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拨下熟悉的号码,没等对方接起电话,徐白薇心念一转,掐掉手机起身跑到三楼。
三楼除了影视厅便是徐婉的书房,她是州政府某位议员的法律顾问,难免会涉及一些私密信息,所以平常她都不让徐白薇进去翻动她的资料。
可徐白薇此时却有些怀疑,书房里会不会藏有母亲不想让她知道的秘密。
比如说她真正的身世。
顾远志把女儿小时候的相册全带了过来,照片里的小女孩,分明和她八|九岁的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人一旦起了疑心,就像星火燎原,难以遏制。
徐白薇走进书房,环顾一圈,东瞧瞧西看看,终于在书柜夹层找到了隐藏的保险柜。
保险柜设有密码,六位数字,她想了想,将某天在母亲记事本里看到的一串数字输了上去。
咔哒一下,保险柜应声而开。
徐白薇捂着嘴难掩欢喜,小心将保险柜里的文件拿了出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份领养文书,上面赫然写着她的名字,徐白薇。
徐白薇看了眼领养文书上的落款时间,和顾半夏口中她在峨眉山出事的日期先后只差了一个多月。
日期相差无几,地点也基本吻合,看来顾半夏说的都是真的。
徐白薇眨了眨眼,看着手中的白纸黑字,久久未能缓过神来。
于是当天晚上她就订了机票飞到墨西哥,直接到酒店大堂等着徐婉回来。
徐婉见她突然从家里赶过来,心里莫名有种说不出的不安,拉着她的手关切问道:“薇薇,你怎么过来了?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向来乖巧的徐白薇此刻却沉下了脸,挣开她的手,颤声发问:“为什么不告诉我领养的事?我明明还有亲人,为什么会流落到孤儿院被你捡走?”
徐婉顿时变了脸色,心里仿佛有无数石块落下,砸得她鲜血直流,疼痛难忍。
领养文书被发现了她勉强还能理解,可后半句提及的亲人却让她满心惶恐,生怕噩梦成真,再次失去心爱的女儿。
“薇薇,虽然你是领养的,可我一直对你视如己出,这么多年我对你如何,你心里总该有数吧。”徐婉努力稳住情绪,神色依旧温柔,语气里透出的哀求却让人无法忽视。
徐白薇红了眼,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徐婉心疼地将她揽在怀里,带她回到房间,柔声安抚着。
徐白薇咬着唇,非要问清当年的事。徐婉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将领养前的所见所闻全都告诉她。
“十年前,我的丈夫带着女儿去接我下班,结果却在路途中遇到车祸,抢救无效当场身亡。他们两个走了之后,我整个人也变得浑浑噩噩,辞了工作,每天就守在家里,等着他们回来。当时我爸妈还健在,他们怕我再继续下去会变成疯子,就把我送到峨眉山附近的山庄去散心。”
山庄坐落在峨眉山脚下,风景清幽,是个休闲度假的好去处。
徐婉在那里住了几个月,心情多少有些好转,偶尔也会跟着其他住客一起出去散步。某天她和旁边屋子的老夫妻慢慢走到半山腰,经过一丛灌木的时候,突然听见小孩子的哭声。
听到那娇弱的抽泣声,徐婉一阵恍惚,竟以为是她逝去的女儿又回来了,“微微,是你吗?”
话音刚落,就瞧见一个七八岁的女孩从灌木里钻了出来,抱着她的腿泪花闪闪,“有坏人要把我带走,还拿着鞭子打我,好疼。”
徐婉低头一看,小姑娘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背上的丝丝血痕清晰可见,脑袋上还肿起老大的包,不知道是撞的还是被打的。旁边的老夫妻见她这副模样,心知她多半是遇到了人贩子,敲着拐杖气得不行,“这些人拐子真是无法无天!”
