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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过后。
天空依旧阴沉一片。
……
街边行驶的卡车是这座城市唯一的声音来源，除此之外，废墟中只留下一片死寂。
卡车上搭载着撤离的士兵：侦察兵、医疗兵、巡逻兵……这些车基本上都向城市外围开去，唯独一辆军用吉普车依旧在向城市废墟的中心行驶。
这辆吉普车上坐着的便是这支联盟军的总上司——弗莱芒长官。这辆车在废墟间行驶着，长官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微笑，就仿佛欣赏着一幅名画一样，将“废墟的杰作”居功自傲。
“噢，那是什么？”路边的一堆烧焦的尸体进入了他的视线。
坐在一旁的副官解释着说：“长官，那些就是躲在建筑物废墟里的幸存者的尸体。”
“简直完美！这样的艺术品实在是太棒了！”弗莱芒长官的脸上洋溢着兴奋和骄傲的神色。对于这种战争带来的灾难，在他眼中看来都是臻于完美的艺术。
“长官，我们就快到了。”副官看了一眼手表，继续说，“今天中午我们还要和第二军团的将军会晤，如果方便的话，下午再去军营里视察一番。您看。”
说着副官将一张行程表递给了长官。
弗莱芒长官眯着眼睛看着这张行程表上的内容，挑剔地说：“把这项去掉，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视察上，倒是把这项加进来——和军官一起享用庆祝宴会。这个不错！”
“可是长官，我们已经预先和那边的将军说好了，下午的视察可能没有办法取消了……”副官一本正经地说。
“到底你是长官还是我是长官？”弗莱芒长官吹胡子瞪眼地说，“听我的指令，否则革除你的职务。”
“不敢不敢。那好吧，我这就另行通知。”副官露出了怯懦的神色，他无奈地说道。
吉普车继续开着，就在这时，司机忽然说：“长官，我有一个请求。”
作为司机本来就不应该在开车的过程中擅自说话，更不能对长官指手画脚。想着这一点，弗莱芒傲慢地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眼看着窗外的景物。
“长官，我有一个请求！”司机再一次说道，这次，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颤抖的语气，但还是勇敢地说了出来。
平日里目中无人的弗莱芒长官，这才侧着眼打量着这个司机——一个约莫20岁的年轻人，个子比较高，长得有点瘦，脸庞看上去还有点儿清秀。
弗莱芒长官微微一笑，说：“说吧。”
“我、我内急。”年轻的司机带着哭腔喊道。
“憋着。马上就到了。”长官铁着脸无情地说。
“长官，真的拜托了，让我去吧。”司机焦急地说道。
“拜托也没用，你早干嘛去了？”长官说。
“求求您了，我已经四个小时没有去了，就让我停一会儿车就地解决吧，不然待会儿不小心漏出来了，车子里会变得臭烘烘的。”司机可怜地解释着。
“哼哼哼，你要赶在车上解决，我就让你给我洗一辈子车。”长官说着，漫不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枪，上好膛，把枪口紧紧压在司机的脖子上。
“别、别啊，我还有一个瘫痪在家的母亲和一个没钱上学的妹妹在家里等着我来养，我还不想死啊！”司机紧张而害怕地说。
“我限你在一分钟之内回来，否则，可别怪我不客气。”长官用威慑的语气狠狠地说道。
“一定一定，谢谢长官，谢谢长官。”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准备下车就地解决。
“诶，等等！你别就地解决了，我不想闻到那个味儿，呐，那边的墙看到没有，去那个后面方便。”长官继续说。
司机听到长官的话，看了一眼身后的那堵墙，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看着司机狼狈离开的背影，长官和副官觉得好玩似的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着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窝囊之类的话。
一分钟之后。
从墙后边不紧不慢地走回来的司机，用帽檐压低了脸，他挺拔的腰杆，仿佛一个干练的军人一般。
看着回来的司机居然这么悠闲甚至有点傲气，长官心里就来气，不过他故意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喂，装什么装，快点滚过来，不要在那里慢吞吞的像个女人一样。”
司机没有走到驾驶座，而是径直走向了后排。
“你刚刚说什么？”司机仿佛换了一种口音似的说。
没有在意这些细节，长官只是继续一脸痞相地看着司机，说：“哟，还敢跟我顶嘴，看我不——”
“砰——”一声刺耳的枪响震破耳膜。副官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弗莱芒长官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倒下，他翻白的眼睛里还带着死前的惊讶，额头上被手枪打出了一个窟窿。长官已经死去了。
