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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不是一家人 不进一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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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记否,

    梨花树下谱箜篌。

    愿伴偶,

    花前月下翦风流

    风流过后数星斗,

    一斗一豆蔻。

    旭日干这几天一直躲住在同学家里不敢回家。

    昨天阿妈差人送来了一些粮票和换洗衣物,这年头谁家的余粮也不够,她怕儿子住的不自在,心里受了委屈,特意在捎带的东西里额外拿来些口粮和钱。

    旭日干从捎来的东西里取了一些粮票交到同学手上后,又拿出两张票子也一起递到同学手里算作住宿费。

    “粮票我收下,这钱你拿回去。”同学刘海民拒绝着把钱又塞回旭日干的手里。

    “你拿上拿上,交给婶子。我这儿还有哩。”旭日干客套道。

    “我们都是无产阶级的战士,心里有着共同的信仰。李满仓同志,你这是在‘糖衣炮弹’你的战友。”刘海民坚持着“革命信仰”义不容辞的回绝了旭日干的好意。

    “你们两闲的没事干了?猪嚎叫成那样了,没听见呀?”站在厨房门口的鲍桂英两手叉腰嚷叫道。

    刘海民听着应了一声,慌身去给猪准备食物。

    鲍桂英瞅着“黑眼”着院子里的旭日干低声粗语道:“来这儿还当甩手少爷,真是该你的。”

    旭日干这才想着去帮海民的忙,喂猪。

    这头猪是队里养的,海民的舅舅是队里的领导,靠着这层关系,鲍桂英顺利的成了队里的饲养员。

    饲养员这个职务她倒是不大稀罕,精于细算的鲍桂英图得是每年因为猪,队里多给分的那点口粮。

    她会把给猪的这些粮食一分为二。一份留着做人吃的窝头,另一半拿到集市上换成荞麦壳磨碎了给猪吃。这样算下来里外里她家能多出好几斤玉米面粉,这可是光景烂包的家庭一年都吃不上一顿的上好口粮哩。

    午饭席间,鲍桂英故意数落着儿子,实则是在指桑骂槐。

    午饭还是清一色的白水煮萝卜,为了掩饰过分的清淡和单调,在里边倒也慷慨的象征性地漂了几滴羊油花。只可惜这上好佐料的羊油,在极寒的空气下,还没下嘴消化便已凝固成僵。

    “家里没粮了吗?整天吃的饭菜连猪食都不如。”海民将盛汤的舀子怄气的扔进汤盆里,溅起一滩汤花落在桌子上,汤花里裸露突兀出的萝卜丝在黑铁般颜色的桌面上显得甚是乍眼。

    “哎,我说你……”

    “爱吃不吃……”

    鲍桂英本欲教训不识好歹的儿子,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索性改口随意道。

    她又不忘用筷子把落在桌上的那一点萝卜丝捡进自己碗里。

    “家里养你一个吃白饭的就不容易,现在又来了一个。你还挑肥拣瘦,哪天要是揭不开锅了,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鲍桂英尖酸刻薄的嘲讽着。

    “您这扯得太远了吧。我吃,我吃还不成嘛!”刘海民难为情的望了一眼同学旭日干碍于面子求和道。

    常言说得好“白面好吃,黄面好吃,人头面最难吃”。

    残羹冷饭,旭日干听着这“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冷嘲热讽,嘴里的饭让他难以下咽。

    想他在家里也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般待遇,如今沦落得为了一口吃食寄人篱下的看人脸面。

    羞愧难当,一种从未有过的羞愧感蔓延上他的心头。

    臊得他快要钻进了地缝里。

    他胀红着脸站起来,强颜欢笑后,分析利弊后先是拿海民开刀道:“半大小子,吃苦老子。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海民,可不能再不懂事的去顶撞婶子了。”

    鲍桂英无动于衷的自顾着吃着饭,心里暗自骂了句“充什么大尾巴狼。”

    “婶子,这有一些粮票和钱。是阿妈托人带来的。”居高临下说话中的旭日干,可以很明显的注意到鲍桂英的眼神从爱答不理的死水一潭,转念间变得活泛了起来。

    旭日干事不宜迟的再将一叠粮票往鲍桂英的面前一放,活泛起来的那潭水眨眼间便被搅动的汹涌起来。

    鲍桂英放下手中的碗,在腰间的的棉袄上揩了揩双手。

    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手里拿起来的粮票,虔诚般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点数着。

