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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下,苏晋正坐在玉落寒石上静坐,花飘如雨,一袭白衣翩然如画。漆黑如墨的长发在风中轻轻舞动,长长的睫翼留下浅浅的暗影,微薄的唇,轻轻闭着,透着淡淡的清冷,微风拂动他的素白袍袖,越发显得仙姿秀逸,清冷绝尘。
几片花瓣飘落他的肩头,纵然芳菲绝美,却不敌眼前绝世容颜的十分之一,那般圣洁,那般清新秀逸,只是远远地看着,也能感受到那淡淡的清冷的气息,让人不由羡慕那纷落于他肩上的片片飞花了。
灵儿斜躺在远处的一棵梅树上,嘴里咬着一根又大又新鲜的胡萝卜,时不时地往苏晋那边瞄一眼。看着那不染纤尘的绝世容颜,无奈的摇摇头,心里默叹:“唉,上君,你说你为什么长得这么好看,长得好看也就罢了,厨艺还这么好,厨艺好也就罢了,还对洵洵那么体贴,难怪洵洵的眼里都看不到我,因为只要看你一眼,她的魂就被你给掳走了,唉,你那么耀眼,犹如日月,可怜的我呀,就是那点点萤火,试问萤火之光如何能与日月争辉呢?”
梅树上挂着一个晶莹剔透的风铃,银丝束住几根流光铁,微风起,流光铁轻微碰撞,发出轻灵悦耳的声音。
他的睫翼微微颤动,缓缓睁开眼睛,望着梅树上的轻摆的风铃,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记得当初这个风铃是他亲自为她系到凌音阁外的,本想着可以给她安神,却不想反到吓着她了。那夜风雨骤集,电闪雷鸣,不多时,门外便听得匆忙错乱的脚步声,他向来睡得浅,听得声音,便披衣起身,抬眼看到门上映着一个小小的影子,矮矮的缩在一角。抬手点亮檀木桌上的烛火,扬袖一挥,房门缓缓推开。
她颤抖着站起身子,素白的衣衫,衬得她更加的瘦小,漆黑如夜的长发恣意的披散在肩上,小手不安的抓住他的袍袖,“……师父”,苏晋看着她的样子,手不由的抚上她的头,问道:“洵儿,怎么了?”
他的身后,映着浅浅的烛光,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逆着光的温暖,那是,家的感觉,外面狂风暴雨,雷声阵阵,却让她觉得静谧至极,心里的恐惧和不安,就在那道亮光里,烟消云散。那样的温暖,让她宁愿用尽一世韶光,去守候,去等待。
她的心此时已经渐渐安静下来,回道:“师父,下雨了,风铃的声音,我……怕”抬眼只看到他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犹如一道光,直直的打到她的心里,让她无法自拔的跌入进去。
“洵儿,不要怕,既然洵儿不喜风铃,为师帮你解下就是。”他举步向凌音阁走去,她紧抓着他的袍袖,跟在他的后面。
他好像能感觉到她的不安,向她伸出手来。那修长白皙的手指,伸到她的手边,静洵怔了一瞬,呆呆的将手放到他的手心。感觉到那轻轻握紧的手,心里不禁觉得像是打翻了蜜罐一样,甜甜的。
苏晋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到凌音阁,灵光一闪,将风铃解了下来,刚想收入袖中。只觉袍袖被拽了一下,静洵深呼一口气,说道:“师父,这个风铃可以让弟子收着吗?”