而凶手，就是面前这个司机。
颤巍巍地看向眼前的司机，副官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司机笑了笑，说道：“你真想知道的话就帮我个忙吧。”
看着他手中的枪口，还在冒着白色的烟，副官也是个聪明人，看得懂局势。战争年代，没有绝对的朋友，为了自己的利益，有的时候阵前倒戈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好，我答应，有什么要求，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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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宣传单从天而降的第二天，这座城市再度热闹起来，大大小小的卡车重新启动起来，载着一车一车的联盟军向城市的外围开去。
看来传单上说的都是真的了，这座城市再过几天就会面临核武器打击，因此军官们才会命令自己的部下开着卡车，载上全员迅速离开。
如果不抓紧这段时间可能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么想着，羽已经开始有一个比较成型的计划了。
既然卡车都在离开这座城市，那么这个时候如果自己能找到七夜的话，说不定可以把自己和她伪装成侦察兵搭载着卡车离开，中途再想办法拜托掉车上其他的敌人。
然而，无论怎么计划，这个方案永远缺少一些妥当性和可行性，就在他踌躇地蹲靠在废墟的死角处时，发现了一个特别的事情——除了一辆吉普车以外，所有的卡车都是向城市外开的，唯独它依然在往城市内开。
这个时候还会往城市废墟中心开的车，上面的人不可能只是一般的士兵，因为如果是那样的话就是违抗军令了。这么想来，只有一个比较大的可能，坐在车上的是这支联盟军队的长官或者是将军。
羽对这座城市的交通布局无比熟悉，他在被火烧毁的大楼上看清了吉普车的行驶方向，就一往常的经验来说，这辆吉普车想要到城市中心去，只有一条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如果能在吉普车经过的时候把它拦截下来的话就有可能劫持重要的领袖人物。
这么想着，羽加紧脚步接近心中刻画出的那个理想地点。
为了确保劫持成功，他将足以刺破轮胎的长钉撒在道路中央，自己则蹲在路边不远的地方。
等吉普车接近的时候，只要车胎爆掉，上面的人势必会下车检查地面，这样一来，就会成为暴露在羽视野内的猎物，然后只要想办法把车上的长官作为人质劫持下来就能从他口中掏出一些重要信息来。
这么计划着，却在吉普车接近的过程中，速度渐渐降了下来。没有到达他视线布置好的陷阱处，只是在大概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
不明白怎么回事儿，羽打算接近那辆吉普仔细观察一下，她以房屋的残垣断壁作为掩体，迅速移动到马路边离吉普车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房子后。这里有一堆废弃的家具堆成的小丘，羽爬到那上边，从一旁墙上布满灰尘的窗户玻璃往外看，车上刚刚走下来一个年轻的司机，他身上穿着司机特有的制服，戴着前檐宽大的帽子。
似乎车上的人对待这个年轻人就好像使唤奴隶一样把他唤来唤去，年轻司机仅仅是为了方便一下却遭到这样的待遇，弄得狼狈不堪。
就在这时，司机似乎朝着自己所在的房屋走了过来。羽从高处打量着走近来的司机，祈祷着不要被他发现。
幸运的是，司机似乎并没有抬头看的打算，只是急匆匆地走到背对着自己的墙根下。
羽在家具堆的顶端急中生智，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从那些军官对待司机的态度来看，要么是因为他驾驶技术不好，要么是因为他的长相太过娇嫩，或者最不太可能的，就是单纯想欺负这个年轻的司机所以才把他当做自己的下奴，那么，大概也只是战时因为特殊原因临时招聘过来的司机。既然这样就不会是熟悉的人……
这些想法只在脑海中停留了一秒，没有多余的时间留作细想，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羽拿起手枪，从天而降，重重地敲在司机的头部。
“抱歉了，年轻人。”心中默默表示着对司机的歉意，但是为了确保成功率，这一下子下去，不是把人砸死也能把人砸晕了。在司机还没有解开裤腰带的时候，就已经昏迷人事了。
羽迅速从他的身上把大衣脱下来披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取下帽子戴起来，故意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只能勉强看见前面的路来。
他从墙壁后缓缓地走了出去，虽然低低的帽檐压在脸前，让他难以看清车上的军官的面孔，但光是那股压迫的气氛就差点让自己喘不过气来。
