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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
王大喜家中
时间,在凝重与焦急的氛围之中一闪而过,在约莫过了有将近半小时之后,王大婶,也就是赤脚大夫王大喜的媳妇,才满头是汗的,匆匆自里间而出。而此时的徐丽,却仍是犹自被留在王大喜家的里间之内。
“怎么样?王大婶,我家媳妇儿,她怎么样了?”
刘家宝见得王大婶出来,赶忙急急的上得前去,巴巴的问道。
“唉!家宝,你可真是太不当心了!”
王大婶一边以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一迭声的数落着刘家宝道:
“你媳妇有了身孕,难道你都不知道么?你是怎么样做人家丈夫的?”
“啊?!徐丽她——她有身孕了?她怀上了?!这么说,我就要做父亲了?”
刘家宝闻言一怔,继而面上就是一阵狂喜。
然而,王大婶闻言,却是一迭声的唉声叹气:
“唉!有是有过!只是——这月份太浅,才刚刚上身没有过久。这女人啊,怀孕的前三个月最是要注意的!可家宝,你这是怎么搞的?
我一瞧你媳妇儿,就是一副又是惊、又是吓,又是虚脱无力的样子,她这个样子,肚子里头的孩子,还哪里能够保得住?
唉!孩子已经流掉了!在你抱着她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流掉了!你王大婶我,也是实在无能为力啊!”
“什……什么?孩子——,没了?”
刘家宝的面上,原本的喜意还没有散去,闻言,面上一僵,继而,浮上一丝悲凄之色:
这可是他和徐丽的头一个孩子啊!
他们夫妻二人,自从结婚之后,就盼着能够早日有个孩子!
现如今,徐丽她好不容易怀上了!居然又是这么个结果!
真是……
他的心,真的是好疼啊!
“嗨,家宝,你也别太难过了!你媳妇儿这会儿没什么事,这就是万幸!你们毕竟还年轻,回去把身子养好是正经!来年,说不得就能给你们老刘家,抱上个大胖小子!”
王大喜见状,忙一迭声的安慰一脸哀恸之色的刘家宝道。
“唉!生不生娃娃这事儿,现在都两说!还是多多顾及着点儿大人吧!家宝,我跟你说,你媳妇儿这次,可是遭了大罪咯!她还是头胎,这么一闹,搞不好是会出大问题的!
你还是早点带他去县里头的正规医院瞧瞧吧!听一听那边的医生怎么说,才是正经!”
王大婶见状,又是一迭声唉声叹气道。眼神闪烁,满满的都是欲言又止。
“咋滴了?婶儿,我媳妇她伤得这么严重么?”
刘家宝闻言,大惊失色,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顾不上那点子失去孩子的哀恸了!
孩子虽然重要,却始终还未曾降临到这个人世。
而徐丽,却是实实在在活在这人世间的,是他的心头宝!他怎么可能在知道她有事之后,还能无动于衷?!
“嗨,我也说不上,反正,家宝,你带你媳妇去一趟县里头的医院瞧瞧,才最保险!”
王大婶还是一个劲儿的哀声叹气道,想了想,又细细的叮嘱刘家宝道:
“哦,对了!家宝,你媳妇才流产,她是受不得颠簸的!你去借辆骡车,然后在上面铺上厚厚的褥子,载了你媳妇去医院吧!”
“诶!好!我听婶子您的!我这就去!”
刘家宝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才一出王大喜家门,便与一脸焦急之色的杨一帆碰了个正着。原来,杨一帆竟一直苦守在王大喜家门口。
“徐丽她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才一见得刘家宝,杨一帆便上得前来,一把揪住刘家宝的衣领,急道。
“徐丽她……流产了!”
刘家宝面上尽是哀恸。
“什么?!徐丽她……她流产了?!”
杨一帆闻言一怔,面上除了哀恸之色,还有一瞬间的震惊与意外。
这么说,徐丽原本是有孕在身咯?
她原本是已经怀上了刘家宝的骨肉了咯?!
可是……现在,就这样子突然没有了!
突然之间失去孩子,徐丽她该有多么伤心!
“一帆兄弟,你快让开,我要去寻骡车,好送徐丽去县里头的医院瞧瞧!”
心中惦念着徐丽的安慰,刘家宝急道。
“我随你一起去!”
