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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结束后，安路走出公安局给何曼珍打了个电话。
对面嘟了几声后接起。
安路轻声道：“妈妈，有什么事吗？”
“你刚刚在干什么？怎么不接电话？”何曼珍声音温柔，但语气却是一贯的严厉。
安路心尖颤了颤，回答：“刚刚在上课。手机放在办公室里，没带身上。”
“礼拜六还上课？”
安路神经一跳，她不知道今天竟然是周六。害怕露馅，安路忙说：“哦，因为有批警员要考试了，在开小灶呢。”
对面沉默了。
安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不敢喘。
片刻后，何曼珍再次开口：“卓越去找你了，你们见到了吗？”
安路松了一口气，“见到了，他刚走不久。”
“好好谢谢人家，那汤是他亲自熬了一下午的东西。”
安路声音点点头，低声道：“知道了。”
何曼珍说：“行了，早点休息吧。下个周末你爸回家，你也回来一趟。”
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日期，下周，只有五天的时间，她该不该把工作的时告诉何曼珍呢？
身后有人轻咳一声，“来警局上班，没和家里说？”
安路摁熄屏幕，把手机揣进兜里，回身答：“没说。不想说。”
程野斜靠在侧门的墙壁上，一只手插在兜里，一只手夹着烟，星火微明，他眯着眼睛吸一口，在口中转个圈，吐出烟雾，“是怕他们知道我也在这里，不同意？”
“不是。”安路抬头看他，声音清冽，“不是怕。”
程野突然笑一下，伸出手，在垃圾桶上方抖落烟灰，‘呵’一声，道：“对。你从来都不怕，只是不敢面对而已。”
安路心里一紧，觉得好像有哪里被揪住了一样。
程野低头看她，眼底并无笑意：“六年前是这样，六年后，也是这样。”
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砸在她心上，钝钝的发疼。
安路咽下口水，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其实六年前，她的离开是有原因的。
只是，刚一开口，喉咙却像被胶水粘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清一清嗓子，问：“还有烟吗？”
程野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安路说：“我想抽烟。”
程野轻笑一声，抬手吸了一口手上的烟后，递给她，“就这个。”
安路看一眼，接过，放在嘴边用力吸一口。
烟嘴很干燥，没有一点程野的感觉。唯独那股烟味，浓烈，呛人，却又像程野一样，令人容易上瘾。
安路又吸了一口，烟雾在口腔里过一圈后就吐了出来。她把烟支还给程野，声音轻飘飘的，“有点涩。”
程野接过烟，低声笑：“女孩子哪会抽烟。”
安路突然抬头看他，瞳仁清澈见底，异常清明，“我和卓越，不是你想的那样。”
程野愣了一下，轻笑，“我想的哪样？”
“你说的，‘伉俪情深’。”
程野回想起来，“噢，我是这么说过。”他抬手吸了一口烟，隔着烟雾，表情晦暗不明，但面上的凉薄却直直地透出来。
安路知道他还在抗拒，叹了一口气，问：“你能给我时间吗？”
程野怔住，没说话。
安路说：“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不明不白的去找你了。给我一段时间，等处理好了，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吗？”
她眼中的期盼清晰可见，这让程野没法忽视。
程野低头看着她，隐约觉得心底有什么东西又开始发酵了，莫名有些烦躁。
他别过头，看向别处。掐灭手中的烟，扔进垃圾桶，双手插兜里，手肘在墙壁上一撑，程野站直后转身离开，只留下轻飘飘的一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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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走后，安路在侧门又呆了十几分钟才进去。
路过警容镜，她驻足看了一会儿。黑长直的头发，白皙的皮肤，珍珠白的耳钉，端正的衣领。这些就像她四平八稳的生活一样，全都由何曼珍亲自操刀，每一砖每一瓦，毫不歪斜的塑造出这样一个她。
安路抬手，把耳后那搓被程野剪断的头发挑出来，歪歪扭扭参差不齐的垂在一旁，反倒好看了许多。
安路笑了。欣赏一会儿后，她又将头发捋了回去。纤手停在耳垂，取下那两枚小巧精致的珍珠耳钉后，反手丢进垃圾桶，安路这才扬着嘴角回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霖正拿着她桌上的那份云城地图在看。
见安路回来了，李霖忙问：“我看你研究这个好久了，看出什么端倪了吗？”
安路轻声道：“好像有一点，但是还不确定。”
她问：“你呢，你觉得有什么蹊跷的地方吗？”
李霖放下地图，叹一口气：“我脑子就没你那么好使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个名堂。”李霖看着安路：“要不你给我讲讲吧？正好我一会儿去学校的路上还可以再想想。”说罢他又抬手看看表，嘟囔：“这个胡立，去趟厕所去这么久，半天了还不回来。”
安路笑：“还是等你们回来了再说吧，我完善一下，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地方。”
李霖点点头：“也行。”
正好这时胡立叫他，李霖招呼一声后拿起外套和警官证就离开了。
夕阳西下，气温也渐渐降下来。
办公室里的警员陆续下班，只剩下寥寥几个还在埋头工作。安路抬头看一眼程野的办公室，百叶窗里透出明亮的灯光，但看不见人。
她卷起地图，伸个懒腰，起身去敲程野的门。
“进来。”
安路推门而入。
程野看她一眼，“怎么了？”
安路说：“我冷了，想找你借件衣服。”
程野随意朝衣帽钩一指，“自己拿。”
安路取了件黑夹克，一圈圈卷起多出来的袖子后，习惯性往兜里一摸，摸到了一只打火机。
深蓝色纯光漆面的zippo，是09年的老款。
熟悉的重量掂在掌心，安路心里有丝甜蜜漾开。她上前一步把打火机倒扣在程野桌上，说：“口袋里的。”
打火机与桌面清脆的碰撞声把程野坚硬的心磕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拿回打火机，放进抽屉，侧脸线条冷冽硬朗，却有种难掩的别样柔情。
安路打从心底里笑笑，轻声道：“谢谢外套，我走啦。”
程野不理，安路脚步轻快地带上门离开了。
办公室又安静下来，只剩下坐在桌前的程野。
他怔了半晌，迟疑了两秒后，终究还是忍不住拉开抽屉，将那只打火机拿了出来。
滑动打火石，他点了一支烟，却并没有立刻把打火机放回去，而是在手上把玩了起来。
经过岁月的痕迹，打火机漆面已经有些磨痕。程野大拇指附上去，轻轻地来回抚摸，就像在摸自己心上的那道口子。
穿越时光，他仿佛还能触摸到当年那个少年收到礼物时激动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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