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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为这道声音，包厢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那人喝酒的声音也没了，只剩下紧张地呼吸声。
这不是那个喝酒的人发出的，他还没有认输。
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声音的来源处，就在我的左边，是左树。
我侧目，诧异地看着他，他已经站起来，微笑着看了我一眼后，深深地向胖子鞠了一躬，说：“郑总，实在不好意思，我退出这个项目。”
他的话音刚落，郑总的手下不乐意了，当场就发飙：“你什么意思啊，老子都喝了两瓶了，你他妈……”
“闭嘴！”郑总喝了一声，看向左树，也是狐疑地问，“左先生难道是不相信我的人会赢？”
我这才有些后知后觉地看向这个手下，他又突然来了劲，好像之前喝的那两瓶根本不是酒，而是水。如果……
可是已经没有如果，左树连忙笑道：“当然不是，至于什么原因那已经涉及到我的隐私了，还请郑总能够言而有信。”
也不怪秦江和左树都想争取这个胖子，他虽然长得五大三粗，面貌又很凶悍，但确实讲信用，立马就说：“我郑某说出来的话当然一言九鼎。好，既然你已经确定，那这个项目就归秦先生所有。秦先生，你意下如何？”
秦东没有马上做出回应，却是侧头看了我一下，难得的露出一个微笑来，说：“那就多谢左先生了。”
签了合同后，我也是高兴得不行。
送走了郑总后，秦东露出了一脸的疲态，他没有马上走，而是坐下来休息。
左树跟他打了声招呼后，也要先行离开，他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回去。毕竟我们两家离得还那么近。
回头看了眼靠在沙发上的秦东，我说：“我等会儿吧。”
然后就送左树出去。
我问他：“为什么要自动退出啊？”
我脑子也实在是简单，这么不理解还真的问出来了。
左树却是一笑，说：“你不了解，郑总的手下个个强悍，都是练家子，喝酒也早就练出来了。我知道你让他三瓶的意思，但三瓶，对他来说，根本就是毛毛雨，前两瓶痛苦的关过了后，后面就跟喝水一样了。如果再继续比下去，你必输无疑。”
我愣了一下说：“那你不就赢了吗？”
他却说：“赢你有什么意思？况且，明明知道你会输，还让你受那份罪，何必呢？还不如退出。”
好听的嗓音里夹杂着些许淡淡的忧伤，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喝多了的原因。
但我也突然明白，如果秦东赢了，那输的人就是他。
当时真没想那么多，只想着要为秦东争取这个项目，完全把左树给忘了。
我尴尬地说：“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
“跟我道歉做什么。”左树轻笑一声，“你的行为我能理解。快过去吧，秦先生似乎身体不大好，这个时候他应该需要你。”
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秦东还在包厢里，他那个胃啊，是一定要去医院才行。
我赶紧站住，跟他说：“那你路上慢点，对了，叫了代驾没？”
他点头后，我才重新回到包厢。
我一推门进去，秦东就睁开眼看着我，眸色暗沉，似乎很不高兴。
我只当是他的胃疼了，也没多注意，就跟阿德说：“我们赶紧送他去医院看看吧，估计要挂水。”
以前我有个同学，连着喝了大半瓶白的，然后一个字都没有直接趴桌上了。当时还觉得好玩，送到医院后，医生给我们骂了一顿，都胃出血了。
秦东，估计比胃出血还要厉害。
阿德看看我，眨了眨眼，又看看秦东，我完全没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还糊里糊涂地问：“怎么了？”
然后也没看阿德，直接来到秦东那里，蹲在他面前，说：“现在好点没，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吧。”
可是秦东仍然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眼神极为奇怪。
忽然，他起身，将我一把捞过去，稍一转身，就将我压在身下，目光如炬地瞪着我。
他开口喝道：“出去！”
他是冲阿德喊的，阿德好像知道秦东要对我怎么样，一脸的焦急，可犹豫着，还是说：“少爷，要不，要不我们还是先去医院吧。”
不用秦东再发声，他扭过头，看向阿德，阿德顿时咕噜一下，连忙点头：“那，那我去外面。”
然后给了我一个同情又好自为之的眼神。
虽然我知道秦东不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但这样的秦东还是让我十分害怕。
他将我的两只手分开在两边，整个身体都压在我身上，他可能不觉得暧昧，但我却觉得特别心慌，整个人都意乱情迷的，十分尴尬。