那对老夫妻是当地人,立刻陪着徐婉把小姑娘带到派出所报案。警察询问之后,才知道原来她在那堆灌木丛里已经呆了好几天,最后实在饿得不行,没忍住终于哭了出来。迷糊中听见徐婉喊她微微,下意识以为是家里人来找她,这才强撑着从灌木里爬了出去。
警察登记过后将她暂时安置在派出所里,结果当天夜里她就发起了烧,只好将她送到附近的诊所去吊针。等烧退了,她却不太记事了,一问三不知,唯一记得的就只有白薇这个名字。
遇到这种情况,警察也没办法,过了半个月仍没有人来认领,便准备将她送到附近的孤儿院。徐婉听说之后,心念一动,干脆借这个机会把她领养到身边。
那里不比繁华都市,穷乡僻壤人员稀少,各种办事流程也走得宽泛。徐婉是个有钱的主,派出所的人没什么见识,觉得让她领养回去对小姑娘也是件好事,于是就把手续给她办了。
徐婉很快把人带回了家,家里的公婆却不同意她的做法,争吵无果,一气之下她便带着领养的女儿移民出国了。
“我原以为移民到这边,就不会再有人来干扰我们的生活,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的家人居然还没放弃。”徐婉垂下眼睫,遮住眸里微润的湿意。
徐白薇眼里的泪盈眶而出,声音含糊不清,“妈咪,就算他们找上门,你照样还是我妈咪。”
她只是想知道真相,并不是要和徐婉断绝关系,毕竟这十年多来,是徐婉养着她陪着她成长,其中的情意,怎么可能说抛弃就抛弃。
徐婉听她这么说,渐渐也安下心来,抱着她柔声低喃,“妈咪永远爱你。”
两人平复了情绪,隔天早上便赶回加州,约了顾家的人出来详谈。
周御陪着顾松音他们一起到了餐厅,以往总爱黏着他的徐白薇,此时却好像没见到他那样,目不斜视,沉默如路人。
听徐婉说了当年的事,顾家的人既心疼白薇的遭遇,同时也感激徐婉把她救下带在身边,让她平安长大,过得幸福安稳。
顾远志躬下身朝徐婉郑重道谢,徐婉伸手将他拦住,略略思索后,缓缓开口:“虽说你们已经做了亲子鉴定,但先前我和薇薇都不知情,鉴定的标本究竟从何而来我们也难以确定,所以我觉得最好当着大家的面再做一次鉴定。”
徐白薇点头附和,“对,这个鉴定要再做一次。”
说完狠狠瞪了周御一眼,咬牙拔下一小撮头发递给顾半夏,“要我的头发就直说,没必要装正人君子来骗我。”
顾半夏小心接过来,带着众人到医疗中心,当面将标本递交给鉴定科的工作人员。
临走前,徐白薇看了眼身边满怀期待的老人,抿抿唇小声道:“虽然我很想相信你们,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给妈咪一个清楚明白的交代,不然怎么对得起她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人心都是肉做的,徐婉对她这么好,她怎么舍得轻易让对方难过。
两天后鉴定结果出来,徐白薇主动认下顾家的人,答应改回本名顾白薇,但同时也不忘跟他们强调,“你们是我的亲人,妈咪也是我的亲人,毕业之前我都会待在美国,有空就回去看你们。”
徐婉乐见其成,顾家的人也欣然接受,对他们来说,失而复得已经足够,其他又何必强求,顺其自然就好,免得刚把人找回来又给逼走了。
顾远志搀着老爷子,笑容比来时明显多了几分开怀,“白薇,下个月你爷爷生日,刚好也给你办个认亲宴,你看看有没有空回来一趟?”
顾白薇点头,微笑着答应下来。
历经十年之久的骨肉分离终于圆满重聚,大家的脸上满是喜色,唯有周御表情淡淡,时不时往顾白薇身上看一眼,眸色深沉,似乎藏满了诸多思绪。
几天后他终于找到机会跟顾白薇好好解释一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怕把你吓到,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
对着女孩清润明澈的乌黑大眼,周御往日里的能言善辩忽然就失灵了,酝酿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顾白薇瞥见他眸里一闪而过的紧张,憋了许久的气一下就消了,却还是板着脸故意逗他,“光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总要拿出点实际行动来才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啊。”
周御想了想,“那我请你吃饭?”