    “阿妈说这么长时间我没少给您添麻烦。拿这些东西不成敬意,算作是我在家里的食宿开销。”旭日干借题发挥的哄骗迎合着鲍桂英的蝇营狗苟的小算盘心理道。

    只是此时已经“见钱眼开”的鲍桂英早已“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细数手中钞”了。

    “妈,满仓跟你说话呢!”一旁实在看不下去的海民提醒母亲道。

    “哦,哦,听着呢!哎呀,你说这大妹子……真多心……”鲍桂英已是难抑心中的喜悦之情,银铃般的笑声说着,“你和海民是同学,现在又都在民兵队里干活。照顾你是应当的,应当的。”

    说完神秘兮兮的起身折回到了厨房里,再出来时手里已经端着半笼白面馒头。

    “妈,你怎么这样呢。满仓可是民兵小分队的先进分子,我还要多向他学习呢。你这不是,不是怠慢人家嘛。”海民见母亲端着藏起来的馒头出来,懊恼的埋怨道。

    “怎么能说是怠慢呢?过日子,哪一处不得精打细算着过哩。”鲍桂英训儿子道。

    海民抱打不平的本打算继续理论,被旭日干拦住了。

    白面馒头放到嘴里,沧口沧口的香,“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句话实乃真理也。

    午饭过后,海民和旭日干回屋歇晌了。

    鲍桂英收拾完饭摊子后,打包了些剩下的饭菜,出门时停步于门前,思量片刻后,又返身进屋放下手里打包的饭菜,走到柜子前,从抽屉的最里边有些吃力的伸手够出来一个铁盒。

    铁盒里整整齐齐依次并排躺着粮票和钱票。

    鲍桂英随手在粮票那一摞上抽出三张五市斤的粮票,精心呵护的装进上衣的最里兜。

    只是装粮票伸进去的手,恋恋不舍的停留在了衣兜里。

    她那拥有高配处理器的大脑系统,在经过一番运算后,操纵着衣兜里的手将装进去的那三张粮票又掏了出来。

    她翻倒着粮票,思谋了一下,最终决定抽出一张重新放回铁盒里,把剩下的两张再一次装进了衣兜。而后才拎起包裹满意的向门外走去。

    她这是要去看她的弟弟,场部基建队的队长-鲍喜贵。

    鲍喜贵虽说也姓鲍,却是她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房弟弟。

    要不是这个弟弟现在混得人模狗样,她可以沾着他的光在村里“狐假虎威”一番。

    搁在平日里,这样的亲戚她是绝对不会与其来往的,因为鲍喜贵的媳妇是出了名的铁公鸡,比她还会算计。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场部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哩。

    其实,结识这门亲戚,鲍桂英还是作有另一番打算哩。

    对此,她是这样盘算着,眼瞅着读高中的儿子就快毕业了,维护好这门亲戚,指不定将来儿子找工作时,他的这个舅舅还能排上用场。

    这不,今年开春时,她跟这个混得风生水起的弟弟开了一口,儿子海民就被安排进了民兵队伍里。那可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都想往里钻的工作哩。

    眼下,运动正搞得热火朝天。她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什么政治,只是听儿子说这是全国性的大运动。置于“大”到什么范围,她不懂,也赖得去懂。

    她现在关心的只是依靠着场部基建队队长这棵大树,假以时日,儿子也会成为这场“大运动”中呼风唤雨的人物。

    到那时,“母以子荣”的她,在村里走路的腰板挺的比现在还要直。

    想到兴奋处,鲍桂英竟哼起了小调调。

    “呦,桂英妹子这是捡钱了?嘴呲得跟个鞋巴子。”路上的行人楚木匠,远远看见扭着身段哼着小调走过来的鲍桂英调笑道。

    “去你的,叫你婆姨给你小鞋穿。”鲍桂英倒也不恼的说道。

    “桂英这是上哪儿去呀?大包小包的!”武氏礼貌的招呼道。

    “我呀,去趟我弟家。场部抓管基建的鲍喜贵队长家里。哎呀,这隔三差五的就得去一趟。弟弟,弟媳妇麻缠得很哩。”鲍桂英扯着嗓门故意大声的喊答道,唯恐全天下不知道她有个在基建队当队长的弟弟。

