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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和夕炎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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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里,夜明是个很沉稳的人,好吧,好听些是不苟言笑,不好听就一个字:闷。

    他自己不常出门,虹锦和他娘也就不得出门。

    所以虹锦自出生以来,就前几天有机会出了一趟门,一路上还一副什么都没见过,看什么都新鲜的模样。

    这真是两只没见过世面的悲催狐狸。

    悲催的连夕炎都要看不下去,虹锦和母亲好像还不自觉,整天就是有事没事便跑去厨房找小竹青要吃的,夜明回到书房处理事务,夕炎则百无聊赖,到处转悠。

    过了几天,等吃饱喝足的虹锦抱着母狐狸回自己房中小憩,再次醒来,就听到夕炎一边敲门一边喊:“小狐狸别睡了,睡觉多没意思,我带你去天河钓鱼,你钓过鱼没有……”

    虹锦赶紧跳下床将房门打开,一脸惊喜:“钓鱼?去天河?”

    夕炎骄傲地举起手里的两根钓竿:“当然,我难道还骗你不成?”

    虹锦开心的不知所措,半晌又面露难色:“可是,可是夜明不让去怎么办……”

    夕炎一听,有些不耐烦:“夜明夜明,你管夜明做什么,你又不是在这里坐牢,你有你自己的自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母狐狸想了想,点了点头:“也是。”

    虹锦像是吃了定心丸:“好,走。”

    天河胜景,果然美不胜收。

    水宽八百里,水长三万里,波涛顶着浪花,欢快地向前狂奔。

    天河之水,源自洪荒,归于人间。

    流经天庭的这一截,岸边修葺了十里长廊,伴着长廊又遍植红花绿柳,长廊下青玉台阶探入河水,看风景的人一时兴起,还可以下去摸一摸天河圣水。

    今天太阳有些毒辣,下去就不必了。

    夕炎找到一处有柳荫遮挡,离水位又近的廊桥,开始装饵抛竿,等待鱼儿上钩。

    虹锦看了一会儿风景,又万分担忧地问夕炎:“我说夕炎,这天河水如此有灵气,怕是鱼儿大多也有了灵性,为了一时好玩就将他们钓上来,是不是有些残忍。”

    夕炎不以为然:“这河里鱼儿这么多,有点灵性的怕也是没有几个,你只管钓吧。”

    虹锦还是有些不放心,眉头紧锁之际,扔进水中的那支鱼竿已被什么东西拉弯。

    这么快,这天河的鱼是多久没有吃过东西啊,还没待让那个虹锦反应过来,夕炎激动大叫:“鱼儿上钩了,快拉杆啊,快啊你!”

    虹锦被这喊声震得耳膜痛,慌慌张张将鱼竿拿起,一条鹅黄色巴掌大小的鲫鱼,泛着粼粼微光,破水而出。

    虹锦提着鱼线将那条小鱼放在脸前仔细看,厚厚的嘴唇,乌黑的圆眼,满身的鱼鳞闪着要融化人心的奇异光彩,还有薄如蝉翼的鱼鳍,仿佛在提醒人们去想象,它在水中游泳时,是多么的飘然若仙。

    只是这鱼不太活泼,直直垂在半空,像是死了。

    夕炎凑到眼前:“快想想,是清蒸还是红烧。”

    虹锦看见,吊在半空的鲫鱼好像颤抖了一下。

    黑狐狸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小鲫鱼,不停咽着口水:“不用清蒸不用红烧,现在就可以吃。”

    那条小鲫鱼已经被众人贪婪的目光万箭穿心,再也受不了更多言语上的惊吓,哆哆嗦嗦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各位……大仙儿,饶命啊……”

    三人同时愣了一愣,这条鱼有灵性,也算是半个人了,那是万万吃不得的。没有人想在宰鱼的时候听鱼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要切我的尾巴!”

    “不要剁我的鱼头!”

    “不要剖我的肚子!”

    ……

    这太残忍了。

    夕炎有些不甘心:“有了修为就早说嘛,拉你上来的时候连动都不会动一下,害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打算。”

    鲫鱼哭丧着脸:“不能挣扎啊,越挣扎越痛……”

    夕炎撇了撇嘴,转身去看另外两只鱼竿了。

    虹锦恋恋不舍地将小鱼从钩上取下来,放到水里之前又不放心地问了问:“你真的,真的会讲话?”

