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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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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步天狼犯事后白天出门总是将机关鞘背在身后。这机关兵器至少重百余斤,天气又这样热,他的背面马上湿透了。

    托烈说话算话,真的派了几个人将步、苏二人盯得很紧。好好地走在大街上,不知什么时候就从街头巷尾拐出几个人,在两人身后几丈之外跟着,两人慢他们也慢,两人一旦加快步伐,就看到几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起来。

    这几人倒不是有意暴露身份。他们都穿着普通百姓的衣着,相貌也不出众,但他们走路的姿态过于平稳,特别是当几个盯梢的人碰到一块时,恨不得排成一列,一看就是赦阁的杂兵乔装打扮。当他们发现两人试图甩掉他们时,可能是觉得两人忍受不了他们的监视,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排成两列纵队齐刷刷地走在后面,就差喊口号了。在旁人看来步天狼、苏晓两个混子总算是混出了头,跟了一帮训练有素的小弟。其实要不是苏晓说最近不要惹是生非,步天狼非和这帮人打起来不可。

    晌午时分,两人拖着这条尾巴直奔镇上最大的一家酒馆。进了酒馆,步天狼对店小二道:“二掌柜的,我两人到楼上雅间,我身后的这帮弟兄,你给他们安排在这,好酒好菜伺候着。”

    “大人里边儿请!”店小二招呼两人上楼,又对这帮盯梢的道,“各位壮士请留步,酒在这边,菜马上好。”众人想也是该吃午饭了,便都拉了凳子坐下。大伙都是同行却一直没说上一句话,此时不吐不快,酒馆里顿时热闹起来。

    起初他们讨论的不外乎是受了少主指派来干这无聊的差事、这两人机灵的紧一不留神就会跟丢、要不要图省事把两人干脆抓起来。几碗酒下肚,开始口不择言,讨论起了赦阁上面折了两名高手自然要补缺、谁有机会被重用?这位老兄我看你面相不凡,这两个空位非你我二人莫属。

    众人聊得正欢,店小二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各位壮士,劳烦先把两位大人的账结了可好?”

    “什么?”一人起身抢过账单,“你说的大人在哪?”他环顾四周,并没有看到有哪位位赦阁高手在此用餐。

    “就是刚才领你们进来的两位大人啊?他们点了好些菜,说是让部下把账一块儿结了。“

    众人已经无暇去跟店小二争辩身份,只是追问道:“那两个人呢?”跟丢目标可是要受罚的。

    “两位大人说是饭后消食,从窗户走了。”

    步天狼、苏晓二人此时已经翻过许多房顶远远离开酒馆。两人正因甩掉跟屁虫而庆幸,却瞥见前面的屋顶上站了一个细长的银白色身影,此人正是陆放。

    ”两位为何行色匆忙?“陆放摆手道,”别误会,我不是来挑事的。这里有一封请柬,是烈王的亲笔,要我转交给二位。“说罢拿出一把金色卷轴扔向二人。

    步天狼伸手接下,觉得手感沉重,摸了几下道:”金的,是真货。“苏晓提醒道:”不要打开,小心有毒!“步天狼已然拉开卷轴,赫然出现两排浓墨书写的大字,风格粗犷,运笔大开大合且不拘一格。

    步天狼看得一头雾水,便扔给苏晓过目:”我不懂书法,还是你来吧。“

    ”这上面说,三天后是烈王六十大寿,烈王府会设宴庆祝,也邀请步天狼、苏晓两位先生赏脸到府上一坐。“

    ”这,这咋可能?“步天狼不可置信道,”我们刚刚得罪了烈王,他这是以德报怨?“而他心里想的是,烈王想把他们当盘菜吃了也就算了,还想让他们自己送到他嘴里去?

    苏晓盯向陆放,眼中充满怀疑。陆放摇头道:”容我说句不中听的,以王爷的身份,想为难二位犯不上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两位前些日子在赌场一展身手,可谓技惊四座。此事怎瞒得了王爷?‘自古英雄出少年’,王爷如此说道,并嘱咐我一定要请两位光临本府,他要当面瞧个明白。两位久居烈王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该拒绝王爷一片好意吧?”

