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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龙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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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浸水水浸天。

    天地盟军的舰队扬起风帆,横渡东海,前往边城。

    舰队上的三个门派:傲剑门、向天帮、蛟龙帮。

    又陆路进发的两个门派:断雪堂、日月阁。

    海风清明,空荡荡的甲板上,向天元把酒问月一人独饮。月色清冷,云絮飘荡,海面与酒一同摇曳。

    “哗——”

    向天元循声望去,只见步天狼正站在船舷扶手上小解。

    月影碎了又圆,步天狼系好裤带,冲向天元一乐。向天元放下酒杯,道:“这位老弟,我有话跟你说。”

    “向掌门有何吩咐?”步天狼从扶手上轻轻跃下,没发出半点声响。

    “叫掌门有点见外了,我大你十岁,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吧。”向天元摆手道。

    “好哇,”步天狼受宠若惊道,“向掌门,我是叫你向兄,还是叫你元哥好呢?”

    “呃,随你喜欢吧。”

    “向兄,小弟能结识你这样的英雄豪杰,真是三生有幸啊。”步天狼拍马道,“不过所谓英雄识英雄,我们确实有共同点。比方说,前两天你在大会上说到‘海纳百川的胸怀’,我们都是这样的人啊!”

    “嗯?此话怎讲。”向天元心道,这小子不像是溜须拍马的人啊,怎么如此不着调,难道我看错他了?

    “我叫步天狼,你叫向天元,胸中自有一片天嘛!”步天狼不等他反应,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这人虽武艺高强,但毕竟还是小孩子。向天元不禁莞尔,给步天狼倒了一杯酒:“老弟好会说笑。来,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兄弟了。”

    步天狼虽滴酒不沾,还是将酒一饮而尽:“呼——对了,向兄,你有话跟我说是吧?”

    “其实没什么,只是,我大哥向天宇,他说在烈王府上见过你和你同门。”向天元的表情在月光下变得严肃起来,“那是在几年前,烈王六十大寿。我大哥因为生意上的合作,不得不给烈王一个面子,当时在场的还有日月阁。你们是怎么受邀参加寿宴的?这里没有别人,老弟若是信得过我,不妨跟我讲讲。”

    步天狼真没想到向天宇记性如此之好,竟能在那么多人里记住两个无名小卒,几年后还能认出来。不解释清楚的话,说不定向天元会把他当成烈王派来的卧底。

    这时有好几个傲剑门弟子跑出来,扒着船舷扶手哇哇地吐起来,显然是不适应在海上漂泊。见到向天元在这,他们有些畏惧,立马远远躲开。

    步天狼盯着向天元的赤色双眼,压低声音道:“向兄,这件事有点复杂。总而言之,我和苏晓是得罪了赦阁,谁知烈王不但不怪罪,还找我们过去想收我们做小弟。

    “不巧的是饭吃到一半冒出三个刺客,这饭就没法往下吃了。你大哥和明老估计也不想多待,借机都走了。在你大哥走之后,烈王不费吹灰之力把三个刺客都解决了。

    “我和苏晓当然不肯为虎作伥,当时烈王正在气头上,差点把我们当饭后点心。但我们最后还是逃出来了。”步天狼一口气说完前因后果,又道,“总之我们不但没给烈王卖命,还被他追杀,要不是运气好今天我就不会在这船上,更没机会结识向兄,那可真是天大的遗憾啊。”

    “原来如此。”向天元见步天狼越说越激动,忙道,“老弟,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你不要见怪。”

    “哪有,只是我把事情这么一捋,就很来气,这烈王真是不得不除!”步天狼用拳头拍打着手心,望向远处雾蒙蒙的海面,“那时候他给我那两下子,我现在想起来都有点后怕,不怕向兄笑话,我还做过噩梦呢。”

    向天元哈哈大笑道:“老弟放心。我有预感,在这艘船上所有人中,有本事干掉烈王老贼的人,不是你就是我。虽然我很想当这盟主,不过只要老弟开心,我愿意把机会让给你。”

    “哈哈,向兄的好意小弟心领了。”

