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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药天台路转迷,桃花玩水赋佳期。春风啼鸟多情意,寄语刘郎算归期。”一首诗签,不吉不凶,且便是韩山童今后几年的际遇写照,借来一用。
此时,韩山童和张小宫跟着赵明向桃花坑进发,一路但见山水葱光潋滟,景色秀绝。三人行进间,恰便如当日刘晨、阮肇误入桃源,“香渗渗落松花把山路迷,密匝匝长苔痕将野径封,静巉巉锁烟霞古崖深洞,高耸耸接星河峭壁山赞峰,闹炒炒栖鸦噪暮天,悲切切玄猿啸晚风。絮叨叨鹧鸪啼转行不动,碜磕磕踞虎豹跨上虬龙。白茫茫遍观山下云深处,黄滚滚咫尺人间路不通,眼睁睁难辨西东。”
正走时,前方现一大溪潭,绿水似锦舒展,泉声如佩相击。涧东则有一片桃林,花期未到,枝丫尚自光秃。赵明指着桃林道:“就那里了,屋子在里面!”韩山童见此地有桃树,倒也开心,想着春暖花开,景致必定可玩。
于是循路上前,穿过桃林,见山壁下搭着一座茅草屋,屋顶漏雨,四面透风的,比韩山童以前住过的破庙还不如。张小宫见之,骂道:“贼娘胚,这哪能住人!表叔,你还回我家住吧,这儿住不得!”韩山童道:“不要紧,我修葺修葺,能安个身就行!”说此对赵明道:“多谢赵兄相送,改日自当相谢!”
赵明道:“该当的!只是这条件实在过于艰苦,我看你还是听小宫,回去住,日里来打猎也就是了!”韩山童道:“跑来跑去麻烦,还是住这里方便些!”张小宫疑问道:“表叔,你真想住这里?”韩山童点头道:“我觉得这儿挺好,山清水秀的!等会儿,你我一道把茅草屋修缮修缮,可以落脚就行了!”
张小宫道:“这屋还修什么呀,修好了也不能住!”说此一顿道:“表叔你如果一定要住这里,那你看这样好不好,今日我们都先回去,明日,我们去叫一帮工匠来,在这里盖它几间好房子,这样才好住人!”赵明道:“这主意不错!”韩山童道:“岂不浪费你钱银!”张小宫道:“当什么!再说我也要来住住的,这小茅草屋如何转得开!”
韩山童想想在理,于是说道:“那就依你说的办!”张小宫道:“回去我就去请人!”赵明羡慕道:“这小宫待你表叔还真好!”张小宫道:“亲戚嘛,彼此关照是应该的!”赵明笑道:“这以后我们攀个亲戚!”张小宫道:“好说!”于是三人返身回城。
当日,张家父子就去请工匠,次日就动工。此时,父子俩财大气粗,在天台也一呼百应,帮忙的人还真多。两人感念韩山童恩情,也舍得在他身上花钱,硬是在山沟沟里帮韩山童造了三间好房。一间是寝室,分前后;一间是厅堂,安置桌椅;还有一间是厨房,灶分双眼,烟囱高耸;
屋前,搭了个马厩,供黄毛儿安歇,四周还砌了院墙,防止蛇虫野兽出入。造屋的同时,张小宫考虑着师徒二人今后要走道,还让人帮着将进山的路也整了整,再不必跌跌撞撞,磕磕碰碰。
一时功成,明几亮室,韩山童看了满意,极是感激张家父子盛情。落成之日,张家父子出面,请祝业庆、叶宽和郝范仁等人喝上梁酒。此时,他们面子大,祝业庆亲临,叶宽和郝范仁跟随,俱都到场祝贺。韩山童碍于情面,上前敬酒。祝业庆倒是夸赞了他一句,说道:“韩三人还不错的,挺实诚!姊丈,你到时候帮他张罗个媳妇,他也就成我们天台人了!”张父道:“我也这么说的!”