    苏晓刚要开口,陆放又道:“你们也该听说了,我赦阁八大高手刚刚折了两名。我估摸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便向王爷举荐了二位。这样一来既能助两位平步青云,又壮大了我赦阁,何乐而不为。二位意下如何?”

    “你等下,有点乱。”步天狼先收起了纯金卷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谈加入的事为时尚早,毕竟我和苏晓身为街头混子都不是能委以重任的人,怎能和陆大人相提并论。不过王爷的诚意比金子还贵重,我们会受邀参加寿宴的,这点陆大人就一万个放心吧。”

    “那好,三天后酉时,我会在烈王府恭迎二位。至于那帮不成气候的手下,我会替二位赶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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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隐山位于东海海口附近,以竹海闻名。海风刮过山峦,竹林像碧绿的浪潮左右起伏,沙沙的竹叶声在山峦之间回荡。云很低,遮住层层山峰,群山的中央常年不见日光,吹不散的雾气到处弥漫。

    正值潮水上涨,海浪一波接一波地冲上来又退回去。这时只见一个鲜红的东西被冲到了岸上,竟是一个身穿红衣的老人,红衣猩红胜血,前襟敞开,露出的身体肌肉异常强健,许多道旧伤疤蚯蚓一般交错趴伏在他身上,触目惊心。

    老人面容有六七十岁但长发乌黑,双目紧闭,脸颊消瘦,鹰钩鼻子薄嘴唇,下颌有一道长须。他仰面躺在这里像是一具尸体——有杀气的尸体。但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老人睁开了双眼,鲜血一样红的瞳孔映出昏黄的落日。然后他右手撑地,赤脚踩在沙地上站了起来,像是刚睡了一觉。他的左袖空荡荡的,是个独臂。

    红衣老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进海边的竹林,同时他身上散发出一股至刚至阳的真气,顷刻间将身上的水分全部蒸发。

    刚进竹林,便有三名身穿甲胄的年轻人——应该在此等候了不少工夫,对老人跪拜下来:”徒儿见过师父。“

    ”起来吧。“红衣老人看也不看地走过去,神态傲慢。三人跟在他身后穿过竹林。

    四人走到林中的一片空地上,这里似乎被烧过了,但范围规整地形成一个大圈,地上堆积了厚厚的黑灰。红衣老人随手一挥,黑灰散开,现出一块焦黑的石板。石板上有三把短剑并排躺在一起,散发着浓重的杀气。

    ”这是……“三名徒弟同时大惊道,”师父,你把血剑熔了?“

    提起血剑,江湖中无人不汗毛乍起。而这把剑的主人名叫段血海。

    五十年前,段血海十七岁,是一名鲜衣怒马的少年,一席红衣,秀发飞扬,双瞳如血,面庞虽仍稚嫩但十分俊俏,握剑的手腕莹洁如玉像是女子。他的剑只一面有刃,剑刃上有许多豁口看上去十分破旧,平时收在竹编的剑鞘内,一旦出鞘便要夺取几条人命。

    段血海杀人没有任何理由,非要说的话,据说他的血剑染血越多就越锋利。会武功的人他见一个杀一个,遇到迷恋他的女子,他便将对方的头砍下,拎起首级亲吻死人温润的嘴唇。

    届时天地盟召开比武大会,段血海的加入使各大门派改了规则——因为败在他手的人都被杀死了。各大门派不想为了本就希望渺茫的比武损兵折将,于是选举出了可以代表武林顶尖实力的傲剑门掌门——公孙傲,规定公孙傲与段血海直接对决,一场武林盟主的争夺变成了对段血海的围剿。

    在所有人看来,而立之年的公孙傲作为百年一遇的武学奇才,取胜毫无难度。只是他为人过于正派,不见得对段血海痛下杀手。

    比武那天,天空中乌云滚滚,大风肆虐。天地盟比武擂台五丈见方,两人对立。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门派?“公孙傲声如洪钟大吕。

    ”血剑盟段血海!”段血海胡编道。其实这个门派只有他一个人,名字也是根据天地盟临时起意。

    “在下傲剑门公孙傲,请赐教!”公孙傲面对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子仍是礼数周到。

