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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失恋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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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生往往一线之隔,上一刻必死无疑,下一刻绝处逢生,峰回路转,常年在江湖上行走的人必然会对这种感受习以为常。

    可惜我当杜云卿金屋藏娇的妾侍当得实在太久了,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对我来说已经恍若隔世,小小一个蓝玉竟然就能将我吓成这样。

    我坐在阳光底下回想以前的自己,杜云卿坐在我面前乒乒乓乓地修一张断了腿的椅子,就是那天风小刀的狮吼功弄坏的。从早上他这修椅子的声音将我吵醒开始,我们就这样坐在院子里一直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旧时的光景在我脑海中闪过,伤感一阵一阵从心头袭来。杜云卿修着他的椅子,动作熟练,仿佛已做过千百回,全神贯注,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一把椅子。

    几场秋雨把院子里里外外都洗濯了一遍,今天早上太阳冒头,又照了一上午,地面已无半点湿意。晴空如洗,这院子里的一切都是清爽明净的,却不包括我的心情,五味陈杂。

    想着想着,一口腥甜涌上喉间,我捂着胸口咳了起来。

    “身子没好就回去躺着罢。”杜云卿头都没抬一下,语气淡淡的,依旧看不出情绪。

    从沈莫川的小庙里回来有七天了,他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刚开始几天我都是躺在床上养伤,他就是想搭理我,我也是迷迷糊糊的,后来我的伤势渐渐有了起色,人也清醒了。他有时白天会不在,但夜间还是会回来与我睡在一处,话却越来越少。

    今日刚好有空,两个人在一起坐了一上午,竟然相对无言,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他了?难道是怪我半夜跑出来?那又何苦带我回来?直接带我回暮云宫不就行了,我都伤成那个样子了。

    时至中午,虽已是秋季,但头顶太阳还是将人照得冒汗,正在忙活的人就更容易出汗了。一滴汗珠从额角顺着光洁的俊颜滑落,在阳光下莹莹生辉,我凑近身子抬手替他擦了擦。汗珠晕湿了我的衣袖,但这个动作没有打动杜云卿,仿佛我并不存在一样,他低着头继续跟手中的椅子较劲。

    他到底是怎么了,竟然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面无表情,让人分不清喜怒。两个人就坐得那么近,只要他一抬头就能撞上,心却离得很远,如同隔着云端,让我捉摸不透。一时之间,我感觉以前那个已经厌弃我的人又回来了,而这些日子以来的温柔不过是种幻象,都是我臆想出来的。

    一颗心顿时像悬在了半空中,七上八下没有着落,我扯住杜云卿正在干活的手想要告诉他二舅舅明日就要到了。前些日子去找了五毒教的人,他们也在找蓝玉,不过听他们说那圣物有贮人贮物之效,而且无毒不食,唐小宝极有可能还在人世。也许我很快就能回唐门了,这些桌椅已不必再修。

    我想让他看我一眼。

    可是我刚唤了声“宫主!”便被杜云卿开口打断。

    “我要走了,这屋子收拾好了还能再住些时日。”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椅子望着我,神色平静,我这才注意到椅子原来已经修好了。

    “宫主要去哪?”我有些愣神,他的话清清楚楚,我却好像反应不过来。

    “当然是带铮铮回暮云宫,不然就要留在这蜀地过年了。”他站起身来,连带着攀着他胳膊的我也站了起来,“你以后一个人要多加小心。”

    一个人要多加小心?是的,一个人,这三个字我听得很清楚。原来就是不要我了!这么多日的冷淡与猜疑终于有了答案,原来就是这么个结果。

    不是才说过不会对我放手,要和我成亲的嘛,骗子!

    心上一痛,我仰头望着他,眼泪霎时模糊了双眼,这让我眷恋的人也看不清了。也许早该如此,好吧,那你走吧!

