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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笃笃。”
方远敲了敲门:“报告!”
“方远来了吧,请进。”
“陈教官,你找我有事?”
“方远,你刚来,内务管理条例,我跟你说一下。”陈刚指着办公桌后,两张相对的单人床,“床上只能放枕头和被子,多余的东西必须放进柜子里。”
指着床底一条黄漆粗线,“鞋尖不能越过黄线,一人不能超过三双鞋子,必须摆放齐整。”
抬手指了指靠窗的长条桌和门背后挂毛巾的地方,“茶缸摆放一直线,茶缸把子、茶缸里的牙膏、牙刷的方向也要一致。毛巾下垂的位置要统一,花色也不允许搞乱。”
方远边听边点头,一一记在心头。
“好,现在我给你做叠被子的示范。”
陈刚把豆腐块摊开,揉成了一堆,然后铺开、捋平,几次折叠后,又成了一块棱角分明的豆腐。
“方远,你来试试。”
陈刚做了两次示范后,方远上场。
折叠成形,勒出对折处的四个三角形,方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很不错,对照条例,你叠的被子已经达到优秀标准了。”陈刚请方远坐下,弯腰在办公桌的小柜子里,摸索了一阵,拿出一小盒茶叶,“这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做的红茶,你尝尝,挺香的。”
陈刚给方远的茶缸里放了一大撮茶叶,自己只抓了四五片,能看出来他挺珍惜这些茶叶。
“方远,你抽烟不?”
“偶尔也抽上几支的。”
“那就好了,否则我的准备就白费了。”
陈刚拉开抽屉,方远无意中瞥见:抽屉口有半包的金丝猴和没开包的一包燕京。
金丝猴一块钱一包,燕京要卖十块。方远的目光在金丝猴烟上多停留了一会。
陈刚匆忙取出燕京烟,关上抽屉,有些不好意思:“呵呵,我的津贴不算高,攒着还要盖房子,媳妇等了我好几年,今年准备盖好房子就把她娶回家。你是名牌大学生,我估计金丝猴,你抽不惯的。”
自己舍不得喝的茶叶给他一大把,现在燕京烟又是特意给他准备的。方远虽说不清楚陈刚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过对陈刚他还是挺有好感。
他觉得陈刚这人挺厚道,也大度,更不摆教官的架子。下午在训练场,陈刚面子被削也没计较,换了其他心眼小的,估计正想着给他穿小鞋,还能请他喝茶抽烟,单独示范?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方远笑笑:“陈教官,学员抽烟不违反纪律?”
“纪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嘛。你在宿舍抽烟,那肯定违反军训管理条例,在我这儿嘛,呵呵。”
“那行,我刚记起来,我行李箱里还有两包好烟呢,我拿来和陈教官共产了!”
陈刚开起了玩笑:“那必须没收,以后要抽烟,训练结束上我这儿来,抽支烟、解解乏。”
……
……
方远捏了两包烟重新走进404,看见潘晓明也在。
“潘教官,你也来一支。”方远把烟往办公桌上一放,拆开一包,给陈刚递了一支,然后烟盒转向一旁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潘晓明。
“班长,我……纪律……”
“方远给你,你就接,小潘你是娘们还是你不肯陪我一起犯纪律?”