    “废话少说,看剑!”血剑出鞘,这时的血剑已经被鲜血浸淫成猩红色,闪着妖异的寒光。段血海身形飞快移动直逼对手。

    傲剑出鞘,剑长四尺,剑身宏伟布满华丽的压纹,护手为卐字形,剑柄厚重。此剑为古代帝王佩剑,位列名剑谱第一。

    公孙傲随手一记横劈,傲剑划过发出一声呼啸,一道金色剑气斩向对手。段血海足尖在地面一点,一个鱼跃从剑气上方掠过,同时一剑劈下。

    两剑重重相碰发出一声闷响,公孙傲一怔。一股强烈的杀气包裹着血剑向下吞噬着,傲剑发出一声哀鸣,公孙傲脚下地面裂开几道长长的缝隙。他思忖道:难道……必须用那一招吗?

    场外各大门派高手都屏住了呼吸。剑气翻涌之声入耳令人战栗。

    “喝啊!”公孙傲暴喝一声猛然发力,将段血海震开抛向空中,然后整个人爆射而起,剑锋一指,成千上万道剑气铺天盖地向敌人杀去。傲剑第七式——九龙啸天!

    段血海在剑气巨浪之中左冲右突,公孙傲本人已至,一击大力直劈,段血海勉强接下,被余劲冲开落向擂台。

    ”不愧是父亲,这小子死定了。“公孙傲之子,七岁的公孙威在看台上兴奋道,”干脆一鼓作气为民除害!“

    段血海眼看要败,却持血剑在自己左手上划了一道伤口。血剑吸了主人的血,闪出一道红光,紧接着竟燃起了熊熊烈火!段血海双手持剑朝头顶砍去:”烧吧,都给我烧光吧!“

    公孙傲瞪大了双眼。剑气烈焰火山爆发一般直贯云霄,自己在半空中避不开,除非冲破它。自己必须使出那招了,再不用怕是没有机会了!他之所以有把握竞争天地盟主,是因为他有一手杀手锏,而一旦使用这招就不再是个秘密。这个少年逼迫自己不得不将它使出来!

    刹那间,风云变色,乌云之间闷雷滚动,公孙傲以剑指天,口中念道:“扬我天威,裂缺霹雳!”

    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明白了为何傲剑被称为最强之剑。天空猛然裂开了,一道白雷落到傲剑剑锋,剑身明亮如日月星辰。公孙傲将剑斩下,白色剑光势不可挡地穿过火焰,将段血海左臂整个斩下!

    傲剑七式之上还有一式,名叫裂缺霹雳,为公孙家创始人公孙城发明,可惜即使历代傲剑门掌门也鲜有人炼成。公孙傲提醒了世人傲剑是剑中之尊,也光大了傲剑门。自与段血海一战到年老退引,公孙傲一直保留着天下第一的头衔。

    那一战之后段血海便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但血剑的传说还在。血剑登上名剑谱第四的位置。

    段血海再一次出手已经是二十年前了,当时战火纷飞,硝烟四起。烈王率领的反叛军大举进攻,一路烧杀抢掠。他独臂持剑,见到叛军便砍,砍到浑身浴血,敌人尸横遍野。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连他这样的高手身上也出现了许多伤口,甚至,手在抖。

    天地之间一片哀鸿。稀疏的枯树上飞起成群的乌鸦啄食着尸体。四十几岁的段血海凌厉之气不减当年,杀气更盛。三名少年从尸体堆下面爬了出来,不知畏惧地跑到段血海旁边,哭喊着。

    “我爹,我娘都被杀了……我要跟你学武功,亲手杀了他们!”

    段血海嘴角溢着鲜血,笑了:“你们可以跟着我,等我哪天饿了,挑一个宰了吃。”他看到了少年眼中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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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段血海的神情和当时无异:“这三把剑每把都有血剑的特性。血影、血色、血丧,拿走属于你们的剑。”

    “师父,你这是何意?“

    段血海正色道:”你们不是想报仇?三天后烈王大寿之时,你们便可取他性命。成功的话便回来见我,不过若是失败,你们将会死在那里。“

    三人犹豫了片刻,陆续拿起短剑,对段血海重重一拜:”师父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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