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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梦与非梦(未成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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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韩山童惩治了祝业庆后,心花怒放,趁着夜色,一路飞驰而行。回到桃花坑,他脱了装束,置之高阁,而后躺下补觉。这一战,是他久违的胜利,让他信心倍增,练武也更加勤奋。

    过得两日,张小宫有事没来学厨,韩山童菜蔬不接,于是进城采办,顺便打听祝业庆和薛丹娘的事。他料祝业庆暂时应该没胆量动薛丹娘,不过没确切消息总是不放心,还是要找人问问为好。

    他出发的迟,到城里时已经是傍晚,哪还能买到东西,只能等明天早市。于是他想着先去打听消息,信步便往赵明家走,远远的,便见赵明三人正与李飞在搓麻将,于是招呼道:“嗨,兄弟们玩着呢!”赵明见了他,骂道:“你这家伙,这几天怎么人影都见不着?一个人呆在桃花坑干什么呢?那里有黄金捡?那也告诉兄弟一声,我们也捡去!”韩山童道:“路不好走,懒得跑!”

    李飞打趣道:“我估计韩三是遇到仙女了,金屋藏娇,所以不出来!”丁宇附声道:“有可能!不然在那个地方怎么呆得住,这我们兄弟什么时候去突袭突袭,看看是天仙还是狐精!”众人一笑。韩山童也乐,说道:“有就好罗!”张浩繁道:“没有你就出来玩!你在里面,鬼都碰不到,更不用说姑娘了。难不成你真要在里面修仙?”韩山童借口道:“这我忙着打猎呢,如今得靠这个谋生。”丁宇道:“你有张叔他们罩着,怕什么!”韩山童道:“说是这么说,不过,人总的靠自己不是!”

    赵明道:“难为你了!”说话时刚好一局完了,起身让位道:“韩三,你来玩吧!”韩山童便坐下玩牌,说道:“这几天你们可都好!”张浩繁摇头道:“不怎么好,天天受气!”韩山童笑道:“看来郝堂主脾气没改!”丁宇叹道:“怎么可能改,变本加厉了!”韩山童问道:“这是何故?”李飞道:“他主子好事不谐,脸色不好看。他受了气,回来全撒我们头上了!”韩山童顺话问道:“这祝舵主怎么了?对了,他说要请喝喜酒的,我也没接到消息!”

    张浩繁道:“这你喝不成了!”韩山童问道:“怎地喝不成?”丁宇道:“难道你想喝不成?”韩山童摇头笑道:“那倒没有,我只是奇怪。”赵明道:“你这家伙躲山里,真是百事不管。他那事,黄了!”韩山童故作惊讶道:“这祝舵主说的话,还能不作数”丁宇哂笑道:“这以前是金科玉律的,不过,这次貌似没娶着夫人还折兵了!”赵明道:“应该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李飞道:“你们说的一样的意思。”

    韩山童故意问道:“却是为何?发生了什么事?”赵明低声道:“碰到高人了,将他教训了一通,手伤了,胡子也拔了!”韩山童又故作惊讶道:“还有这等事!这我们天台还有这样的高人,能胜过舵主?以前怎么没听说?”赵明道:“听说不是本地的,是一个披头散发,戴了鬼头面具的外来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韩山童道:“这没露面,何以见得是外地的?”

    李飞道:“那人一口外乡话!舵主偷偷跟人说的,像是湘西的口音。”韩山童听罢,知道自己没暴露行藏,说道:“容我说句大胆的话,这还真是苍天有眼,救苦救难了!”丁宇道:“谁说不是,大家都说菩萨显灵了!”韩山童赞道:“真好,那薛掌柜没事吧!”丁宇道:“没事没事!刚才我不是说了,舵主赔本了。”

    韩山童问道:“怎么个赔法?”张浩繁道:“舵主被吓了吓,带了礼物,登门给丹娘赔罪了!”韩山童笑道:“这且是好!让薛掌柜小赚一笔也好。”丁宇道:“你这话小看人,我不爱听。”韩山童奇道:“这我说错话了?”赵明道:“说错了!”韩山童问道:“错哪里了?”赵明道:“你小看了丹娘,丹娘骨气可硬着呢!”韩山童道:“愿闻其详!”