羽紧紧握着手中的枪，偷偷藏在背后。这时，他听到了来自两位军官的嘲弄。
“喂，装什么装，快点滚过来，不要在那里慢吞吞的像个女人一样。”
那个声音就好像揶揄惯了每一种看不顺眼的世道似的，羽感觉到一种受到侮辱的愠怒。
“你刚刚说什么？”
手中的枪已经蓄势待发，子弹在枪膛里急不可耐。并不是好脾气的羽，已经因为那种愠怒的情绪填盖了心中的畏惧。
“哟，还敢跟我顶嘴，看我不——”
这让人忍无可忍的吊儿郎当的语调只是徒增羽心中愤怒值的导火索。羽终于没有再忍耐下去，在他和长官接近到足够近的时候，刚刚看清这张丑恶嘴脸的一刹那，扳机已经在枪口对准额头的瞬间扣了下去。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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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莱芒长官从北方大本营来到此地，据说是为了私人恩怨，他有一笔账没有找另外一个军官算清。至于那个军官，似乎是一个骁勇善战的长官，但是到目前为止还不知死活。在最猛烈的一轮进攻中，城市最后一点残存的守卫军和他的军队交战，结果是压倒性的胜利。可是，军官却在最后一战中失踪了，连尸首都没法找到。
现在的情况大致是，一个叫做弗莱芒的长官来到这个城市废墟的中心地带，找这里的将军询问一些军事事项顺便举办一场以欢庆那个失踪军官可能已经死亡的庆功宴。而目前为止，除了副官，还没有人见过弗莱芒将军的长相。
这时从弗莱芒长官嘴里套出来的消息，只不过令羽感到惊讶的是，似乎没有任何违抗和撒谎的样子，副官居然把所有的情报都告诉了羽。
“你要相信我，现在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帮弗莱芒长官做事也只是出于无奈，现在我就在你的手中，无论我怎么挣扎，你只需要往我脑门上来一枪就完事了。”副官陈述道。
听了这番解释，羽的心中还是留有疑虑，毕竟副官并不是自己熟悉的人，如果说他要耍什么花招的话，想要陷害自己，还是有可乘之机的。
“我相信你应该目前对我没有恶意。”羽说道。
副官点了点头。
“那么，告诉我你的长官今天的安排。”羽继续道。
副官脸上出现了意思犹豫的神色，说：“你，该不会是想……我明白了。”
羽的计划是伪装成弗莱芒长官的样子，潜入到城市中心的敌营中，接机搜寻有关七夜下落的情报。副官看样子也是个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的想法。
“先要到军营登记，然后，和这里的将军见面，他会告诉你战区的情况的。”说道这里，副官突然有些迟疑。
羽尖锐的目光察觉到了这一点，他故意做出掏枪的动作，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瞒。”
“哎，都到这个时候了，我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大不了你一枪打死我好了。”副官露出无奈的表情说道，“只是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如果要进入这里的军营，你必须具备一个硬性条件。”
“弗莱芒长官是除了名的残暴而且好色，就算只是道听途说，这一点几乎在联盟军里远近闻名。但是以你目前的条件，似乎还达不到这种地步。”副官忧虑地看着羽。
“没关系，性格这种东西，我会尽量演出来的。”羽说着，已经把弗莱芒长官的军大衣和军帽穿到了自己身上。
对着吉普车的后视镜看，似乎穿上军大衣的羽看上去确实有那么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
“你熟悉路吧？”羽一边看着车内的后视镜整理着自己的衣领一边问着一旁的副官。
“已经没有多远了，但是具体怎么开我还不太有把握。”副官坦诚地说。
羽想起了之前在墙边被自己打昏的年轻司机，恐怕那一下重击下去，就算司机还活着也不见得还开得了车了吧。
“没事儿，一会儿我指挥你，你只要按照我说的来做就行了。”羽说。对这个城市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甚至连每一家便利店在哪里都烂熟于心，对于通往城市中心联盟军大本营的路线也自不用说。
吉普车开走了，没有沿着公路，而是往旁边一条小巷里开去。计划赶不上变化，那些原本摆放在路中央的长钉就那样被孤零零地散落在地。钉头闪烁着黯淡的光泽，不轻易看根本无法发现这段路面的蹊跷，就好像伏笔——深深埋藏在公路中央的某种宿命。
在空空荡荡的一角，小巷中行驶的吉普车上抛下来一个只穿着衬衣和裤衩的丑陋尸体，吉普车继续前行，这具尸体沿着石子路翻滚，一圈一圈滚到积满垃圾和尘土的墙根处停了下来，同这座城市一起腐朽并渐渐被人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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