你小子一根筋呀,人家方远给你台阶下呢!陈刚狠狠给了潘晓明一脚。
说来也怪,接了方远一支烟,又挨了班长一脚,潘晓明觉得浑身自在多了。
“班长,你的心肝宝贝也拿出来泡了?”潘晓明这才嗅到茶缸溢出的清香,“给我也来一杯?嫂子的茶,我可是馋了好久了。”
“行,谁让你撞上了呢。”陈刚一脸肉痛,但还是给潘晓明倒了一杯。
几支烟,一杯茶,三人聊起了家常。
当听说方远是个农村人,家里是杀猪的,还欠了一屁股债,去年搞了熟食店后才还清债务。
潘晓明的脸红了又红,最后终于忍不住说:“方远,我向你道歉,我误会你了,我这人,班长你最清楚,你说。”
“是呀,小潘你本质很好,就是对家庭出身好的,偏见太大了,这个要改一改,家庭出身好并不代表这人就坏嘛,相反也一样。”
方远点点头:“潘教官误会我,也正常,我同学他们也一样误会呢。我迟来了一个多礼拜,其实是被学校的老教授抓壮丁了。潘教官,你起先还担心我会影响军训吧。”
“半道来上一个,不说小潘,我也担心。不过现在看来,这个担心是多余的。”
“方远,对你我真是服了。跟你一比,我这几年兵算是当的啥?”潘晓明抓抓后脑勺,“我知道你没当过兵,要是按我们那边迷信的说话,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兵,一个好兵!”
……
……
大学生的军训生活确实枯燥乏味。
一周一次露天电影,两次集中学习,其余四天训练结束后,就只能在宿舍窝着,或是去其他宿舍串串门,当然,女生宿舍是去不了的,你稍微靠近些,值岗的两个女哨兵就会把你批的像个二孙子!
《少林寺》一出,华夏无数武术迷,离家去少林学武。
《海灯法师》一播,一指禅名扬华夏。
“老三,你老实交待,你是不是会一指禅?”
陈政看着正在上铺看小说的方远,大声问。
宿舍里挤满了人,门口还站了十几个竖着耳朵、踮起脚跟的,历史系93(2)班的男生全到齐了。
单指吊单杠、单臂人体旗帜,方远种种神乎其神的表现,让这帮大小伙们心痒痒的,一想问个究竟,二想能不能学个一招半式。
“一指禅?我又不是和尚。”方远扫了一眼,对着一屋子的好奇宝宝们,开始满嘴跑火车——
说他练的是童子功,三岁那年起跟村上一个老拳师练的。起初是双手吊在一根悬空的木棍上,能坚持两个小时了,就单手吊。单手能吊两个小时,就松开小指头,随着功夫日渐精深,最后用一根中指也能吊个一两个小时了,大功告成!
“童子功,没办法教你们。”方远双手一摊,爱莫能助的表情。
“他姥姥的,我还是标准的童子呢,可我十八岁了!”陈政懊恼的拍拍前额,“我咋就不能三岁碰上个老拳师呢。”
答案有了,拜师却黄了。“唉——”屋里屋外一阵叹气声。
陈政是个喜欢爱闹的,他提议,方远能用一根中指承受体重,中指的力量肯定惊人,那就用中指和他们扳手腕吧,谁输谁回学校后请对方一顿饭。
“你们输不用请,如果我输我来请。”方远跳下来,坐在下铺陈政的床上。
“我提议的,我先来!”陈政推开两边挤过来的人,伸出了粗壮的胳膊。
方远给足了陈政的面子,所以陈政坚持了十秒钟,后面的挑战者,没谁能坚持过一秒。
赌注很快从方远输了请吃饭,变成谁能在方远的中指下坚持三秒钟,陈政请吃饭,反之请陈政吃饭。
几分钟不到,陈政已经一星期不用自己掏钱买饭了。
正热闹,有人看了看表,一声惊叫:“快到熄灯时间了,还不撤?”
一屋子人顿作鸟兽散。
听到上铺的掀被子声音,陈政双手抓住床沿,探头上去:“老三,你真敢盖被子呀?”
“它是你祖宗了,还能是我祖宗?我可不供它。”方远把被子拉到脖子边,“睡吧,别说话了,熄灯说话,可要拉出去加练的。”
“滴滴答……”
熄灯号一吹,宿舍楼漆黑一片。
虚空中,一个透明的水罩慢慢落下。
满屋子的脚臭味、汗臭味以及堆在床底、床头训练服上的馊臭味消失了,清新的风绕着方远,一会亲亲他的脸,一会揉揉他的头发,像是孩童般亲昵、调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