    李飞抢着道:“这事我来说,当时我在现场的。”说此说事道:“前日一早,我被叫了去抬礼扛,跟着舵主敲锣打鼓地到了女儿红酒楼。那时候天还早,薛掌柜还没在店里,舵主等了半天,见人出来了。”说此问韩山童道:“结果你猜怎么着?”韩山童问道:“怎么着?”李飞道:“出来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白面无常,当时,我就看舵主吓得发抖。”

    韩山童心道巧了,这自己披头散发,扮得鬼王,这又来了个无常,只不知是谁,问道:“这人是谁?”赵明笑道:“你猜是谁”韩山童摇头道:“这我如何猜得着!”想了想,说道:“难不成是薛掌柜?”李飞道:“正是!”韩山童笑道:“这她怎么变无常了!”李飞道:“这是薛掌柜可敬之处了!”说此将当时祝业庆和薛丹娘的对答学了一遍,惟妙惟肖的。韩山童听着直乐,心中暗自敬佩薛丹娘,待李飞说完,他开口赞道:“这丹娘还真是刚烈!”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称薛丹娘为丹娘。

    丁宇道:“李飞你还少讲了一件事!”李飞问道:“什么事?”丁宇道:“那时,丹娘袖里藏了剪刀的!”李飞奇道:“你如何知道?”丁宇道:“小娟讲的!当时丹娘以为舵主去迎亲的,故而袖里藏了剪刀,准备拼命的!”韩山童击节道:“这就难得了,没料能决意至此!”赵明道:“这我也刚听说,以后见了她,那得多敬重些儿!”余者齐齐点头道:“该当!”

    韩山童又问道:“刚才李飞说舵主送了礼,丹娘难道退了?”李飞道:“她倒是要退,舵主留下了!”韩山童猜道:“那她扔了?”张浩繁道:“她让小娟分给街坊邻居了!”韩山童又忍不住赞道:“这还真是一个奇女子!”丁宇道:“这你后悔了吧!当时我忍痛割爱,劝你带了她跑,你还推三阻四,这会儿,你即便想,人家未必看得上你。”韩山童笑道:“我配不上!”丁宇忿忿道:“你这家伙嫌弃她身份,你以为我不知道!”韩山童心里有那么点的,便也不否认。

    丁宇见他承认了,更恨,负气道:“我以后倒要看看,你能娶什么样的仙女!”韩山童道:“娶什么仙女!”说此叹气道:“我说不定要打一辈子光棍的!”张浩繁道:“你以前的恋人有这么好吗?让你这么难忘?”韩山童苦笑道:“还行吧!”他怕几人刨根问底儿,于是提议道:“天不早了,我请几位去小宫那边吃一顿吧!”

    张浩繁道:“你请客的话,就得去女儿红酒楼。我们几个说好了的,以后请客都去女儿红酒楼!”韩山童道:“我没问题!只是你们几个没问题吗?祝舵主、郝堂主不责罚?”丁宇道:“你放心!舵主这次大改了的,他说了,帮中弟兄尽可以去照顾丹娘的生意,只是不得调戏她,更不得动手动脚非礼她。”韩山童笑道:“这真是大改了!”因见薛丹娘度过了危机,心里却也高兴,说道:“那我就破费破费,请你们大吃一顿。”丁宇道:“这可你自己说的,吃穷了你别后悔哦!”韩山童爽快地答道:“不后悔!”于是几人动身去女儿红酒楼。

    灯火阑珊之际,几人到了“女儿红酒楼”,韩山童习惯将马系小宫酒楼这边,而后返身与赵明等人一道进女儿红酒楼。薛丹娘早已经迎出来,招呼道:“几位相公好,感谢你们来照顾小店生意!”说话时看见了韩山童,凤目顿时流光溢彩,盈盈下拜道:“韩相公可是稀客,感谢你也来光顾小店生意!”韩山童拱手还礼道:“薛掌柜你客气!”赵明道:“丹娘,这次他做东,你多宰他一些。他平常不见人影的,一毛不拔,你让他放放血!”