    向天元将杯一甩,一道水箭嗖地射向海面,月影再次破碎。

    “天狼小弟,等我们打完仗,我想跟你好好切磋一下武艺。”

    步天狼惶恐道:“向兄抬举小弟了,小弟怎可能是对手?”“不,我是认真的。”

    步天狼打了个哈欠:“好啊,小弟随时奉陪。不过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蛟龙帮大船船舱内布置考究,木头上都刷着透明防火漆面,在灯火映照下十分光亮。步天狼进了卧房,苏晓正盘腿坐在床榻上。

    五年后的苏晓长得越发英俊了,脑后辫子已长至腰间,米色长衣外面罩着宽松的无袖棕色马褂。他见步天狼进门,用一贯轻柔的声音道:“今早我见到公孙掌门了,他跟我说:‘大会上的事多亏步天狼,你替我谢谢他’。”

    “切,他想谢我,为啥不自己过来。”步天狼滚上另一张床榻,顺便将鞋踢在一旁,“刚才向兄敬了我一杯酒,我没好意思拒绝,现在有点犯迷糊……我先会周公去了。”

    “睡吧,醒着也没正事。”苏晓望了一眼灯柱,碟子里的火焰“噗”地灭了。船舱内瞬间暗了下来。

    “咚咚咚……”天还没亮,甲板上已经有了动静,许多人在上面跑动。

    “啊——这才几点,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步天狼将被蒙在头上,过了一会觉得太闷又给踢开。

    外面动静越来越大,不时有人高声吆喝,甲板上一片喧嚣声。看来是开饭了,船伙们都挺兴奋。

    “阿步,我们也出去看看吧。”苏晓已经穿好了外套,“这可不是在断雪堂的船上。蛟龙帮都是些匹夫莽汉,有点闹腾也是正常,何况这是人家的船,客随主便吧。”

    这是蛟龙帮最大的一艘战舰,舰长二十几丈,帆高十丈,吃水极深。战舰两旁跟着数十艘大船,其中包括朝廷的水军,整体大有千军万马、群龙渡海之势。舰队驶过,几道巨大得可掀翻普通船只的涟漪扯出,水下完全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步天狼和苏晓洗漱完毕后,径直走过狭长昏暗的过道。外面海上虽然敞亮,舱内却密不透风,即使白天也需要点灯。走着走着,只见前方不远处灯火辉煌,两人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便加快步伐向前赶去。

    两人在过道的尽头停住了。只见船舱在这一层单独空出了偌大一块地,地面中央有一块三丈见方的八角形图案,舱顶到处挂着造型繁复的吊灯,亮得无法直视,船舱内被照耀得更加富丽堂皇。图案上方是几张长桌,每张都能坐下二十人。所有长桌围绕着一尊宝鼎摆放,鼎中有山有水,有蛟龙衔珠,水流上下攒动。

    每张桌上都覆盖着深色绸缎织成的桌布,上面是各色佳肴美酒,餐具也十分华丽,在灯光映照下莹莹生辉。

    目光终于移开,这时两人才发现,餐桌旁坐的都是船上三个帮派的最高级别成员。原来他们是走错了地方。

    向天元先望见了两人:“老弟,是你们啊,来,坐!”

    公孙威回首也望见了呆立不动的两名弟子:“还愣着做什么?”

    “弟子步天狼、苏晓,拜见公孙掌门、向掌门、聂掌门,以及各位副掌门!”两人行了个礼,“各位前辈,我们走错了,就不打扰了,弟子告退。”

    “哎?我的话不管用吗?”向天元拍着他身边的空座位,“你们俩都过来坐我旁边。”

    其他门派掌门点名要自家弟子,傲剑门公孙家几人都不知该说什么好。这时公孙霸道:“向帮主欣赏你们,你们别耽误时间,一会儿菜都凉了。”

    两人硬着头皮坐在向天元旁边,苏晓特意让步天狼坐在中间。向天元对聂千帆笑了笑,道:“蛟龙帮为了招待我们弄了这么多山珍海味,可惜有幸享用的人少了点。加上你们两个不多,正好让我这边不那么冷清。”

    步天狼刚要开口,却见向天元眼神一动。

    应该说是,精光乍起!