脸当然是在他压上我的时候就已经红透了。
我不敢看他，别过了脸，可秦东认为我是在不尊重他，十分粗鲁地将我的脸掰过来正对着他。
他沉声问我：“你认识左树？”
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眨着眼点头：“他是我大学学长。”
秦东勾唇冷笑：“今天还真是多亏了你的这位学长，我才能得到这个项目。”
这下，我连笑都笑不出来，他这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吗？可是，本来那个郑总就说了，如果有一方退出，另一方就胜出啊。
这个规则，他们没人提出异议，怎么现在，他这么在意？
我当然不会跟他说，左树是因为不想看到我喝酒才提出的退出，不管他会不会误会。
沉默过后，秦东从我身上起来，也将我拉起来，却是极为不耐烦地把我拎向另一边，对着面前的茶几，然后把一个单人沙发拖到我对面，往上面一坐，示意说：“喝吧，我看着你喝。”
面前放的是先前分给我的那六瓶白酒，个个都开了盖，是我不顾秦东的反对执意打开的。
我心里一慌，蹙了眉：“什么意思啊？”
秦东勾唇冷然一笑：“刚才没看到你的精彩表演，现在想看一看，唐小姐应该不会吝啬吧？”
他故意的腔调，让我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我知道我当时的行为让你生气了，可我真的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担心你的身体，我不想你再喝酒了。”
说着，我的眼睛开始湿润，可我又紧张地赶紧咽下了那些不该在他面前表露出来的情绪。
“你都吐血了，如果被阿姨知道，她肯定会担心的。”
我说的是实话，可他却认为我又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每当你在我面前提起我妈时，就会让我想起你有多卑劣。”
又是为了秦太太那个位置的事。
我不想跟他争辩，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并不是为了那个位置。
再次的沉默后，秦东提醒：“喝吧，让我看看你的酒量。既然你那么关心我，也好让我知道你的底线在哪里，以后肯定还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我看着面前的酒，知道是躲不过去了，咬着唇，也像赌气似的，拿起一瓶就喝了起来。
不是没喝过，但喝的实在少，也不曾特别练过，才喝第一口就呛住了。
这个味道又苦又辣，我实在吞不下去，嗓子感觉都要烧起来了。
抬眼看向秦东的时候，他是一副鄙视的眼神。
就冲这个，我的小宇宙就不答应了，强压着自己又灌了几口。
我以为，我至少可以喝个半瓶吧，但我太高看自己了。
这时我才醒悟，幸好左树临时退出，如果继续比下去，我真的会必输无疑。
我不仅高看了自己，还特别小看了别人。
最后，我实在喝不下去了，灌了一大口在嘴里，又全都吐出来。
我可怜巴巴地看着秦东，也不知道是被酒烧的难受，还是心里觉得委屈，眼泪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喝不下了？”秦东探身到我面前，笑容像是恶魔一样的模样，“这才第一瓶。”
“秦东，我肚子疼，我好难受……”
没想过让他可怜我，我是真的肚子很不舒服，都出了一身的汗。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秦东接下来的行为。他直接拿起酒瓶，对着我的嘴巴就倒。不是的，根本就没对准，直接就灌到我的脸上，脖子上，衣服全都湿了，尽管包厢里有空调，可冰的像进了冰窖。
酒不可怕，是秦东太过可怕。
“你干嘛呀？”我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让他继续，“你根本就是在侮辱我！”
我实在是太难受了，我那么喜欢的一个男人，他竟然对我做这种事。
秦东像是走火入魔般，又拿了第二瓶，这下，大部分都灌到我嘴里，我被迫吞下，感觉像吞了一根根的刺。
“你不是喜欢喝吗？”秦东的声音也变得格外可怕，听着特别瘆人，“这次，我就让你喝个够，免得以后多管闲事。”
我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了，就是因为我插手了他的事。
可是，我不也是为他好吗？
“我是多管闲事了，可我也不想你被喝死啊！”我心里很不平，他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
秦东冷着眼，平淡地说：“唐小姐，我请问你，我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怕没有秦太太的位置。”
可一提到秦太太，秦东就更着火，动作更加粗鲁：“其实你也挺能喝的。”
“嗯……阿，阿德！”