    薛丹娘莞尔笑道:“多谢赵相公提点,等会儿我多收点。”说此恭请道:“你们楼上请!”说此袅袅娜娜在前引路,领几人上楼。经过店堂时,韩山童见壁上挂着幅刺绣字画,绣的正是自己的诗。经历了一番风波,薛丹娘却还是没有把它撤下,想来还是蛮中意这首诗的。

    将几人领到雅室后,薛丹娘亲自侍奉,帮几人一杯杯倒酒,自己也倒了一杯,而后举杯道:“丹娘敬几位相公一杯,感谢诸位于非常时期光顾小店,照顾生意。”赵明道:“不客气的!如今我们舵主开明了,许我们来你这儿喝酒,故而我们就来了!”薛丹娘笑道:“看来小店又能活几天了,我正想着要不要关店呢!”丁宇道:“千万别关!我们几个说好了的,以后请客,都来你店里,你生意不会差的。”

    薛丹娘绝色的丽靥挂了倾城之笑,谢道:“多谢诸位相公,丹娘先喝为敬!”说此玉手轻抬,饮了一小杯酒。韩山童几人道声“干”,各自喝了一碗酒,俱喊道:“痛快!”薛丹娘上前帮韩山童满上酒,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举杯敬道:“韩相公,这杯酒丹娘就敬你了,感谢你特意到本店做东,希望你以后能赏脸常来。”韩山童道:“好说!”说此又喝了一碗。薛丹娘也饮下,而后对众人道:“你们慢用,有事请叫我!”说此躬身而退。

    待薛丹娘退出,丁宇吃醋道:“丹娘对韩三真好,还特意敬酒!”韩山童笑道:“这不样吗?你做东她也敬你吧!”赵明道:“还真没见,你头一个!”韩山童道:“这还真是不胜荣幸!”丁宇道:“想想气人,分明我比你待她好!”张浩繁打趣道:“谁让你脸没韩三白,人家还会写诗,你会吗?”丁宇道:“什么时候我也憋一首,我就不信邪,韩三行,我会不行!”赵明道:“写诗就算了,别又闯祸!”丁宇道:“可我不服气!”李飞道:“好办,咱们扬长避短!”丁宇问道:“怎么个扬长避短法?”李飞举了举酒碗。

    丁宇心领神会,帮韩山童倒了酒,举碗道:“来,我敬你一碗,感谢你关照丹娘!”韩山童笑道:“你这什么理由,我听着怎么觉得别扭。你是丹娘什么人?”丁宇道:“管我什么人,你就说喝不喝吧!”韩山童道:“你不说清楚我不喝!”丁宇道:“她是我姐我妹,这可以吧!”韩山童笑道:“怎么又姐又妹的?”丁宇道:“你罗嗦,喝个酒还不爽快!”韩山童指责道:“你明显挟私报复,还说我不爽快,岂有此理!”丁宇道:“我就挟私报复了!今儿我不让你多喝点酒,对不起我姐!”