    小鲫鱼都快被太阳晒干了,眼泪汪汪看着虹锦,费劲地说:“姐姐,我真的,真的会讲话,你快放了我吧,我好渴……”

    虹锦叹了口气当是死了心,走到近水的地方,轻轻将小鱼放回水里,一道鹅黄色身影掠过,两朵浪花被蹁跹的鱼尾打碎,再不见踪影。

    小鲫鱼走了,虹锦有些怅然。不是因为没吃上肉,而是……刚刚看那条会讲话的小鲫鱼,莫名就想到了娘亲。

    虹锦转头看着母亲,不知何时,她已经趴在夕炎的腿上眯起了眼。

    夕炎手握着鱼竿,一脸认真望着水上的鱼漂。

    阳光在眼睑上折射出一串串彩色的泡泡,虹锦忽而觉得,这一幕很温暖。

    想一想,她自己还好,傻兮兮就成了人,或多或少都可以照顾点自己。可母亲呢,正处在最尴尬的境地,明明有了人的意识,却只能委身在一头狐狸的身体里。

    就像这天河里的小鱼,会讲话又怎样,要是遇上黑心的人,说不定刮刮鱼鳞就直接放进嘴里吃掉了。

    母亲怕也是一样。

    还好,那条鲫鱼碰到了他们三人,就像虹锦和母亲遇上了夕炎,虽然夕炎碰上喜欢的东西会很容易热血沸腾,情绪激动,可有闲情雅致怕他们无聊带他们来这天河边钓鱼的人,身边又有几个呢。

    想到这,虹锦竟有些感动,明明跟夕炎还不太熟,这微妙的变化却像注定的一样。

    母亲不知什么时候醒了,颇有精神地拍着夕炎的腿催促:“快些钓,快些钓,怎么还没有鱼……”

    夕炎赶紧答应着:“好好好,我不是正在钓吗,你不要吭声,小心把小鱼吓跑了。”

    黑狐狸又重新乖乖躺在夕炎腿上。

    今天有些不巧,亦或者夕炎来钓鱼之前应该掐指算算,看看今天是否不宜出门,出了门就诸事不顺。

    鱼是钓到了,只是全不能吃,这天河的水果然极富灵性,把水里的物什全都滋养成了精精怪怪。

    黑狐狸盼啊盼,终于盼到夕炎收了杆,黑狐狸双爪抱在胸前,欢心期待。

    这次,是一尾火红色的鲤鱼,不同于先前那条鲫鱼,这尾肥硕的鲤鱼刚离开水面就晃着身子祈求:“帅哥帅哥,那位钓鱼的帅哥,放了我可好,来日我修成了,定会去报答哥哥不杀之恩……”

    黑狐狸黯然神伤,转过身去,蹭到虹锦这里,很是不满意:“放了吧,放了吧,我让我闺女给我钓……”

    夕炎挠了挠头,很不好意思。

    虹锦按她娘亲的意思搭上钩,等了一会儿,上来一条皮如白瓷的鳝鱼,鳝鱼扭着细长的身子,娇声娇气:“姑娘放了我吧,我比较苗条,肉少,骨头多,硌牙……”

    黑狐狸再一次失望至极,仰天看着廊桥上画满飞天的木梁,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放了吧……”

    虹锦表示很抱歉,将手中的鱼竿放在地上,往娘亲那里推了推:“阿娘想吃什么鱼,自己钓吧。”

    母狐狸把钓竿往自己这里叼了叼,然后趴在地上,眼睛紧紧盯着水里的鱼漂,静静等待。

    有东西咬钩了,母狐狸衔住杆子往后挣,想把水里的家伙给拉上来,不料水里的东西太大,差点把她自己拖到水里。

    最后还是夕炎跑过来替他将猎物逮住,这次是一只纯青琉璃色的甲鱼。

    这甲鱼浑身透亮,眉骨上长着两缕垂地的雪白毛发,一看就不是什么蠢物。

    “这位狐狸娘娘,我看你骨骼清奇,天庭饱满……”

    扑通……

    甲鱼爷爷话还没说完,就被虹锦娘用头顶着轰进了水里。

    黑狐狸甩了甩头上的水,尽是懊恼:“说来说去,就是不能吃呗,还费什么话。”

    还好甲鱼壳子硬,不怕摔,在河沿滚了两滚就滚到了水里,它翻了个身,挥舞着四只小爪,慢悠悠划着水游走了。

    黑狐狸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

    如果一个人兴致勃勃地去做某件消遣娱乐的事情,结果刚开始就接二连三遇到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挫折,偏偏太阳又毒,肚子又饿,那么不管当初这份兴致有多么浓郁,最后大半都会被消磨得索然无味。