拼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我大叫出声，然后门就被人从外面猛得推开。
看到阿德的那一瞬间，我扭头看着秦东，咬着牙，隐忍着肚子的疼痛。
“少爷，少爷，差不多可以了，再这样下去，唐小姐会死的。”阿德拉不开秦东，焦急地看着我和他。
“其实唐小姐也是为了少爷你好，少爷！”阿德扑通一声跪下，“我求你了少爷，别再这么伤害自己了，要是小唯小姐地下有知，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救我一命的，是那个已经不在的女人。
秦东像被定住了一样，呆呆地瘫坐在地，而我，也在那一刹那晕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不是在医院，也不是在秦东的住处，而是在秦东的车上。
不过，我在挂水。
肚子那里也没有不适的疼痛。
而且，我竟是靠在秦东肩膀上的，抬眼瞄了一眼，他是闭着眼的，也不知道睡着没有。
一个定睛，后视镜里，我看到阿德偷偷笑了一下，然后又继续认真开车。
原本还心情很不好，现在那种不好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靠在喜欢的人身边，心总是安定的。
秦东动了一下身子，我连忙将眼睛闭上。
他坐正了身子，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很疲惫一样，但也没有推开我。
然后就听到他问：“还有多长时间？”
阿德说：“还有两个小时，少爷。”
秦东没有出声，阿德又问：“要不要停下喝口水？”
“嗯。”
沉声后，车子缓缓停下，他喝水的过程，也没有让我掉下他的肩膀。而我也一直在装睡，动都不敢动。
“少爷，唐小姐的嘴唇很干，要不要给她也喝点？”
这时，阿德突然打破沉默。
秦东将我扶正，靠在沙发背上，然后说：“给我点水。”
他试了几次，没有给我喝进去，最后我感觉到是他的手指沾了水碰在我的唇上。
我实在抗拒不了他对我的触碰，紧张地再也装不下去，猛得睁开眼。
秦东可能也没想到我会突然醒过来，当场愣了一下，然后浓眉一蹙，将水杯扬在我面前。
我用没有打针的手接过，默默地喝完了整杯水。
最后，这水杯也不知道是给谁，因为阿德已经转过去，不知道在干什么，而秦东，我也不好意思指使他，就这样拿着杯子在手里。
过了一会儿，还是秦东从我手里把杯子抽走的。
喝了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也没有困意了，就靠在后座，歪着头看着外面漆黑的风景。
“现在走吗少爷？”阿德回过头问。
去哪里我不知道，只要跟秦东在一起，就行了。
秦东点头，车子又缓缓启动，中途他还给我换了水。
忽然，手机响了，是我的手机，我这才发现，我的手机就这样随意放在坐垫上的，一扭头就看到，是左树打给我的。
他的号码也是晚上的时候才存的。
我下意识地看向秦东，他似乎没有受这个影响，闭着眼。
我连忙接起来，就听左树问：“都两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原来都两点了，我不好意思地说：“哦，我今晚在朋友这里，不回去了。”
“朋友？”左树重复了一下。
刚来这边，所谓朋友，除了左树也就秦东。
左树很快就知道我指的朋友是哪个，他又哦了一声，说：“好。我就是有点不放心，知道你没事就好了。”
再没说别的，我就挂了电话。
秦东仍然在休息。
到了林州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秦东是想赶回来给他的妻子和孩子过圣诞节。
我也是听阿德说，中间我们坐过飞机，但因为飞机在快到的时候出了故障，被迫下降后才开着车过来的。
原来我们还经历了那么危险的事，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还好我不知道，不然肯定要吓死。
此时天已经大亮，时间早已经过了。
秦东没让阿德跟着，他自己上了山，我当然更不能过去，只有待在车里。
看着远去秦东的背影，我问阿德：“他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过来吗？”
阿德点头：“对，可是今年迟到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就不会遇到飞机故障，就能及时赶过来。
为什么又是因为我？我心里愧疚得难受。
阿德自是看出来，安慰我说：“你别把什么事都怪在自己头上，跟你没关系。如果不是你，估计昨晚的谈判也不会容易谈成，还是会迟到。这似乎是命里注定的事。”
命里注定的事？
这话听着，为什么这么恐怖？
“对了，秦东的胃看了没？”
“看了，也是要挂水，不过没时间了，少爷说等他过去的时候再说。”
我一愣：“不在家待几天，马上就走吗？”
阿德点头：“嗯，这几天少爷在那边的工作开展的还可以，有很多客户要见。”