    韩山童赞道:“你这弟弟当得不错,我给你姐面子,这酒我喝了!”说此举碗道:“喝!”刚才见薛丹娘笑容灿烂,神胜星华,他看着也开心,故而爽快一回。张浩繁几人使坏,便都劝韩山童酒。韩山童爽快,来者不拒,无奈酒量一般,喝着喝着,人事不知了。

    恍恍惚惚间,他发现自己斜躺在一张锦绣牙床之上,床上还斜坐着一人,正是薛丹娘。但见她裸露着两条晶莹的玉臂,欺霜胜雪,身上只系一粉色绣花肚兜,春光外泄。韩山童看得是血脉贲张,心驰神荡,不自禁便想去摸上一摸。刚想伸手,忽见薛丹娘转首呵斥道:“你是个魔鬼!”韩山童大惭,一惊醒了,定神时,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张宅自己的房中,并不在薛丹娘的闺房里。这刚才的情景,却原来又是一场春梦。

    回神追思梦境,梦中的艳景却还历历在目,让他心跳加速,脸红耳赤,他不敢多想,赶紧揽衣起床,着衣时,暗骂自己心思不正,颠倒梦想。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虽然敬重薛丹娘,然对她并无爱慕之意,却不知为何屡屡招她入梦,成了司梦仙子。想想她是红颜薄命之人,自己却老在梦中亵渎她,实在不该,理该被骂作魔鬼,于是暗自责备,暗自惶恐。

    整理好衣衫,他出门打水,忽想起自己曾答应过张父,今后要少去女儿红酒楼。这才过没两天,自己非但去了,还喝醉了。若是碰见了他,实在有点难为情的,还是洗洗脸,赶紧溜得好。正想时,抬头就看见张父在那边扫地,没奈何,只得招呼道:“表兄早!”张父点头道:“表弟,你起来了!”韩山童讪讪答道:“起来了!昨晚不好意思,又要你们照顾我。”张父道:“应该的!年青人有交往,喝醉是常有的事,没事儿。”说此指着边上的石凳道:“我们坐下说话!”

    韩山童便坐了,张父道:“上次跟兄弟说的事,兄弟考虑的怎么样了?”韩山童问道:“什么事?”张父道:“你的婚姻大事啊!”韩山童摇头道:“这我还早呢!”张父道:“不早了!我听说上叶村汪财主的小女儿长得温柔娴淑,人也漂亮,什么时候我带你去提亲。”韩山童见他说真的,赶紧摇头道:“多谢表兄费心!不过,我真的还不想成亲。”张父劝说道:“错过了,良缘就没了!”韩山童道:“容我再想想!”

    刚巧张小宫也来打水,见两人说话,便对其父道:“爹爹,你就别乱点鸳鸯了!那女子,配不上表叔的。”张父道:“胡说,你又没见过!”张小宫笑道:“我是没见过!可锦莲见过,她说配不上的。”说此轻声呼唤道:“师父,走,我们打水去。”韩山童便起身道:“那表兄,我先打水去了!”而后跟张小宫一道去打水,离得张父远些,笑道:“你可救了我了!”张小宫道:“爹爹是有点心急!不过他为你的婚事还真操心,逮谁都问,听说人家闺女好便动心,有点走火入魔的!”

    韩山童慨叹道:“这真让他费心了,你替我谢谢他!不过,这事我真没打算的,你劝劝他,先别忙活了。”张小宫劝道:“师父你年纪不算小了,该找了!若真有好的,我通知你。”韩山童定声道:“不用!”张小宫见他决绝,便不敢多劝,待韩山童走后,将他的决意告诉了张父。张父听说韩山童主意甚坚,只得暂缓张罗。

    韩山童这次回到桃花坑后,真个是无牵无挂,专心练功。

    眨眼间,时间又到了中秋。一早,张小宫就来请韩山童进城过中秋,韩山童想着他们小夫妻初次团圆,自己去了,他们要照顾自己,不方便,便拒绝了。日里,他照常练功,没有感觉。到得傍晚,凉飚荐爽,丹桂送香,却便勾起了他的相思情怀,再无心思练剑。