    虹锦感觉这样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眼巴巴看着夕炎:“我们回去如何……”

    黑狐狸也揉着肚子,眼光茫然望着江面,像是在地等待一条不会讲话的傻鱼自己跳上来。

    然后一口吞掉。

    夕炎收拾了一下东西:“好吧,回去。”

    回去的路上,黑狐狸不让虹锦抱着了,自己在长廊里跑来跑去,一会儿窜上两侧的白玉栏杆,一会儿蹦起来咬一咬垂进廊子里的柳树叶,尽情撒欢。

    天气凉快了许多,黑狐狸显然不太想吃鱼了。

    虹锦和夕炎跟在后面,看着黑狐狸像匹被困在窝棚里十年然后刚刚放出来的野马,钓不到鱼的不快早已被风刮到河面挥发掉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夕炎先开了口:“今天不好意思哈,没有让你们吃到鱼,有空……有空我下界给你们带两条,带两条纯粹的鱼,做全鱼宴。”

    虹锦停下脚步,看着不消停的母亲,语气里满是释然:“夕炎你看,看母亲多开心,虽然今天没有什么收获,可是过程很让人兴奋啊,我和母亲一样,今天过得很愉快,谢谢你。”

    夕炎有些不好意思,又挠挠后脑勺:“那……那我有空还带你来。”

    虹锦重重点头:“好!”

    远处,母狐狸被一段稍高的柳枝缠住了牙,在半空中荡来荡去,四爪乱蹬,却总是掉不下来。

    虹锦哈哈大笑,朝母狐狸跑去:“娘亲,我来救你呀!”

    黑狐狸终于摆脱了那段可恶的树枝,恢复自由之身,挑衅地向虹锦嚷:“来追我呀,你追不到……”

    肆意但无妄的笑声充盈耳边,太阳不再炙热,河风变得清甜,连无情奔腾的天河,似乎都变得温柔缠绵。

    夕炎忽然就笑了。

    没心没肺了不知多少年,夕炎从未认真观察过身旁那些看似美好的东西,可是今天,当别人愉悦的心情竟然是因为他而生,夕炎竟然一直不住地想给对方法更多的开心。

    只是这天庭上的人,还能给自己多久的笑脸呢……

    恍恍惚惚间,到家了。

    夜明在门口站着,东张西望不知在期盼着什么,等虹锦三人出现在视野里,那份期盼马上被刻意粉饰掉了。

    那丫头笑得可真开心,地上跑着的黑狐狸也是,夜明心里酸酸的。

    虹锦确实有些忘我,等走进了才发现夜明正站在门口等她。

    夜明脸色不太好。

    话也不说了,笑容也僵了。虹锦弯下拘谨得像门板一样硬的腰,抱起地上同样有些愣掉的母亲,往夕炎后面躲了躲。

    夜明脸色更不好了。

    夕炎满脸不在乎,将虹锦推到夜明面前:“虹锦说要去给你钓鱼的,结果今天运气不好,没钓到。她肚子有点饿,你去给他找点吃的。”

    然后就大摇大摆进自己屋喝茶去了。

    夕炎一路走来,感觉不对劲,整个夜明府空无一人,拍了拍脑门一想,撇了撇嘴,差点忘了,今天是丫鬟侍卫们进修的日子。

    天庭怎么说也是个高贵的地方,这地方的格调一旦上去,规矩就会不自觉得多起来。天庭的规矩和天上的仙人一样多,仙人有升有贬,规矩也有增有减。

    所以他们这些基层人员都要随时学习,及时掌握新动向,万一有什么不知道的禁忌被自己给撞上了,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贤风居的牌匾下,虹锦的头低得像豆芽。

    夕炎不在,夜明的火气不知不觉就消了大半,看着虹锦怯怯的样子,夜明竟然感觉有些无可奈何,声音不敢再大,再大虹锦的头都要碰到地面了。

    虹锦越是怕,夜明越感觉不满,她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饿吗。”夜明轻轻问了问。

    虹锦点点头:“嗯……”

    夜明想起府上暂时没有丫鬟了:“去厨房做些吃的吧。”

    虹锦还是抵着头:“你给我做。”

    好啊,你和夕炎跑出去玩,害我不放心地在这里等你们半天,回来了还想要我伺候你,这叫什么事嘛!

    “自己做!”

    虹锦抬起头,水汪汪的眼底隐隐约约映着贤风居三个字:“我不会……”

    夜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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