    是啊,自打短命鬼的丈夫去世,留下她们这对孤儿寡母在村里受尽了歧视。现在她能出人头地的活着了,怎能心中不感到欢喜。

    憧憬在未来美好的日子里,鲍桂英有说不出的喜悦。

    “未见其人已听其声”,正在家中开小差吃猪肉炖粉条的鲍喜贵夫妇,一听是鲍桂英来了。慌忙放下手中的碗筷,把桌上的猪肉炖粉条端进了厨房,换来了一筐玉米窝头和一碗咸菜疙瘩。

    被惊扰了享受美食的弟媳,一边难啃着咸菜疙瘩,一边骂道:“又来了?一天得跑七十二趟。比你妈都跑的勤快。”

    “呦,吃饭呢?”跨门进来的鲍桂英笑面嘻嘻的端察着桌上的饭菜,左顾右看着两口子。

    “姐来啦!这大冷天的也没歇晌呀?”鲍氏变色龙般的换得一副新颜客气道。

    “走进院子时明明闻得是一股肉菜的香味,进门却是咸菜疙瘩。一对儿的铁公鸡。”鲍桂英心里骂着,脸上却荡漾着笑容,说道:“冬天本来就昼短夜长,可不敢再歇晌,浪费这白天的好时辰。”

    “哎呀,呲,姐知道你是勤俭节约的好领导。可这,这也太……”

    “喜贵呀,你可得好好爱护身子哩,你这身子骨可不只是你自己的,还是国家的呀。你说你要累倒了……”

    “哎,来来来,姐给你们带了白面馒头,咋能老吃这粗粮哩。这身体可吃得消。”

    鲍桂英一把泪戏,一场关怀备至戏,演得鲍喜贵夫妻二人差点信以为真。

    鲍桂英放下馒头,又从外衣里兜掏出两张粮票一气呵成的做着顺水人情的慷慨陈词道:“正好我带了两张粮票,是我前段时间积攒下的。来,弟媳妇,你拿上。可不敢再让喜贵总吃这粗粮哩。”

    鲍喜贵有些受宠若惊,更有些胆战心惊。

    不过他还是出于客套的将自己的这位姐姐请为上座。

    这平白无故的天上掉馅饼,让鲍喜贵一时间还摸不清东南西北。

    “去,给姐倒杯水来。”鲍喜贵将姐姐请进里屋,领导作风的指拨媳妇道。

    鲍氏去给鲍桂英倒来一杯水,摆到她的面前。夫妻二人与鲍桂英面对面而坐。

    “姐,你是不有什么事儿哩?”鲍喜贵把杯子往鲍桂英跟前推了推,仍旧不敢相信他这位姐姐的小心翼翼的紧张问道。

    “这孩子,瞧你说的。没事儿姐就不能来看看你们了。”鲍桂英喝了一口水不紧不慢的答道。

    打消顾虑的夫妻二人这才松开了紧绷着的弦,后背躺在了椅背上,异口同声道:“能,能,当然能了。哈哈。”

    “知道你和姐姐生分,其实往上数四代,我家的女子还……”还没等鲍桂英说下去,鲍喜贵已显得不耐烦。

    这段词从他们相识那天起,就一直被挂在鲍桂英的嘴边,像一句经文听得他早就耳朵生茧了。

    “姐,我明白。血浓于水嘛!”

    “哎,就是这么个理。还是这当领导的哩,说的话就是中意。‘血浓于水,血浓于水’。”鲍桂英听着这句话,乐的合不拢嘴。(她第一反应是她又可以拿这句话在别人面前彰显炫耀一番了)

    “我还有点文件要处理,你们聊,你们聊啊。”“你也别光顾着聊,记得给姐添水。”鲍喜贵耐着性子客套完,起身回了里屋。

    “海民呢?怎么没见来。好长时间没见他了。”鲍氏有一句没一句的东拉西扯着。

    “这孩子呀,最近忙着哩。自打进了民兵小分队,整天早出晚归的。跟我说,自己得做好工作,不给舅舅丢脸。”鲍桂英说到关键处不忘提高语调,怕里屋的鲍喜贵听不见。

    里屋躺着看文件的鲍喜贵听了,哼哧的笑了一下。

    鲍氏逢场作戏的作答着:“一看就是个上进的好孩子。”

    两人笑着。

    鲍桂英闲扯着:“是哩,是哩,上进的孩子。这弟妹说话也越来越像草原的百灵鸟,好听着哩。”