杨一帆同样也十分关系徐丽的安慰,遂道。
于是,二人一路无话,直捣村公社。
索性这次借骡车的过程还是比较顺利的。二人将骡车,用厚厚的褥子铺陈了一番,便马不停蹄的奔回王大喜家,又小心翼翼的合力将徐丽给抬上了骡车,杨一帆驾着马车、刘家宝护着徐丽,就这样上路直奔县城而去。
县第一人民医院
急诊室外
杨一帆在亮着灯的急诊室外,一脸焦急的来回踱着步,眉头蹙起、又蹙起,终于忍不住开口责问瘫坐在走廊椅子上头,一直一瞬不瞬凝望着急诊室大门的刘家宝,道: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还没有消息!我说,刘家宝,你干嘛偏选这里啊!这家医院的医生,他们医术行不行啊!不会全是庸医吧!这样子,可是会耽误徐丽的伤势的!”
“这个第一人民医院,已经是咱们县最好的医院了!如果这里的大夫救不了徐丽,那就……真的就没办法了!”
刘家宝的眼中也是难掩焦急,闻言,只是讷讷的道。
“呵,最好的?!我看啊,这么个小县城里头,医疗条件也是有限!
唉,徐丽也是!明明可以回市,却偏要死心塌地的呆在乡下!吃苦受罪不说,就连医疗条件,都是这么的差!
若是她在市,又怎么会落水?又怎么会在落水之后,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唉!”
杨一帆闻言当即嗤笑一声,而后,便一迭声的抱怨叹息道。
此刻的他,不过是一时意气,抱怨了这么几句。难免口不择言。说过之后,杨一帆自己本人都忘了。可是,刘家宝闻言,面色却是陡然一沉,继而变得分外凝重,到得最后更是一脸恍惚的若有所思,竟是将杨一帆这一席话,给尽数听到了心中,
这就是所谓的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了!
在这一瞬间,刘家宝忍疼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彻底改变了他,与徐丽原有人生轨迹的决定!
一个令得他与徐丽,每每想来,都会痛彻心扉的决定!
直到若干年后,二人再忆起今日,刘家宝再忆起这个决定,整颗心,还是那么的疼!
当然,这一切,又都是后话了!
时间就在刘家宝与杨一帆彼此相对无言,却又万分焦急之中,一分一秒的流失。不知过了多久,急救室的门才终于被打开。
“大夫——,大夫——我媳妇……徐丽,她怎么样了?”
见得急救室的门被打开,主治医生先行一步出得门来,刘家宝忙不迭的冲上前去,急急的问道。
“年轻人,你们也真是太不小心了!”
主治医生闻言,立时黑沉着一张脸道:
“你媳妇流产导致失血过多!你知不知道,差一点,就要出人命了?幸亏抢救得还不算晚,这才捡回一条命来!不过她现在身体还十分的虚弱,先让她留院观察一阵儿再说吧!”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谢谢医生救了徐丽!谢谢!真是太感谢您了!谢谢!”
刘家宝的面上溢满了心疼与无法释怀的自责,一迭声的冲着主治医生点头哈腰道。
“好了!先送病人去病房吧!暂时不要挪动她,至于后续如何,先让她留院观察几天再说吧!”
“诶诶!好!谢谢医生!”
刘家宝一迭声的道谢道。
“谢谢医生!”
就连一直默然站在一旁的杨一帆,也上得前来恭声道。
二人又一路护着尚处在昏迷之中的徐丽,来到了病房之中。
“你家宝,你看着徐丽,我去买些吃食回来,都已经这个点儿了,待会儿徐丽醒来之后,该饿了!”
见徐丽静静的阖眼躺在病床上。杨一帆抬眼瞧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见不知不觉中,已尽黄昏,遂道。
“……诶!你去吧!一帆兄弟,真是劳烦你了!”
刘家宝闻言,抬眸望向杨一帆,强自扯了扯嘴角,对杨一帆感激的笑笑。然而,他的笑容,在杨一帆看来却是如此的苍白与无力。
此时此刻,这个刘家宝,他分明就是在强撑!
“……唔——”
见到刘家宝这幅样子,杨一帆心中也颇有些不落忍,遂只是支支吾吾的轻唔了一声,便犹自闪身出了病房的门。
“徐丽——,徐丽——,你一定要好起来啊!都怪我!都怪我不好!明明知道你不属于萍乡,还非要留下你,让你陪我在萍乡,过这种苦日子!
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应该是会在城市里过着清闲悠哉的小日子,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遭了这么大的罪,还一动不动的躺在病床上呢?