    “锵”!苏晓腰间凝云剑不拔自出,直接飞向向天元手心!苏晓反射性地去抢,但两人中间隔了个步天狼,苏晓还未抓到,向天元已夺剑在手,一甩手腕,凝云剑调了个头,剑锋朝苏晓抓来的手指剁去!

    这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是在铺着桌布的桌面之下,而且在步天狼身后。步天狼一动也不敢动,他已经感知到两人暗中的缠斗正在上演!

    其他桌上的众人都修为不浅,自然也感受到了这场过招,但他们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步天狼坐在椅子上,表情紧张,两边的苏晓和向天元都瞟向步天狼身后,却没有大动作,只听剑气破空!

    这什么情况?

    最惊讶的是苏晓。自己与剑心灵相通,人剑合一,却被向天元隔空夺了去,看来这“九天神功”非同小可!但他为何夺剑?

    一念之间,剑已转过来削向自己手指。苏晓及时收回,剑只斩下一片衣袖。而苏晓巧施剑气,一道极锐利的隐形剑气从他藏在袖中的手指迅疾地射出,如一把毒针,直逼向天元眉心!

    向天元眉头一皱。他大概在出手前也没料到苏晓实力如此强悍。但事实并非如此,随着他眉头皱起,真气便汇聚到眉头处,气势如虹地迎了上来,直接将剑气击溃!

    在击破剑气的一瞬间,向天元也看到了苏晓淡灰色眸子里的眼神——噌!

    “噌”这一声或许只是错觉,但他仿佛真的听到了!苏晓只用眼睛一看,便有一道犀利的剑气牢牢钉向向天元所坐的木椅!

    “咣当”!椅子被剑气撕裂,立刻崩塌于地!

    但,向天元却纹丝不动!

    他没有随着倒下去,好像根本从一开始就没坐在椅子上!他就这样凭空扎了个马步,不,连马步都算不上,是真气在托着他的全身,他根本就没在发力,却能够稳如泰山。好一个可怕的高手!

    众人都在迷惑,却没敢发话,这又是什么个情况?

    步天狼感受着两人的暗中较力,后背都湿了。他几乎要无奈地大喊一声:“救命啊!”

    向天元稳稳地扎根在地上,又将剑稳稳地停在了苏晓小腹前一寸之处。苏晓当时几乎要闭上双眼,心道:我命休矣……

    剑在桌下面抵着苏晓,三人都不动筷子,这一幕看上去仍让人摸不着头脑。向天元隔着步天狼看向苏晓,苏晓则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

    公孙威、公孙霸、公孙啸、向天宇大概能猜出是怎么回事,而其他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再看看这诡异的一幕……

    向天元将剑轻轻滑进苏晓剑鞘里,看了他一眼。这一眼的意思,苏晓心知肚明。

    虽然我信得过步天狼,但我信不过你。你的剑已经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了。虽然傲剑门没有说,但七夜一直在找的人就是你。不管你和魔道有什么关系,在我眼皮底下你别想耍花招。

    刚才的两下只是试探,但苏晓的实力超过了向天元的预测。如果苏晓是魔道卧底,或者七夜找到苏晓将他杀死,那么这把凝云剑最终会落到七夜手中,七夜便可以使出魔道禁技——洪荒剑阵。剑阵的威力与三剑合璧不可同日而语,谁能四剑合璧,谁就能成为天下第一。

    就算苏晓不是卧底,如果他得到逆反七星以及其他三把魔道宝剑,那么他可以改变江湖的格局。他在哪一方哪一方就会胜算大增。这两件事都是向天元不愿看到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七夜和苏晓碰面。

    向天元为练功闭关两年多,出山后自认天下无敌。但江湖人才辈出,仅是这两天他就碰到两名实力深不见底的新人。他原本睥睨天下的心理,如今彻底改观了。

    步天狼,骨骼精奇,天赋异禀?内力十分雄厚,会使用多种绝学,武学造诣高深莫测。而苏晓,内力不及步天狼,但似乎更加令人畏惧?

    究竟是什么地方,令向天元都产生如此不安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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