    鲍氏被夸的有些忘乎所以。

    “这不嘛,这些天家里来了一个同学。都住了一个礼拜了。海民有心思来看望舅舅舅妈,碍于这个同学在也没方便来。”鲍桂英替儿子开脱道。

    “什么同学?咋还住家里了?他家人呢?”鲍氏闲聊着问道。

    “哎,谁知道呢!只听说是跟他阿爸闹了别扭不敢回家,就躲了出来。”鲍桂英答。

    “这家大人也是,不用说,肯定是家不成器的人家。要不能把孩子赶出这么多天也不管?”鲍氏说。

    “谁说不是呢!白吃白住的,他妈倒是拿来些粮食。都不够这么大的厚生打牙祭的。”

    “我还得管他住,家里的地方本来就小。”鲍桂英倾述着肚子里的苦水。

    “姐呀,你就是心太善。要我说自家大人都不管,你和他非亲非故揽这破事干嘛!”鲍氏倒也好打不平的出谋划策起来。

    两人的谈话像蜂蜜招来了里屋的“苍蝇”-鲍喜贵。

    “姐刚才说的那孩子可是叫旭日干?”从里屋走出来的鲍喜贵饶有兴味的打问道。

    “对着哩,还有个汉名叫李满仓。你咋知道呢?”鲍桂英惊讶道。

    鲍喜贵的心中随即浮现出一套完整的计划,其实这套计划早已制定完成。只是苦于没有“当头炮”去破局而被搁浅了。

    现在老天给他送来了旭日干这枚得天独厚的棋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万不可错失良机。

    鲍喜贵心中的死局,因对方丢掉的一颗“弃子”,巧妙的为他所用的起死回生了这盘死局。

    “姐你别听她的。即是同学就要相互帮助,相互勉励。这样才能在革命的潮流中共同进步。”鲍喜贵说着,感觉出这位爱占小便宜的姐姐不为所动。

    转念想着这样的大道理说服手下人是可以的,像鲍桂英这样一个一心只关心着自家生活的家庭妇女,这一套说辞是打动不了她的。

    鲍喜贵很快换了一套行之有效的说辞道:“海民以后要往上走,还得治理一方哩。缺不了这些人的辅佐。你回去跟他说,让他们好好相处。”

    被哄得晕头转向的鲍桂英连连点头应承着。

    “你只管叫旭日干好生住着,缺粮了就到家里来拿。一会儿回去劳烦姐给他带个话,让他晚上到家来找我一趟。”鲍喜贵说完,猜疑到什么,赶忙又补充道:“还有海民,让海民带着旭日干来。”

    回去的路上鲍桂英反复回味着“领导”刚才说的话,“让海民带着旭日干”是让海民带着,不是让旭日干带着。

    一个谁“带”谁,这样看似简单的问题,竟让这位精于算计的妇女嗅出了“权利”的味道。

    想到此,鲍桂英愉快的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你吃错药了?足足的两斤白面一句话就送人了。”鲍桂英按照弟弟的吩咐拿了两斤白面走后,鲍氏心疼的埋怨丈夫道。

    “你懂什么。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鲍喜贵胸有成竹的高瞻远瞩道。

    “你的意思是?”鲍氏疑孤道。

    “索多,我要让你也感受回哑巴吃黄连的滋味。”鲍喜贵眼角升起一丝快意复恩仇的表情。

    “算计”可谓是这一家亦人的通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呐!

    要说起这鲍喜贵对索多的怨恨,得从一次那达慕大会说起。

    那次篝火晚会上,喝多了酒的鲍喜贵竟在敖包上撒了一泡尿,被索多当着那么众人的面狠狠的抽了几马鞭。

    鲍喜贵认为索多是在小题大做,更或是借着题在公报私仇。

    这也难怪,像他这样的人,又怎会懂得,敖包在草原人心目中那份神圣不可侵犯的敬畏感。

    因为他向来是不信仰那些东西的,所以无法体会那是神圣不可亵渎的信仰。

    无论是从牧业还是农业的发展角度看,那里都是整个希拉木伦草原上最为肥美的草地,却被堆砌了一大摊石头,简直是浪费资源。这要是拿来用于垦荒,它的经济价值可是不可估量的。

    马鞭抽伤他身体的同时,也让他的自尊,颜面,尽失扫地。好歹他也算是草原上有头有脸人物,竟被蛮狠的索多弄得斯文尽失。

    除此之外,两个人政治意识的不同,让他们大事小事都尿不到一个壶里的对着干。

    索多说他是草原上精于算计的狐狸;他说索多是草原上不懂变通的倔驴。

    他两就像是清末时期的“改良派”和“保皇派”,争锋相对的上演着一场场触目惊心的“宫廷争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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