顾白薇扑闪着长睫,努力压下唇边的笑意,“要亲手做的才行。”
周御自从来了美国之后就有带便当的习惯,对她提的这个要求倒没什么异议,爽快地答应下来,隔天就给她做了一份超级丰盛的便当。
连着吃了半个月的爱心便当,顾白薇早把那点芝麻蒜皮抛在脑后,整天就谋划着怎么把周御骗出去跟她约会。
可惜无论她怎么试探,周御就是不开窍,把她急得不行。
顾半夏看穿她的心思,随手丢给她两本少女漫画,指着封面上的小字,一语双关地暗示她,“有喜欢的人就去表白啊,不表白的话怎么知道结果呢。”
顾白薇被说得心里一动,拉着徐婉陪她去定了套礼服,准备在顾老爷子的生日宴上来场声势惊
人的告白。
一周后,周御护送她和顾半夏回国,顺道回去看望在家养胎的周辰羽。
宴会当天,周御和叶韶礼代表叶家过去贺寿,恩恩自然也跟着同行。巧的是,她和顾白薇恰好都穿了valentino最新系列的礼服,两人站在一块,相映成辉闪耀动人。
顾白薇先前就听说了恩恩的事,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此刻见到本人,才发现对方的风采不输她丝毫,甚至比她更加出众。
两人同龄,都念大二,但恩恩已经出版了两本漫画,除了跟她哥顾松音合作进行漫画改编,听说最近还卖了版权,很快就可以将个人的漫画作品搬上荧屏,而她除了念书什么都不会,这样一想难免有些丧气。
尤其看到周御对恩恩笑得那么温柔,顾白薇心里更是酸得不行,二话不说直接走过去揽住周御的胳膊,“亲爱的,你不是说要陪我跳舞吗?”
女孩温软的肌肤触及手臂,周御猝不及防红了耳尖,浑身僵硬一时间竟忘了动弹,任由顾白薇揽着他的胳膊,仰头朝他笑得又甜又娇。
初见时他只觉得顾白薇和恩恩有几分相似,所以对她的亲近并不排斥。随着相处的时日渐长,彼此了解加深,倒是很快分辨出两人的不同,看待顾白薇的角度自然也有些许变化,无法再像先前那样纯粹将她当成邻家妹妹来对待。
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似乎怀有别样心思,鲜少和异性打交道的他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垂眸避开那道热切的目光,看着脚下暗自出神。
顾白薇见他沉默不语,又晃了晃他手臂,“我们去跳舞吧。”
周御恍然回神,抿着唇轻轻摇头,“我不会跳舞。”
顾白薇仿佛没听出他的婉拒之意,拉起他的手直接往舞池中央走去。
恩恩在旁边看得一清二楚,掩着唇拼命偷笑。叶韶礼应酬完回来,恩恩迫不及待凑到他耳边,小声八卦,“白薇好像很喜欢周御呢。”
叶韶礼顺着她的视线往舞池看了眼,微抿的薄唇旋即弯起一抹柔和的弧度,“总算有人愿意要他了,这是好事啊。”
周御有了着落最好,免得恩恩对他心怀愧疚,总担心他找不到对象。
恩恩笑着拿起旁边的蛋糕,吃了几口觉得味道不错,便切了一小块递到叶韶礼唇边,“这个好吃。”
叶韶礼皱了皱眉,却还是张口将蛋糕吞下,“嗯,还不错。”
恩恩还想再喂他一口,余光里却瞥见某道熟悉的身影,不由停下手中的动作,惊疑出声:“顾明雅怎么会在这里?”
算起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见过顾明雅了,自从叶家将城南顾家告上法庭之后,其他各家也跟着痛打落水狗,几乎将顾家逼到了绝境,日子难过得很。
按说以顾家现在的处境,顾明雅没道理会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况且大家都知道城南城北两个顾姓家族向来不睦,就算是邀请女伴也不该带她同行。
这摆明是在打主人家的脸嘛。
恩恩挽着叶韶礼走上前去,这才看清顾明雅身边的男伴,于志秋。
虽是同班同学,不过恩恩对这位班长向来没什么好印象,眼下看他这么不识趣,竟然把顾明雅给带进来,心里更是鄙夷,毫不掩饰地冷哼一声。
于志秋倒是热情得很,举着香槟满面微笑,不停跟叶韶礼搭话。
顾明雅安静站在一旁,看似温婉柔顺,实则心不在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几个女生端着甜品小声说笑,提及顾白薇的名字,各自的言语中都难掩羡慕,“她可真是好运,被人贩子拐走了居然还能逃出来,听说领养她的那个女人是个大富婆呢。”
“过了这么多年还能被顾家找回来,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尤其现在顾家既有名望又不缺富贵,她这一回来简直被当成公主养了。”
顾明雅心中暗嗤,再抬头时,却看见周御抱着一个女孩走了过来。
“恩恩,白薇的脚扭到了,你先看着她,我去给她那些药酒擦一下。”
周御对着恩恩嘱咐几句,这才将顾白薇放下来,动作耐心又温柔。顾明雅看他这般细致,心里忽然有些泛酸,甚至想冲过去将他们分开。
顾白薇和恩恩坐在一起,旁边几个女生随即围了过来,主动跟两人搭讪聊天。
其中一个圆脸女生估计也是心大,竟当着顾白薇的面问起之前在峨眉山的事,“白薇,你当时不是被人贩子给带走了吗,那摔到山底下的女孩又是谁啊?她怎么会穿着你的衣服呢?”