    “好,那就不送宫主了。”我松开手背过身不想再望他,怕自己再看下去就会忍不住扑上去。可是扑上去又如何,我是能随他回暮云宫呢?还是求他不要走,别管杜铮铮了,留在这里陪我。

    背后一阵沉默,杜云卿没有立刻离去,等了片刻他才出声:“我这次回去要闭关一段时间,你可以安心留在这里当你的家主了。不过唐门积弊重重,早就深入骨髓,你母亲在时便已是一团腐肉,此次你要夺回掌门之位,又借了化燕草之势,牵扯到整个江湖,到时候这摊子怕是不好收拾。”

    “宫主毋需操心,依依自有主张。”我忍住声音里的哽咽,闭起双目,眼泪便顺着面颊潺潺滑落。

    “江湖险恶,五毒教蓝玉之事日后也必不会少见,这枚玉簪,你虽不喜欢,但再与人对上时还可以做兵刃用,留着罢。”身后传来硬物搁置在石桌上的声音。

    心间沉痛袭来引得头脑昏昏沉沉,我扶着胸口,好像这样就能勉力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但杜云卿还在继续交待,“唐无双身有剧毒,我将她与化燕草一同交给沈先生了,还留了两个人在那照看着,你早些派人过去吧。你我二人日后恐怕再难相见,你好生保重。”

    再难相见?!

    “那秦久呢?”我自嘲地勾起唇角,我给你捅了篓子,坑了你的徒弟,你就这么放过我了?

    “此人你唐门动不起,只能暮云宫出面,毋需勉强了。此事本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是的,我与杜云卿原本就是无关之人,他这一走我们以后也不会再有关了。

    心口越来越疼了,疼得我有些站不动了,俯下身子我忍不住咳喘起来,一发不可收拾,背后没有人来扶我,院子里一派寂静,杜云卿已经走了。

    没想到会这么快,让我措手不及,杜云卿说走就走。他要来,我挡不住,他要走,我连一片衣角都抓不住。七年的纠缠原来就终结于此刻,结束得那么云淡风轻,爱与恨什么也没留下。

    不,还有一枚玉簪,我转过身来,它就静静躺在石桌上。梨花梨花,离人之花,真是讽刺!

    心好像被生生剜去了一块,我伸手将那支簪子放进怀里,嗝得人有点疼,但这疼却让人难以放手,它总能证明有什么东西曾经存在过。

    脸上也很疼,眼泪流成了一条河,可秋日的风一吹就干涸了,哭给谁看呢?

    我昏昏沉沉地回到房间里,倒在床上,觉得自己身心俱疲。我抹了一把脸,决定忘了杜云卿,有他在,我还什么都没做就觉得累了,这样还怎么当唐家的家主。

    咳喘无止无休,我死死咬住被角想要将它压下去,不一会被子上氲出浓重的血腥味。

    齿间一松,绝望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突然不知自己的未来到底该如何过下去。

    这间惹人伤心的院子当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随处都仿佛能瞧见他的身影,待上一刻都是煎熬。

    二舅舅一来,我连夜就走了,离开这个地方也许能忘得快一点。

    孙念庵又出现了,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他说我身子不好要护送我回唐门。原本想着有个人说说话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可是现在我不仅不想和他说话,而且很烦,已经烦到想要杀人的地步。

    “双双,你渴不渴?”,“双双,你饿不饿?”,“双双,咱们要不要休息会?”。。。

    嗡嗡嗡好像有苍蝇在耳边乱飞,片刻没个消停,头更疼了,疼得直冒冷汗连带着身上也疼了起来,我撑起身子,掀开半截车帘想要吹吹风。

    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虽是秋季,车道旁的树林仍是郁郁葱葱,让人产生一种还身处于春日的错觉。

    只是这春天有点寒冷,一阵晚风吹到面上,我打了个喷嚏。

    我拉下车帘,外面的美景立即就被关在窗外,一切都变得与我无关。车室里的光线很暗,我抚着胸口在这黑暗里喘气,呼吸不畅,鼻子像是塞住了,心里也堵得慌。

    “双双,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啊?我们刚刚路过那个村子的时候就应该停下留宿的。。。”这令人厌烦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我头疼地捂住耳朵,他的声音又从指缝间钻入,没完没了。

    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催促:“杀了他,快杀了他!杀了他,就清净了,杀了他就解脱了。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杀意顿时涌起,疲倦也一扫而空,我捻着一根银针支起身子朝外面挪。

    暮色沉沉之下,那个驾车的背影朦朦胧胧,杜云卿仿佛就坐在那里。

    这夜间的风一吹,干涩的眼睛又想流泪了。

    杜云卿三番两次戏耍于我,而这个人和侍女偷情,现在又黏上来死缠烂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是的,这天底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就统统都去死吧!

    指间寒芒闪过,我一掌挥了上去。

    掌风凌厉足以毙命,却突然被一只手截住,眼前一黑,我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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