郝范仁立即凑趣道:“韩三,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韩山童自嘲道:“这我一个外地人,天台的姑娘看不上我的!”郝范仁道:“谦虚不是!你相貌不错的,一表人才,讨姑娘喜欢的!”韩山童摇头道:“郝堂主说笑了!”叶宽道:“那必是看不上我们天台的姑娘了!这我们天台穷虽穷,有好姑娘的!”韩山童忙道:“随缘随缘!”张父道:“那我到时候请媒人帮你物色一个!”说此举杯道:“来,我们喝酒!”于是齐齐举杯,倒也喝得宾主俱欢。
韩山童酒量浅,不觉沉醉,恍惚间又回到了武陵源的桃花溪畔,满眼桃花缤纷,灿若红云。迷路之际,他忽的生出一个意识,秦如烟就在前方等自己。于是他疾步往前走,想找着秦如烟,可总是不见。他越来越着急,往前飞奔,可是这桃花似海,无边无际,让他总也跑不到头,便也见不到秦如烟。他糊里糊涂的想,这自己是不是做梦,怎么老找不着秦如烟,不如醒来找。恰此时,耳边传来一声鸡啼,真就将他惊醒,醒来知是梦,不胜悲。惆怅良久,终是无奈,抬头见天已亮,于是起床,穿衣外出。张小宫也已起来,打水服侍他洗漱。韩山童记着梦中之事,急着去练功,草草吃了早餐便赶去桃花坑。
这桃花坑所在,乃山水偏僻之处,四顾寂寥,绿树依依云渺渺;一声长啸,青山隐隐水迢迢。这样的地方,一般人不是三五结群,那是不敢进来的,更不用说过夜了。然韩山童却遂了愿,欢喜不胜,终于又可以随心所欲地练武了。更有一喜,这叶宽为人随和,待下宽柔,且张家父子又使了钱的,故而不管韩山童的,任由他来去。
韩山童因此得以自由,每日里除了接送张小宫过来练厨艺,其余时间便都在练武,实在累了,才带着黄毛儿出去打猎,顺便练习轻功。这桃花坑得山川之精华,实乃修真悟道之所,让他自己挑选,也未必能挑到这么好的所在。因此他觉得这次郝范仁将他贬到这儿,倒是无意间帮了自己一个忙,于是打到猎物,便也让张小宫送他一二份。
万般皆好,只是空闲时未免寂寥。此时,与秦如烟、秦如玉相别日久,相思日甚。见得桃花开,他想起曾经花开枝头俏,不禁神伤;待见冰轮高悬,他记起曾经月光无限好,又不禁黯然;做饭之时,常回忆起软语娇音之乐,更是惆怅满腔。他悲,悲自己不得与心爱之人团聚;他恨,恨苍天让他们劳燕分飞;他急,急着练好武艺好报仇雪耻。可是,最悲最恨最急都没用,一口吃不成胖子,一天也练不成剑仙,没奈何,他还只能踏踏实实地练。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瞬又是一年。这时,韩山童的内功修炼已经过了第二层,稍稍调息,真气便能够周流运转,绵绵不绝。剑法修炼也有进展,不过火候嘛,差之尚远。关于剑法修炼,《玄都秘录》总诀云:“剑走蜻蛉,以快为主,先入为主,以攻为主,身与剑合,剑与神合,刚柔相济,神韵悠然,乘虚蹈隙,每发必中。”
书中尚有一校验之法,其法曰:“画丈二之圆,于八方系三两秤砣,离地四尺,运剑断绳,以首断之砣坠地为准,断三者为江湖武师之能,断四者三流高手之技,断五者可与人争锋,断六者世所罕有,断七者余不及!”此时,韩山童已能断四,离断五却有差距。
他总共练了三年武艺,能有这等身手,换作他人已可自得,怎奈他的目标是林家豪,就这点本事,那是赢不了的。执念于此,他便时常夜耿耿而不寐,魂茕茕而至曙。
这日乃二月二十八,且是张小宫大喜之日。这一年时间里,张小宫的手艺又大有提高,已经是闻名绍兴、台州等地的名厨,经常有人登门讨教。小宫酒楼也是顾客盈门,士绅名流、过路客商纷至沓来。张家本是贫寒之家,转眼成了当地富豪,置良田,造华屋,令人羡慕眼馋。张小宫正值婚龄,自然成了十里八乡无数人家心仪的乘龙快婿。张小宫东挑西选,选中了一个远房表妹。
当日,张宅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午时正,张小宫披红挂彩,骑着韩山童的黄毛儿去迎亲。韩山童见张小宫容光焕发,喜气盈面的,暗自羡慕。酉时,八抬龙凤花轿抬着新娘回来,落轿后,喜娘请出新娘,过火盆,跨鞍马,进偏房稍歇。到了吉时,新人拜堂,唱礼官声声高唱道:“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韩山童看着新人交拜,忽然觉得心口一疼,痛如刀绞。原来他忽的想到一事,这秦如烟此时会不会已经与他人拜堂成亲了?自己还在她身边时,宴家就曾上门提亲,当时她还在守丧期,秦朝生没答应。如今,过了两年,守丧之期早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秦朝生焉能不替她找婆家?他也清楚秦如烟对自己的感情,心不死,当不会嫁人。可自己消失了两年,音讯全无,生死不明,她一个姑娘家,能不理父兄的劝告,一直苦等下去?