    翘首西望,浮云悠悠,他的心神却快若电闪,早越山渡水,回到了有些淡忘却又无比熟悉的武陵源,进了秦人村。如玉现在正在做厨吧,师姐应该在帮她烧火,他脑子里这么想着,眼前便若有所现,看得见倩影双双,笑颜晏晏。于是,他脸挂淡笑,傻傻地遐想了多时,可想着想着,秦如烟和秦如玉的玉脸却都变冷了,换成了哀伤的愁容。他的俊容便也跟着冷了,笑意全无,自己不在,两姐妹怎可能开心地起来。一念及此,他真恨不得身生双翼,即刻飞回两人身边,奈何凡胎俗骨,不能腾云驾雾。

    哀伤良久,终是无奈,他忽想两姐妹即便没有心情,然此时此刻,必在准备团圆餐。自己何不也做一桌,遥请她们过来团聚,一慰相思之苦。这一想,真觉得是好主意,于是转身进屋,洗切剁烧,忙碌开来。一个人灶前灶后地忙了个把时辰,还真被他凑出了一桌菜。

    他记得四年前,大家是在院中边吃边赏月的,于是搬桌出屋。屋外,早已是“泉澄寒魄莹,露滴冷光浮”,月色正好。他无暇欣赏,继续搬凳子放好,而后摆放碗筷,与以前一样,让秦朝生独坐一方,秦朝长夫妻坐一方,秦如烟姐妹坐一方,自己与秦玉龙坐一方。分罢碗筷,开始上酒菜,主菜放秦朝生面前,小菜放自己身前。

    一时准备定当,他凝神看人,且都是看得见的,于是举杯道:“师父,弟子敬你一杯,祝你长命百岁!”待秦朝生饮下,他便也喝了。满上酒,他又敬秦朝长夫妻,而后再敬秦玉龙、秦如烟和秦如玉。一一敬罢,他劝请道:“师父,你吃菜。”而后又往各人碗中夹菜。此后,他每吃一夹菜,便帮众人夹一夹菜,各人碗中的菜越来越多,只他碗里是吃了的,空着。

    若此无人欣赏地演了许久的独脚戏,韩山童倒也吃饱了。定神时,见六人的碗中菜都叠满了,一点不少,却便悲从中来,看着秦朝生的方位哀呼道:“师父,徒儿好想你们啊!”话音落下时,泪水早已盈眶,沾湿衣襟。然而此乃无人之地,任凭他多伤心,却也无人理睬,无人解劝,只能靠他自己擦干泪水,重拾心情。

    抬头时,见银汉无声,月轮如镜,他的神思却便穿越时空,回到了四年前月下的秦宅中,那时候的这一刻,众人饭罢,正喝茶聊天讲故事。此刻,他尚清清楚楚记得每个人说过什么话,神情如何,丝毫未忘。于是,便任它们一幕幕在脑海里闪现,细细品味着那一刻的快乐。

    当回忆起秦如玉的戏言时,他不禁苦笑着叹气道:“如玉,你话何其准也!你大哥哥被你害惨了,说不定要打光棍了!”他想着自己若报不了仇,那不但见不了她们姐妹,自然也没可能成亲,可不得打光棍。这一夸,又想起她的临别话语,她劝自己“莫学阮郎迷”,偏偏自己分毫不差的迷进了这阮郎曾迷的桃源,不知何日才能出山。于是又赞叹感慨着说道:“如玉,你未卜先知,可真神哪!”

    夸此一句,脸上依然淡笑着,心却泪雨。如今看来,秦如玉的话准得很,可若是她真的一梦成谶,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是见不到她们了,那自己即便报了仇,又有什么意义?恰此时,天空飘过一朵乌云,将月轮遮住了,天空顿时晦涩不明,他抬头看着暗色的月亮,一脸黯然,心头滴血。

    过得片刻,那朵乌云却便飘走了,天空上依然冰轮晶莹,月色澄朗。韩山童见此光景,忽想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自古如此,并非自己一人特别悲苦。若自己与秦家两姐妹有缘,终能团聚;如果无缘,妄自嗟叹也是枉然,与其在此悲悲切切,做女儿形状,何如提剑练习,争一日之先,或有助于团聚也未可知也。心念及此,他便拍案而起,进屋拿了剑,立即在月光下起舞弄清影,翻飞逐溜香,一练便是一宿。