徐丽——,都怪我!都怪我!”
怔怔的凝望着病床之上,惨白着一张小脸,阖眼一动不动躺在那里的徐丽。刘家宝不住的喃喃道。
此时此刻,他的心——在滴血!
更是难掩自责!
第一次的,他觉得自己是那么的自私!
明明给不了徐丽幸福,却偏偏要强留下她,这不是自私,这又是什么?
突然间,他真的好恨!
好恨这样子的自己!
刘家宝啊刘家宝,难道,就为了你的一己私欲,为了你的那些不舍,你就可以将徐丽永永远远的禁锢在你的身边,禁锢在萍乡这个穷山沟,让她就这样子生活下去么?!
放手吧!刘家宝!
既然……既然你给不了徐丽幸福,你就放了她!让她回到她原来的世界、过着本该属于她的,平稳而又安逸的生活!
就让徐丽她……去追寻,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吧!
就在刘家宝思绪翻飞,隐隐的做下了决定之际,杨一帆已经捧着买来的一大堆吃食,气喘吁吁的回到了病房:
“徐丽她还没有醒么?行吧!刘家宝,趁着徐丽还没醒,咱们赶紧随便吃点,对付对付吧!咱们吃好了,才有精神照顾徐丽!”
睨了眼病床之上的徐丽,见原本最是明艳的女孩,一脸虚弱、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杨一帆的眼中,飞速掠过一丝失望,与哀恸。随手递了个窝窝头给刘家宝,道。
“……唔——”
正兀自想着心事的刘家宝,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下意识接过杨一帆递过来的棒子面窝窝头,囫囵着啃了起来。
杨一帆见状,也就势拿了个窝窝头,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病床上的徐丽,一边大口大口的嚼巴起手中的窝窝头。
就在这个时候,自送徐丽过来医院那会儿,便一直沉默寡言的刘家宝,却突然开口了:
“一帆大兄弟,你——也是喜欢徐丽的吧!”
“咳咳,刘家宝,你……你说啥?”
原本正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暗中观察着病床上徐丽的动静,准备一旦有事,就第一时间冲出病房寻医护人员救助的杨一帆乍一听到这话,喉咙一哽,险些被口中的窝窝头,给呛到。垂着胸口,猛的咳嗽了好一阵,才缓过劲儿来,一脸吃惊、又震惊的望向刘家宝道。
一脸‘我做得有那么明显么?你怎么会知道’的样子。
“呵呵,不对,我说错了!应该不仅仅是喜欢!杨一帆,你——应该也是同我一样,爱着徐丽的吧!”
见杨一帆这幅样子,刘家宝当即了然一笑道。
“我……刘家宝,你别误会!我对徐丽……可从来没有过非分之想!”
杨一帆被刘家宝的话儿,弄得心头发毛,忙向他解释道。
完了,这要是让刘家宝给误会了!尤其是,误会了他与徐丽的关系,从此心里头有了个疙瘩,该如何是好?!
这以后,他们俩,还怎么好好过日子啊!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一帆兄弟,和徐丽之间,从来都是光明正大、清清白白的!我从一开始就知道的!”
刘家宝一边如是说着,一边偏头望向病床之上,始终阖眼一动不动的徐丽,眼神之中,有着疼惜、复杂、已经旁人所看不懂的决绝。
“你……都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
刘家宝此言一出,杨一帆是彻底惊讶了。
“……嗯!是啊!从你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哦,好像是徐丽同我刚领了结婚证,准备请大伙儿好好聚一聚那时候吧!看到你这么个帅气小伙儿陡然出现,再一瞧你望向徐丽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的心中,也是深爱着徐丽的!
毕竟——感情这种事,最是骗不过、也瞒不过人了!不是么?!”
“有这么明显么?”
闻言,杨一帆飒然一笑。事到如今,他不并不觉得有什么好否认的!
“刘家宝,是!我是喜欢徐丽!严格的来说,我……的确是爱着徐丽的!正因为爱她,我更想尊重她的选择!既然你选择了你,我便无话可说!对于你们的感情、你们的婚姻,一直以来,我的态度都是祝福!我并没有想要做些什么!更不会试图将徐丽从你身边夺走!这一点,请你放心!
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我不是想说这个!”
原本,杨一帆还想再说点儿什么,却被刘家宝给一把打断:
“杨一帆——,我只想拜托你!我在这里,诚挚的拜托你!你一定要让徐丽幸福!我……把她交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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