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睫毛抖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视线有些模糊,昏暗的茅草房顶下,一片颜色深谙的黑斑很是显眼。是常年被油灯熏烤后,留下的烟渍。
“。。。啊。。。嘶。。。”
姜黄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努力的坐起身子,可是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的感觉,着实酸爽的很,脑仁中迸发的胀痛,犹如将要裂开一般。
伸手想要按住疼痛的地方,立刻一阵肌肉痉挛就席卷了全身。
“。。。哎呦我去。。。要命了要命了。。”
疼是好事,至少没有缺胳膊少腿。
待疼痛稍微减轻,尽全力将头部偏转向床边,借着油纸糊着的窗口透过的光线,他缓缓打量起屋子里的陈设:
床边两步远的地方,靠窗是一张木头桌子和两条长板凳,能看到边缘处尽是些裂缝,想来有些年头了。桌子上孤零零的放着盏油灯外,再无其他。
桌边是一只五斗橱,橱子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件蓑衣,草编的,除了衣领的位置圆润些,袖口和下摆处就像未经整理过的笤帚枝子,刺毛乱炸。
橱子的另一侧是门,有光透进来,在地上照出两条断断续续的光线,尘埃在光线中起伏翻飞,看这个模样,门的密封性应该不会好到哪去。
“。咳咳。。咳。。”
缓缓将头转回,无意间牵动了某根神经,刺痛的肺部一阵不适,顿时咳出声来。同时心中不住的嘀咕,这解放前的装修风格,究竟是个什么鬼地方。
暗自嘀咕着,思绪倒朔而上,星星点点的片段在眼前汇聚起来:黑熊、小樵夫、国学馆、匪夷所思的法术、以及。。。变小!
忽然记起来,从国学馆离开之后,自己浑浑噩噩的走下山,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进入了这具小孩子的身体,可这身体究竟是谁的?怎么就进来了?
尝试着从被子里探出双臂,举到眼前时看到的却是一双小小的手,锈迹斑斑的铁指环套在小拇指上,试着攥了攥拳,还很虚弱,握不紧。
不是做梦。做梦不会这么疼,不会这么逼真。
“。。咳咳。。。咳咳。。”
慢慢将双手放下,又引动了一阵咳嗽,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久未上油的门枢吱呀呀的响了起来,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
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感**彩,姜黄判断不来自己这身体和这男人是什么关系。只好努力的侧过头,试着打量他。
“莫要乱动,躺好”
男人走到床边,伸过手来按住自己的胳膊,同时脚跟在长条板凳上一勾,凳子便听话的滑到了他身侧,他顺势将手中的粗陶碗搁在了上面,一阵中药的气味接着传到了姜黄鼻翼里。
这人扎着土色头巾,续着胡子,浓眉,眼睛不大,但眼眶发黑,眼眸深邃。
第一眼看上去,还以为是加勒比海盗里的杰克船长,只是细瞧之下,脸庞不像约翰尼德普那样棱角分明,没有那一撮**的双辫子胡须,也没有那份流浪摇滚的邪气。
他身上的衣着,就像低成本的武侠片中的群众演员,深蓝色条棉衣服外,套了件束身的皮坎肩,小臂处带着皮子做的护臂。
“看我作甚?”
男人盯着他的双眼,不解的问,同时伸过手来按向他的额头,试了试温度,接着满意的点点头,将粗陶碗端过来,示意他喝药。
接着屋子里传出吸溜、吸溜的声音,两人一个默默的喂,一个默默的喝,直待一碗药喝去了大半后,男人才开口。
“刚才郎中来过了,算你命大,灵气冲开了灵脉,只不过。。。”
男人顿了顿,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意外:
“。。只不过,心海还保不保得住,不太好说。”
话音落下,屋子里又只剩下“吸溜、吸溜”的喝药声,直到药喝完,男人也没等到姜黄开口:
“你可后悔?”
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姜黄听他问话,茫然的眨眨眼。
“啊?”
他本就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这哥们说了些什么啊?除了莫名其妙的被他喂了碗药之外,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什么心海灵脉后不后悔的,完全搞不懂。
“额,这位。。朋友,您在说什么?后悔什么?”
还未从新的身份中转换过来的姜黄,下意识仍将自己当做成年人,不自觉的就换上了平辈的称呼。
只是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了不妥。
毕竟稚嫩的童音配着**岁的身体,喊对方朋友,着实有些不着调啊。
男人听了他的话,端着药碗的手一顿,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喊我什么?”
男人的眉头都皱到了一起,狐疑的盯着姜黄。
看见对方的表情,心中直道坏菜了,眼下只能将错就错装失忆了,也不知道对方吃不吃这套。
“额,喊朋友不行么?那。。。兄弟?”
这话一说出口,男人眼脸狂跳,而姜黄反倒心中恍然,知道自己这戏演的起效了。
于是继续装傻。
“这是哪儿?”
“我怎么在这?”
他一边说,一边瞄了男人一眼,见他一脸错愕和紧张的神色,更是放下心来,虽然拿捏不准对方的身份,但就这神情,至少是友非敌。
做戏不能做的太过,这道理姜黄还是明白的。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是用孩子的身份和这男人交流比较好,不然心理落差的冲击力太大,他可能接受不了。
“额。。。这位大叔?我这是怎么了?我现在脑袋昏昏的。。。。有些记不起来。”
稳了稳心神,姜黄换了副语气继续说。
男人木然的端着碗,呆滞的瞧着他从刚开始的装傻变得真的有些傻。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试探着喊了两声他的名字。
“姜黄!”