    此晚之情,恰如先人诗词所赋:“雁边风讯小,飞琼望杳,碧云先晚。露冷阑干,定怯藕丝冰腕。净洗浮空片玉,胜花影、春灯相乱。秦镜满。素娥未肯,分秋一半。每圆处即良宵,甚此夕偏饶,对歌临怨。万里婵娟,几许雾屏云幔。孤兔凄凉照水,晓风起、银河西转。摩泪眼。瑶台梦回人远。”

    过了中秋节,韩山童的生活再无波澜,每日里不是练功就是练剑,时不时废寝忘餐。到了九月,张小宫因妻子柳锦莲怀孕肚子大了,想着照顾她,时常与韩山童告假,来得少了。韩山童不用教厨,少了一桩事,可张小宫不来,菜蔬没人带,不得不进城买,又多了一桩事,算是左右打平手。于是,隔三岔五进城一趟,不过都是买了东西就走的,与赵明等人也少有接触。赵明等人本就知道他有点孤僻、怪异的,也不觉异常。

    到了十月,他的几个小兄弟却便喜讯不断,先是张浩繁成亲,而后李飞娶妻。这喜事且是最能触动光棍儿的情怀,韩山童早已经到婚龄,若非那场变故,他肯定是成亲了,说不定儿子都会喊爹娘了。可此刻,不用说儿子了,妻子还不知在何方呢。这见了人家拜堂,他少不得羡慕,感慨多多。于是,每喝一场喜酒,他就多羡慕一分,心情也越发急切,催逼着自己赶紧练功,好早日报仇,而后娶妻生子。

    到了十二月,却便连口口声声称喜欢薛丹娘的丁宇也要跟别的姑娘拜堂了。韩山童得讯后,嬉笑怒骂丁宇背信弃义,感慨也更多,心头也越急。

    这晚,喝罢丁宇的喜酒,韩山童又酩酊大醉,迷迷糊糊的,发现自己穿了新郎喜装站在喜堂里。这一看,立时心花怒放,心想自己也成亲了,只不知新娘是谁,于是定睛看新娘,便见喜娘扶进一个新娘来,他正欢喜时,这新娘忽的消失了。他正懊恼时,又见喜娘扶进一个新娘来,他又欢喜起来,谁料一眨眼,这新娘又不见了。正焦急时,又进来一个新娘,他心想这下总是了吧,没料她还是一闪不见。若此进来了四、五个新娘,总是消失不见,让他沮丧万分。好在还有新娘进门来,他想这次不能让她消失了,便伸手去拉。

    这一拉,拉了个空,人倒是醒了,原来刚才的喜事,却是南柯一梦。定了神,韩山童暗赞一句:“好多新娘!”而后又骂一句:“这抓不住,有屁用!”他见小伙伴都成亲了,就自己没有,却是真失落的,起床后依旧郁郁寡欢。

    回桃花坑的路上,他一路走一路羡慕,这人家都能成亲,享受鱼水之乐,为何独自己不能,只能孤灯清影?想想自己爹娘偌大年纪才侥幸得子,含辛茹苦将自己带大,自己若真的打光棍,害赵氏家门断了后,未免太对不起他们,九泉之下也无颜想见。他真想立即成亲,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之乐,可是秦家姐妹都在千里之外,自己跟谁成亲?自己又没脸回武陵源的,如何成得了亲?