“哦。”
秦东在上面待了一上午，下午的时候我们才从这边出发。
“你怎么办？”秦东突然问我。
“嗯？”我有些没明白。
见过妻儿的秦东，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他又说：“如果你不去美国，我叫车送你回去。”
我连忙摇头：“我要去的。我是去那边工作的。”
他的直视让我有些心虚，连忙别开眼，不敢看他。
最后听他说：“那就上车吧。”
回去美国的时候，是晚上了，秦东以为我没有住的地方，就在他的住处给我安排了一个房间，还让我尽快找住的地方。
我当然连口答应。
我的房间就在秦东的隔壁，这一晚，我睡得特别香甜。
不过，累也是真的。
本来打算早点起来做早饭给他们吃的，但等我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杆了，我懊恼不已。
把这边的卫生打扫好后，就去了后面我的住处，特意看了一下左边的别墅，没想到，左树正椅在栏杆上抽烟，一副悠闲的样子，看着我笑。
我大喊了一声：“你没去上班？”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问：“我有几张照片，你能不能帮我修一下？”
就这样，我去了左树那里。
他的别墅很干净，跟他的人一样，很清爽。
二楼有个平台，那里有桌子椅子，太阳伞。
其实这边别墅的格局都差不多，秦东那边估计也是一样，我只是没上去看，现在在左树这边，正好能看到，还真是一样的，包括我现在住的那栋。
放眼望去，这四周都是一样。
“喝什么，我给你去泡。”
“有柠檬吗？”我问。
他笑：“还喜欢喝柠檬？”
我诧异：“你怎么知道？”
“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学校的时候。”
左树给我去泡水，可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在学校的时候，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喝柠檬水了？
把他的照片修好后，左树问我：“毕业后就一直在影楼工作？”
“嗯。”我说，“我这人没什么大志向，就这点爱好。”
“能把爱好当作工作，也很不错。”左树依然像在学校的时候一样，说的话让人听着就是舒服。
我怕他问着问着就会问到感情的问题，就率先问他：“你呢？不会一毕业就到这边来了吧？”
“你还真是说对了。”他说，“不过，刚来一两年的时候，在这边并不习惯，后来又回去林州了，还试图找过你。”
“真的假的？”这倒是让我很吃惊。
“只是可惜。”左树一副惋惜的样子，“当时打你电话没打通，找你也没找到，就又回到这边了。”
“哦。”我惊了一下，说，“估计那时候我的手机被人偷了，号码什么的都没了。”
“手机被偷了？”左树有些哭笑不得，“这么巧？怎么回事呢？”
提起这件事，必然要提及秦东。
那段时间我总是陷入当时那场泥石流的折磨，几乎每晚都会梦到秦东，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总是浑浑噩噩的。
所以有人潜入我的房间我都不知道，钱包，相机，手机，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偷走了。庆幸的是，一些重要的照片与影像我都存在了u盘里，不然我真的要哭死。
我陷入沉思，没有马上说话，左树就一边喝茶一边看着我，直到我自己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说：“不提也罢。”
“唐维。”左树突然喊我，我看向他，他说，“你喜欢的那位秦先生，其实我们除了生意上有往来，在很早的时候，我听说过他。”
所以呢？有关他的一切他都知道？
我诧异地看着他。
他继续说：“那场泥石流不仅夺走了他妻子和孩子的生命，我妹妹也在那次灾难中丧生。”
我顿时蹙眉：“那我怎么不知道？”
那时候我们都还在学校，他才大四啊，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呢。
可他说：“那是家事，没必要让学校知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
真是没想到，无意提起了他的伤心事了。
他笑：“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我只是想说，秦先生用情至深，你要想打破这座冰山，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要怎么办？”我脱口而问。
“心病当然需要心药来医。”左树目光深邃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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