“姜黄?”
换来的却是姜黄一脸茫然。
此时的姜黄看他惊诧的神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诸天神佛问候了个遍之后,决定先制造个独处的机会,一个人静一静,可是看了眼对面的男人。
。。。。直勾勾的盯着他。
顿时一阵恶寒。
拜托这位大哥,您先回避一下让我捋一捋思路啊,我已经演失忆演的很吃力了好不好啊,不管咱俩什么关系,没看我脑门子都冒汗了吗!
一边想着,一边试着爬起身,只是稍微扭动一下,就钻心的痛。
男人此刻也惊觉过来,立刻伸手向他颈部按来,当手掌抚到脖颈上时,一股劲力传遍全身,姜黄只觉一阵倦意袭来,紧接着眼皮发沉的睡了过去。
同时心里无助的呐喊,我tm只是想静静啊!!
。。。。。。
。。。。。。
装失忆其实是一项很累人的活儿,姜黄的体会很深刻。
此时距离转醒那日,已经过去了十多天,可以下床走动的他正坐在田埂旁晒着太阳,看着不远处的乡民弓着腰,在地里收番薯。
薯田应该是试种的第二年,收成还不错,挖番薯的人脸上带笑,时不时的直起腰来锤一锤后背,接着继续埋下头。
偶有挖满一筐的乡民从他身边走过时,会朝着他坐的方向看两眼,大多会摇摇头,默默走开,也有长吁短叹的。
姜黄混不在意,也没法在意,自己目前扮演的就是个重症失忆症患者,能对他们报之一笑就不错了。
说是扮演,其实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至少到目前为止,还全然没有想起什么的意思。
“哎,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番薯,姜黄一边叹气。
也许是番薯吧,反正吃起来味道差不多。用水煮过之后甜丝丝的,除了吃多了放屁又多又臭外,还是很能饱腹的。
是的,饱腹。
连续吃了很多天番薯粥之后,他已经对这个时代低下的生产力深恶痛绝。
这儿不是他所知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听村里年事最高的老者讲黄历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顺朝,贤中四十二年。
历史上哪有这个朝代?
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成为穿越群众的姜黄很是蒙逼,好在询问了一番之后发现,这年号虽说对不上,可是关键人物还是差不多的,比如孔孟程朱,比如西游水浒,比起他熟知的历史来说,此时也就相当于明朝末年的样子。
初想时还有些无法接受,可是转眼就释然了,毕竟比起穿越来,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东西。
灵气。
说起这玩意儿,还得提一下彗星。
时间向前推大半个世纪,大顺朝御靖十年的时候,一颗彗星掠过天空,原本除了在天上挂一道光之外没什么作用的玩意儿,不知闹了什么妖,掠过不久就有人发生了变异。
变得可以隔空摄物,可以徒手点火、制冰,甚至出现了号称雷公电母之类的人物,虽然没见过,但听名字也知道那特异功能不会差到哪去。
好在这一批人并不多,没能组成一套成建制的神仙体系就老的老,死的死了。
随之民间关于天神下凡之类的流言也就不攻自破,但是故事却实实在在的遗留了下来,尤其在这个小说话本盛行的年代,被老百姓口口相传,争相传唱了好久。
原以为这事儿闹过这么一阵也就算了,可是谁曾想,贤中三十五年,也就是12年前,彗星又来了,这一次,不仅是人变异了,连动植物都变异了:
奇花异草长得飞快,几年时间就芳草萋萋盖满了山南水北。
漫山遍野的动物们服用了这玩意儿之后,也和打了兴奋剂似的,不停地繁衍后代,那传宗接代的速度,不比后世家禽出栏的速度慢多少。
这样一来,食物链膨胀了,可原本的农耕文明依旧没有得到解放,该从地里刨食的,一样在刨食,原因就是普通老百姓拿那些野物,基本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打了兴奋剂的山鸡兔子野猪,除了蓬勃的荷尔蒙以外,还有敏锐的感知力,本来人靠两条腿就很难撵上,这下更难了。
于是普通人只好继续种谷物,吃粮食。当然谁都想吃奇花异草天灵地宝,吃成神行太保,吃成武二郎。
可是抢不过啊,除了野兽在找那些天才地宝,变异的人也在找。
于是老百姓还是老百姓,奇能异士更加奇能异士。
毕竟以他们漫山遍野撵兔子的脚力,搜寻面积还是很辽阔的。老百姓哪抢得过他们。
更有甚者,翻了老一辈先烈的‘功法心得’出来,还真修出些门道,其中尤以掌握了国家机密的阉党最甚,这样一来,有些能耐的人士要么投靠了朝廷做了阉党走狗,要么立山头自成一派。
世道就这么乱了起来。
其实总得说起来,这世道本来就不顺利,加之又赶上个不怎么爱上朝听政的贤中皇帝,于是一众牛鬼蛇神们,各展神通的带着腐朽的大顺朝,向着崩溃的方向一路狂奔。
白瞎了这个国号啊。一点都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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