    回到桃花坑时,他忽生一股幽思,想着两姐妹若能来找自己就好了。自己回不去,可她们是可以找过来的,若她们找过来,自己便与她们在这儿成亲,则尽善尽美矣。

    一念及此,心便悸动不停,他还真个翘首以待,盯着来路出神,希望路那边能闪现两个倩影,而后姗姗走近。可是,无论他怎么看,路那边都无人影闪现,更毋庸说两道倩影了,不过是“空响萧萧似见呼,溪昏树暗觉神孤”而已。看得多时,他便也绝望了,知道两姐妹是不可能来的,若会来,早来了,何用自己在这里孤寂寂过两年多。自己住的地方,神仙罕至,鬼怪遁迹,除了两个熟人会进来,其他人是不会来的,何况两姐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这儿的,怎地会找过来。

    如此一想,不禁夸赞自己道:“韩山童啊韩山童,你可真会找地方住,这住下去,你就能得道成仙了!”说此一句,苦笑了两声,而后转身忙事。

    日里时光,眨眨眼便过了,到了夜里,孤独之感再度袭来,却是空前的寂寞,他忍不住又想,要是秦家两姐妹能找过来就好了。于是,脑子里便想象着与她们久别重逢的情景,一遍又一遍,假想了无数遍,直至入眠。睡前,他甚至还想,那怕是做梦也好,请让自己与两姐妹重逢。

    可是,此夜他未醉酒,却是无梦。原来,他练得是先天之功,平素即便睡着,神主也不外游的,远离颠倒梦想。故而他要做梦,必得醉了,于六神无主之际,方有可能。此时醒来,未见有梦,却也无可奈何,见天色已经微亮,他便起来,外出练功。

    这段时日,他起床后,都先坐在一块山石上练习吐纳之功,习惯成自然。这会儿,他便也坐此石上,面向东方,默运丹中纯阳之气,随日随时,呼吸吐纳,吸取天地灵气,以炼五脏。练到好处,气随神升,神附气起,但觉全身发热,毛孔开张,十分的舒畅。

    这时,朝阳却渐渐地躲进了云里,一阵凉风袭来,韩山童隐约听见了丝竹之声,睁眼时,忽见眼前开满了奇花异草,舌得甘味,鼻闻异香,顿觉情思舒畅,意气洋洋。正开心时,忽见前面袅袅娜娜地过来两个女子,定睛细看,发现正是秦如烟、秦如玉两姐妹来了。韩山童欣喜若狂,就欲起身迎接两人,一诉别后衷肠。忽又想到,自己分明在练功,不能分心,于是强忍喜悦,继续盘膝运功。

    秦家姐妹越走越近,秦如玉见了韩山童,立即上前拉他手呼唤道:“小哥哥,你快别练了,随我回桃源,我要跟你学厨!”秦如烟一双凤眼盈盈欲泣,说道:“师弟,你躲在这里干什么?让我找的好苦啊!”说此拉了韩山童的另一只手道:“你别练了,跟我们回去吧,我们拜堂成亲。”秦如玉道:“我也要做新娘子!”

    这是韩山童盼望已久的,真个情难自禁,就待答应了。正欲起身时,忽回神想,此处偏僻,两人缘何到此,行迹可疑,该不会是外魔幻化,来扰乱自己心神的吧。若此,灵智一闪,便又坐定了,屏息凝神,意欲摆脱干扰。然他对两姐妹一往情深,思念已久,这好不容易得见,恨不得多看一眼也好,虽然神智告诉他这是外魔,可他也不忍马上驱之。

    一时间,他的灵台里神魔交战,身颤如冒寒,额角生汗。就在这时,又来一美女,艳姿丽质,衣裳轻薄,却是薛丹娘来了。她一见韩山童,立即露出勾魂摄魄、惑媚人心的倾城之笑,娇滴滴得呼唤道:“韩相公,你这些天怎么不到我店里来,丹娘可想死你了!你一个人在这里练功,何等寂寞,不如与丹娘一道共赴巫山,同试云雨,尝鱼水之欢,品人间之极乐如何!”说罢,向韩山童偎将过来。

