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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见星辰跪坐案几后面,闭眼半个时辰后,大约就有了,并不见面色有多为难,倒是写字时颇为艰难的模样。
少年的倔强和自尊,使丁栋选择夸大说辞。
丁楹心中自有忖度,就算诗不是夏晨所写,但夏晨显然是认识此人的。他面露一丝担忧:“倘若如此当然最好,但若他是因年少无知,而借用亲友的诗文,特来鹊锦阁雅集一观,也不知会不会触怒诗文的主人。”
丁栋微微一怔,便有些坐不住的样子。不一会,他借口雅集无聊,还不如一观景致,慌慌张张地起身离开了。
见丁楹的嫡弟走了,其他人逐渐围拢过来,见到案几上的诗文,不由纷纷拍手叫绝。都道:“丁兄如此大才,此次必能夺冠!”
丁栋略微犹豫一瞬,不愿说明其中一首,被嫡弟狗屎运的享有冠名权,便错失解释的最佳时机,心中又存有一丝妄念,想着,说不定能把诗文买到自己的名下,于是歇了解释的心,任从众人吹捧,渐渐觉得十分受用。
一高兴,便多传授几句作诗文的技巧与秘诀。
丁栋急急慌慌地来找星辰,星辰正在回答鹊锦阁侍从的问题。
侍从问:“那诗文之体裁,与当下诗文别有不同,敢问夏小郎君,这诗文可有归类?是何归类?”
星辰答道:“那是一首词。”
侍从又问:“何为曲子词?可有何说法?”
星辰既选《雨霖铃》做敲门砖,心中便已有被追问的准备。这个世界与前世虽都盛行儒学,但自古以来的诗作都不同,旧世纪的《诗经》和《楚辞》,这里并没有。但这个世界有自己的千古诗篇,诸如《周诗》、《秦辞》等,亦不输《诗经》、《楚辞》。
至于旧世纪的宋词、元曲等,这里是没有的。
星辰答道:“概因它是一首曲子词,句子有长有短,便于歌唱。《雨霖铃》是词牌名。源于乐府诗体裁,是一种新体诗歌。”
西楚儒道昌盛,儒修以文作剑,以画杀敌,便如眼下,雅集中的文人儒士吟咏诗文,随意写下只言片语,便能以文气凝图成画。
她每每看见美丽的水墨文气,在空中如江涛般激荡翻滚,凝出一幅幅杀机四溢的杀人图谱,或者绮丽繁盛的风景雅歌,她的心中都会十分不甘!极度不甘!
她的世界,也曾如许美丽,如果她的世界也拥有修道之法,那些浩瀚的千古名篇,也该这样辉煌灿烂!被人挥毫泼墨!
侍从似乎受过吩咐,又再问:“不知是何曲?”
这个她哪里知道?大浩劫之后,多少珍贵资料从此失去。
星辰轻轻一笑,带着一丝顽皮:“我也不知道呀。不过我想,都城里文人儒士众多,想必谱出一首相得益彰的曲调,应该不该话下吧。”
这个灿烂光明到让人嫉妒的世界的人们啊,接下她这个来自黑暗深渊异世界的灵魂流浪者的战贴吧!
她的身体战死在故乡,她的灵魂却不得安息,被放逐到此,获得新生,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她很少想起前世。
只因不敢想。
她死在最后的大决战中,那场对异兽掀起的决战,是全人类迫于无奈之下的,最后一击的拼死反抗。
人类是胜是败?之后命运如何?她从不敢深想。
呵,破命星主?
那简直是对她最大的讽刺与恶意!
侍从走后,丁栋期期艾艾地走上前。星辰好笑地问:“丁兄,你做甚这般作态?”
丁栋心里毛毛的,小动物的直觉告诉他,方才的夏小兄弟十分危险。但见星辰一笑,他大松一口气。
然而一想起要问的事,他又开始期期艾艾。
他是真拿星辰当朋友,自然处处为星辰考虑。既担心星辰真如兄长说的那样,偷拿了亲友的诗作出来充大脸,有心问个明白,却又觉得没办法直愣愣地问出口——那不是明摆着不信任朋友么!
他简直快要愁死了。
一个说话向来直来直去的耿直boy,居然露出这样一副欲语还休的表情。星辰意在打趣他,面上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拍手道:“丁兄莫非是懂相思了?!”
丁栋脱口道:“甚么呀!我是在担心你!”
“担心我甚么?”
丁栋本就是一个藏不住心思的人,那股子犹豫劲一旦泄去,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心里话全部倒了出来。
他做贼似的左右瞅瞅,凑到星辰耳边,星辰忍住想要避开的冲动。听他问:“那诗真是你作的?”
他脸上的表情又担心又不安又关切。
看得星辰忍不住想逗他。她贼贼一笑:“你猜呢?”
丁栋急道:“都这种时候了,你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你知不知道,你给我的那首要上鹊锦阁诗墙了!更别提你那首更是诗体独创,这是何等大事?即使我不学无术,也知道有多严重,如果不是你作的,你就闯下大祸了!”
见他真的急了,星辰心一软,乖乖说道:“虽然不是我做的,但家人不会怪我的。”
都是作古的人了,还隔着一个世界,他们若真能跑来找麻烦,她还要举双手双脚热烈欢迎呢!
丁栋却不这么想,他深知文人儒士有多爱惜自己的诗作,若是他敢偷父兄的千古佳作,父亲能把他削出族谱逐出家门!
丁栋眼神严厉:“你不懂!儒士爱自己的诗作,甚过自己的性命!更何况你忍心这么糟蹋你家人的心血吗?他们那么爱护你,你便如此回报他们吗!”
少年神情严肃认真,一派赤子之心,颇为触动星辰。
她沉默片刻,意识到自己在此事上,确实有些轻浮了。不能因为当事人无法追究自己,就这么恬不知耻的冠为自己所作。
她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一会就去找院主说明此事。该是谁做的,就是谁做的。”
丁栋大松一口气,又担心地问:“你家人真不会责怪你吗?”
星辰沉默地摇头,半晌道:“他们已经没办法责怪我了。”
丁栋微微一愣,甚么情况下会无法责怪?大概只有死人吧。他试图安慰星辰,但是张一张嘴,却发现以往安慰狐朋狗友的那些话,现在怎么也说不出来。
星辰倒反过来劝他,一脸心大不懂操心的模样:“都已经进来了,不玩多浪费呀。我们去瞧他们雅斗吧!你大兄带人和燕歌社叫阵了。”
丁栋抬头一瞧。
看见兄长被燕歌社的儒生簇拥着,一群人气势高昂地朝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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