顾白薇扯着唇角淡淡笑了下,“这跟你有关吗?”
也不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从哪听来的,问得这么详细,是想把她当犯人来审吗?
明明是其乐融融的欢喜日子,这些人却非要旧事重提,真是让她郁闷得很。
女生被驳了面子,咬咬唇有些尴尬。顾明雅眼眸一转,将女生拉到身后,对着顾白薇扬声发问:“人家不过是好奇而已,你何必这样咄咄逼人呢,该不会是心虚了吧?莫非那女孩是被你给推下去的?”
顾白薇听得一愣,显然是没料到眼前这个女生说话竟如此恶毒。
恩恩脸色也不太好看,拧着秀气的眉瞪她一眼,“顾明雅,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顾明雅抚着指甲上的红玫瑰,笑容如花娇艳,“我不过是随口问一句罢了——”
话未说完就被身后的人冷冷打断,“病从口入祸从口出,顾大小姐最好别乱说话,不然小心我告你诽谤。”
周御沉着脸走过来,蹲在顾白薇身旁,细心帮她抹起了药油,半个眼神都没分给顾明雅。
顾明雅气急,掐着指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恩恩给拦住,“顾明雅,这里不欢迎你,请你离开。”
“你凭什么让我走?”顾明雅已然有些失态,不管不顾地吼了句。
顾白薇掀起长睫扫她一眼,莹白的小脸满是不耐。
周御起身叫来保安,指着顾明雅冷声道:“把她带出去,免得扰了客人的兴致。”
顾明雅被带走之后,顾白薇脸色稍缓,揪着周御的袖子问他:“刚才那人你认识啊?”
周御点头,“认识,但是不熟。”
顾白薇若有所思地哦一声,又道:“那人真是讨厌,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乱说,我那时候才多大,哪有力气把人推下山,明明就是那拐子怕我被认出来,干脆将我身上的衣服扒了丢在路边,结果却被别人捡去穿了。”
至于那女孩究竟是谁,她也无从得知,因为当时她根本不知道有这回事,还是后来听顾家的人说起才拼凑出这其中的真相。
周御不想让她回忆那段不好的往事,笑着安抚几句,不动声色岔开了话题。
顾白薇看着他的乌黑发顶,起先的纠结酸涩早已消散殆尽,脸上挂满了甜蜜的笑意。
隔天周御他们就乘班机飞回了美国,恩恩和叶韶礼也各自投入到学习和工作当中,日子过得忙碌而充实。
没过多久就到了恩恩的生日,一家人吃过蛋糕之后,叶韶礼便带着她回了公寓。
恩恩喝了点酒,脸颊绯红如霞,格外的明艳动人。叶韶礼将她抱到书桌上,取出一份文件递给她,“小兔子,生日快乐。”
看她眼神迷离的样子,叶韶礼无奈叹一口气,握着她的手在文件上签下她的名字。
恩恩转头蹭到他怀里,戳着他的胸口软声撒娇,“你还没给我红包呢。”
叶韶礼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口,笑道:“好,现在就给你发红包,365块钱,收好啦。”
恩恩眨了眨眼,“为什么是365块钱啊?”
“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不亲,反正你迟早都会告诉我的。”
恩恩说着就笑了起来,叶韶礼看她得意的样子,心头一热,俯身捧着她的脸,轻轻吻了上去。
良久,叶韶礼松开她的唇,细声低喃,“再过365天,等你满二十周岁,我们就可以结婚了。”
酒意上头,恩恩忍不住打了个嗝,勉强睁了睁眼,这才找回些许凌乱的思绪。
“可到明年这个时候你还不满二十二周岁呢……”
叶韶礼听得眉头一皱,停了几秒,拿起桌上的文件递到她面前,“我的全部身家都给你了,作为回馈,你怎么也给我点小小的福利吧?”
恩恩怔了下,这才发现叶韶礼给她签的居然是股权转让协议。
文华的股份暂时还握在老爷子手里,上市之前都还动不了,所以叶韶礼转给她的,是他目前所有的私人投资——
也即是思远工作室20%的股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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