    这且是韩山童灵台里发生的事,他因思念秦家姐妹日甚,又羡慕情欲,致使灵台被外魔所侵,难以抵御,眼看就要走火入魔,正此危难之际,韩山童身前忽现万道金光,驱云逐雾,横扫魑魅魍魉,在他灵台里放肆的几个女子,顿时烟消云散。却是旭日突破乌云,重新洒下赫赫之光,帮韩山童渡过了一劫。

    韩山童从冥想中醒来,赶紧散功起身。《玄都秘录》中,邱真人屡屡告诫习练者,炼气修真,要防阴鬼、外魔乱真。其中有十魔君者,曰:

    “或而满耳笙簧,触目花芳,舌有甘味,鼻闻异香,情思舒畅,意气洋洋。如见,不得认,是六欲魔。一也;或而和风荡漾,暖日舒长,迅雷大雨,霹雳电光,笙歌嘹喨,哭泣悲伤。如见,不得认,是七情魔。二也。或而琼楼玉阁,蕙帐兰房,珠帘翠幕,峻宇雕墙,珠珍遍地,金玉满堂。如见,不得认,是为富魔。三也。或而出将入相,威震八方,车服显赫,使节旌幢,满门青紫,靴笏盈床。如见,不得认,是为贵魔。四也。或而儿女疾病,父母丧亡,兄弟离散,妻子分张,骨肉患难,眷族灾殃。如见,不得认,是恩爱魔。五也。或而失身火镬,堕落高岭,临刑命丧,遇毒身亡,凶恶难避,猛兽逼伤。如见,不得认,是灾难魔。六也。或而云屯士马,兵刃如霜,戈矛间举,弓弩齐张,争来残害,骁捷难当。如见,不得认,是刀兵魔。七也。或而三清玉皇,十地当阳,四圣九曜,五帝三官,威仪队仗,往复翱翔。如见,不得认,是圣贤魔。八也。或而仙娥玉女,罗列成行,笙歌鼎沸,对舞霓裳,双双红袖,争献金觞。如见,不得认,是妓乐魔。九也。或而几多殊丽,艳质浓妆,兰台夜饮,玉体轻裳,偎人娇颤,争要成双。如是,不得认,是女色魔。十也。”

    韩山童回思自己刚才的情状,恰合“女色魔”之戒。当时自己尚不识是魔,若非日君恩赐,撒下万缕阳光将阴鬼驱散,此时自己只怕已经走火入魔,或已痴呆,或已疯狂,或半身不遂,想起来真是险之又险,越想越后怕,不禁让他脊背发凉,毛骨悚然。

    按邱真人之言,出现如此情状,功不可再练。以前,他师父秦朝生也有相同的训诫。韩山童想想自己为了练好武艺,真个是断六亲,舍繁华,躲在这深山中清修苦练,生活作息几乎与道士无异。这意志虽不足以感天动地,却应该可以让金石为开,孰料苍天爱弄人,如今内功也不让练了,让自己如何报仇雪耻?不能报仇雪耻,自己便成不了亲,那自己活着又有何意义?寻思至此,且便灰心丧气,沮丧万分。所幸他上次已经遭遇过一次挫折,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事情会有转机的,故而没想着自暴自弃。

    次日,他又到石上练功,刚入定,眼前便见瑶草萋萋,琪花灼灼,又入了魔障。这次,他灵台尚有主,未待魔深,便赶紧散气停功。这人是没事,然他的心志却真的被摧毁了。于是指天怒骂道:“贼老天,你长不长眼,我韩山童除暴安良,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捉弄我?我若有罪过,你让雷公来打我,让电母来劈我,何苦折磨我?你说,我倒点做错什么了!”天公自然不理他的,任他指责埋怨。

    这正是:“人生坎坷意不平,岁月沧桑恨难消。”

    姚氏子弟按:因未与网站签约,我与读者朋友不能直接交流,颇为遗憾。

    在此,我说过我汉语基础十分不好,爱写错别字,如今改了一些,然还是爱写,且小说又长,自己改不干净的,忘读者朋友看见了,指正为幸,若文法上有问题,也请一并指出,拜托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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