庭,筠竹之筠!”温庭筠说道。
“嗯,小女记住了!”鱼玄机默念几遍,继续说道,“第二回合还请温公子出题!”说罢退开几步,自有侍女走到前面,将一张新的宣纸贴到屏风之上,鱼玄机做了个“请”的姿势。
“献丑了!”温庭筠也不扭捏,几步踏上阶梯,看似文弱书生,却有气贯山河之势,鱼玄机微微点头,颇为欣赏。
只见温庭筠沾墨挥毫,落笔稳如泰山,笔走龙蛇,气象万千,提笔干脆,不拖泥带水,字成,退往一边,说道,“姑娘请!”
“江边柳?”鱼玄机轻声念到。
“正是,早些时候小生站在金陵楼下,胭脂河畔的柳树下,不想被一可爱的小女孩泼了一盆洗脚水,本来以小生这穷酸模样,就是再努力个百年也进不得这金陵楼,不想得遇贵人,竟是得以一睹这甲天下的金陵真容,即便此刻依然觉得云里雾里,不甚真实,方才姑娘让小生出题,搜肠刮肚,只想出这么个词,也算是缘分吧!”温庭筠平静说道。
“好!温公子还请稍等片刻,容小女思量一番!”鱼玄机略一沉吟,双手一拍,说道: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根老藏鱼窟,枝底系客舟。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请温公子品评!”
“好!好!好!”温庭筠连说三个“好”字,顿了顿,接着又说道,“不论遣词造句,音律平仄,意境诗情都乃上乘之作!小生自知写不出超过姑娘的诗,这局便是小生输了!”温庭筠由衷感叹道。
“呼!”底下的宾客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搬回一局,否者被这小子连赢两局那还了得,再见识过那诡异的长相之后,心中早已将其比作癞蛤蟆,此刻温庭筠就是一只想吃天鹅屁的癞蛤蟆,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得逞。
“承温公子谬赞,如今我们打成平手,第三回合轮到小女子出题!”鱼玄机环视一周,发现旁边的小碟之中有刚才红豆妹妹送过来的水晶红豆糕,眼珠子一转已经有了注意,“温公子,请以‘红豆’为题!”
“红豆?”温庭筠略一沉吟,也如鱼玄机一般在台上走了几步,鱼玄机心中默默跟随温庭筠脚步,走一步,数一步,正好也是第七步时候,温庭筠停住了脚步,朗声念到:
“一尺深红蒙曲尘,天生旧物不如新。合欢桃核终堪恨,里许元来别有人。
井底点灯深烛伊,共郎长行莫围棋。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诗词念罢,雅雀无声,片刻之后掌声雷动,欢呼雀跃。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鱼玄机默念几遍,不觉竟是泪眼朦胧,“我输了!”
“诶诶!”宾客们突然反应过来,这可是关系到鱼玄机今夜归属的重大问题,自己居然为敌人鼓掌,不禁想抽自己一个耳光,“玄机姑娘,在试上一试嘛,别轻易认输啊!”
“就是!”有人附和。
“呵!你们来!”鱼玄机对着台下说道,“你们若是有人写出比这‘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还要美妙的诗句,我现在就嫁给你!”
“呃!”宾客们不再言语,的确,这句诗可谓登峰造极,红豆本就有相思之一,又名相思子,那“入骨相思”一语双关,其中缠绵之意,教人不由销魂,“知不知”将那份爱恋之意,相思之苦,无语凝噎之感描绘得淋漓尽致,实在是无懈可击。
“好吧!玄机愿赌服输,敢问温公子愿望是何?玄机。。。”鱼玄机双颊绯红,紧咬双唇,“玄机定会满足!”
“唔。。。原来还有这个彩头!”温庭筠想了想,“任何愿望皆可么?”
“嗯!”鱼玄机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声如蚊蝇,几乎不得听闻,暗自后悔当初自大夸下的海口。
“唔,小生需要文银一百三十六两!”温庭筠说道。
“啊!?”鱼玄机惊诧不已。
“啊!?”台下宾客不可置信。
“公子莫不是在开玩笑?纹银一百三十六两?”鱼玄机以为自己听错了,再确认了一遍。
“姑娘没听错,正是纹银一百三十六两!”温庭筠认真说道。
“何解?”鱼玄机问道。
“一百两乃一个小妹妹所借,因此才得进这金陵楼,借而不还视为不义,小生做不得;三十六两为蓝陵至帝京的车马费,小生与一车夫已经谈好价格,正为车费头疼!”温庭筠一本经说道。
“唔。。。”鱼玄机揉着额头,颇受打击,“速去取纹银一百三十六两与温公子!”有丫鬟转身便去了。
待得了纹银,温庭筠告谢之后,寻得小琴萱踪迹,将一百两还给了她,与众人告辞之后便离开了,留下满堂瞠目结舌。
鱼玄机悻悻然,结束了诗文擂台,回了房间,心中压抑,拉过被子蒙着头便沉沉睡去。
第三日,查得温庭筠这日离开蓝陵,鱼玄机策马狂奔,一袭紫衣飘然出尘,终是在蓝陵门口将车马拦下,二人相对无言,鱼玄机朗声念道:
“苦思搜诗灯下吟,不眠长夜怕寒衾。满庭木叶愁风起,透幌纱窗惜月沈。
疏散未闲终遂愿,盛衰空见本来心。幽栖莫定梧桐处,暮雀啾啾空绕林。”
温庭筠没有说话,车马缓缓驶离蓝陵,终是化作一点,融入山林。
鱼玄机摇头苦笑,骑着马缓缓而行,回到金陵楼,自此再也没有摆过诗文擂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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