“嗯?”,静洵轻咬嘴唇,片刻后,鼓起勇气,抬眸对上他的眼睛,说道:“这个风铃是师父给洵儿的,洵儿想要好好的收着。”苏晋嘴角轻勾,问道:“洵儿,不怕了?”静洵灿然一笑,回道:“有师父在,洵儿不怕!”苏晋轻点头,将风铃递到她的手上,“回去休息吧。”
静洵点点头,回道:“师父也早点休息。”苏晋轻点头,转身回了静笃阁。
静洵看到苏晋的身影走远,方才回到凌音阁。握着风铃,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双手环膝,将头靠在膝上,想到刚才做的梦,心里还是一阵发怵。
梦中有一个很大很空的房间,雕梁画栋,紫金香炉,流纱帷幔,格外华美,窗户大大的敞开着,一股冷风吹进来,层层叠叠,帷幔轻开,静洵穿梭在帷幔中,一种压抑的感觉自心头转而顺着血液流遍全身。
“师父,师父……”喊了两声,没有回应,房间里空无一人。忽然一阵轻灵悦耳的声音传来,“叮铃铃,叮铃……”,是风铃的声音,不知为何此时听到这个声音,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样,晕晕沉沉中,疼痛又是那样的清晰。
这时,帷幔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色白衫的女子,躺在地上,如墨般的长发略显凌乱的披散下来,透过发隙,可以看到她那格外苍白的脸,睫翼微微的颤动,她的双眉轻皱着,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静洵的方向。
静洵的心猛地一震,一阵没来由的抽痛,那双眼睛,为何有种熟悉的感觉?她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一双眼睛,满是绝望,满是痛苦,有恨,有怨,还有什么复杂的东西蕴藏在漆黑的眼眸中。
门忽然被推开,四个身穿侍卫衣服的人依次走了进来,他们的手里都拿着长长的木棍,除了手握之处光滑之外,木棍周身遍布荆刺,四人分站于女子两侧。
门口出现一个女子的背影,静洵想要看清楚那个女子的模样,却怎样也看不清,只能看见她梳着高高的云髻,头上带着金凤钗,穿着一袭暗金色曳地华裙。
只见她的手轻轻地一挥,那四个人便像得了旨意,举起木棍向女子的身上打去。仅一下,她的素色白衫,瞬间染成了暗红色,一声凄厉的喊声,仿佛穿透静洵的耳膜,直打到心里。
眼看木棍又要落下,静洵心疼的厉害,跑了几步,踉跄的跌倒在她的面前。明明两个人只有一步的距离,可是静洵看着那双痛苦凄凉的眼睛,想要将她看透,却又发现她的眼睛里并没有自己,而那四个人也并没有注意到她。
静洵施咒想要让他们停下,却发现咒语并没有用,想都不想,便扑在那个女子的身上。然而并没有预想的疼痛,倒是身下又是一声凄厉叫喊,感觉有粘粘的液体,慢慢的将衣服浸湿。那些木棍好像是穿透了她的身体,依旧打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
那女子的头发已被冷汗浸湿,脸色苍白异常,嘴唇被咬的血肉模糊,身上更是鲜血淋漓,静洵心里一惊,想要握住她的手,给她输些灵气。却只听她凄厉喊道:“王……这就是爱你的下场吗?”眼泪扑簌而下,混合着唇畔的血,滴到静洵的手上。
静洵怔怔的看着她,只见她的目光望向窗户的方向,目光中是心如死灰的绝望,声音凄美哀婉:“他生莫作有情痴,人间无地著相思。孩子……娘来陪你了!”
鲜血从她口中不断溢出,她疲惫的闭上眼睛,最后一刻她的眼中,没有了怨恨,没有了绝望,只有一望无际的平和,也许是她从未想过,抑或从未得到过的解脱,那双手渐渐变得冰冷。
她咬舌自尽了,不知为何,静洵好想紧紧握住她的手,好像抓着不放就能让那冰冷的手温暖起来。可是门却忽然关上,那四个人不见了,那个素色白衫的女子也不见了,帷幔轻轻的聚拢起来,随风轻舞,只剩她独自一人,跌坐在地上,这时那熟悉的风铃声又响了起来,带着空灵的回音,让她不由的想起那个满身鲜血的女子……
静洵揉揉自己的小脸,“你呀,就是想太多了,都是梦,是梦。”静洵看着手中的风铃,风铃上仿佛还有他的温度,心里不觉得漫上一层温暖的感觉,“师父……”
后来,她就把风铃挂到了梅林,玉落寒石让她心静,偶尔风铃叮铃的声音,也不再让她害怕,因为她知道他就在不远处。
灵儿张大了嘴巴,嘴里还含着一大块胡萝卜,不可置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我没看错吧,刚刚上君笑了?”
这也实在不能怪灵儿大惊小怪,因为自从静洵走了之后,苏晋就恢复了清冷淡然的样子。虽然每天都会按时做好饭给她吃,可是每次都让她一个人吃,他一口都没吃过。不过她一人更开心,因为没人和她抢了。
灵儿咂咂嘴,高兴的又咬了一大口胡萝卜,笑道:“傻洵洵,看来你是傻人有傻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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