两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自己或流浪于旅途,或生活在林野,日日练武习艺,心无旁骛,两年只觉是一瞬。可秦如烟、秦如玉姐妹在村里过日子,期待无果,青春虚度,难保不是度日如年,这七百来天,足可以将她们折磨得身心疲惫,容颜憔悴。若是如此,她们能一直等着自己吗?若此寻思着,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怕人看见,连忙避到后院,心情却愈加悲苦,无法排解
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张父唤道:“表弟,怎么一个人躲这里,到处找不到你!宴席就要开始了,这你我都是东家,要陪客人喝酒的!”韩山童连忙强作欢颜道:“我到外面透口气!”张父心情愉快,不疑有它,道:“快来,就等你了,你可是我们张家的大恩人,等下要让小宫好好敬你!”说此拉了韩三童的手,将他请到前院,与自己并肩而坐。韩山童想谦让,张父一定不肯,韩山童也只得坐下。
见东家落座,后厨开始上菜,一盘盘,一色色山珍海味、美馔佳肴传递上席。这些菜,都是“小宫酒楼”的拿手菜,虽是帮厨做的,然毕竟是做惯了的,品味并不差。宾客们称赞之余,齐齐喝酒品菜,大快朵颐。席间,亲友免不得要来敬张父,张父应付着,大家伙都知道张父敬重韩山童,自然是贵宾,于是连韩山童一起敬。韩山童心情不佳,借酒消愁,也不甚推辞,喝了几碗酒。
此日,祝业庆也给面子,将属下都带了来捧场祝贺,坐了几桌。韩山童算半个主人,又是下属,不得不敬的,于是早早过去敬酒。祝业庆也给他脸面,指着身边的空位道:“韩三,你来了!你坐我边上,我们喝酒!”韩山童道:“属下特来敬酒的,就不坐了!”叶宽道:“你今儿也是主人,得一个个敬,还是坐下来吧!”韩山童道:“那僭越了!”坐下后,先举杯敬祝业庆道:“舵主,我借花献佛,先敬你一杯,感谢你这两年的照顾!”
祝业庆道:“好歹我们也沾亲的,原该照顾着些儿!这我把你送到了山沟沟里,你不怪我就不错了!”韩山童道:“我喜欢打猎的,觉得那地儿真挺好!”祝业庆道:“说起来,这一年,我们吃了你不少野味!”韩山童道:“原该孝敬的!”在郝范仁手下当过差,这逢迎拍马之事,他也多少学了些的。祝业庆听得欢喜,夸道:“你还不错!”韩山童道:“不敢当舵主夸赞!”而后倒酒敬郝范仁、叶宽等人,说话倒也得体,令郝范仁也刮目相看。
这一喝,他便又醉了,半醉半醒的,忽见自己又回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所在,细看时,见自己在秦如烟的闺房门外,顿时喜出望外。这时外边隐约传来了欢庆的锣鼓锁钠之声,他且便知道这是有人来迎娶秦如烟的。于是大急,赶紧跑进秦如烟的屋子,见她正在梳妆打扮,对镜贴花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一副喜欢之状。他站在她身边,秦如烟却视而不见,顾自罩上了红盖头。韩山童大惊,连声叫“师姐”,欲身手去拉,却拉了个空。
大惊之下,醒了过来,却原来是个梦。他转首看四周,见自己处身在张家父子为自己新建的新屋里。屋外,乐师尚在奏乐,刚才梦中隐约听到的,就是这乐声。韩山童回忆刚才的梦境,历历在目,心忖秦如烟多半如梦中这样出嫁了,一颗心不由冰冰凉凉的,如遭霜打冰冻。
正伤心时,门外忽有人敲门,但听张父问话道:“表弟,醒了吗?”韩山童连忙起身道:“醒了,请进!”张父推门进来,说道:“昨晚睡得可还好!”韩山童道:“还好!”张父道:“那就好!这本来,我想让你多睡会儿,可马上要喝媳妇茶,表弟你梳洗了就过来吧!”韩山童道:“这就免了吧!”张父道:“这怎么能免呢,你辛苦教小宫,喝杯媳妇茶是应该的!还得第一个敬你的!”韩山童知道盛意难却,便也依了。
依台州风俗,媳妇过门第二日,要给长辈们敬茶,俗称媳妇茶。敬茶之时,新媳妇得跪敬,长辈们要给见面礼。规矩以新郎的舅家为大,先喝,然后是叔伯辈和公婆。张父感谢韩山童,以他为长,让新娘从他开始敬。待韩山童坐好,张父给新娘介绍道:“这是韩三表叔,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新娘听后,奉茶跪敬道:“表叔公请喝茶!”当地规矩妇人得按儿女辈称呼长辈。韩山童说道:“免礼!”接过茶喝了一口,把早先准备的见面礼递给新娘。新娘又三叩首道:“多谢表叔公一直以来对我家官人的照顾!”韩山童道:“不用谢的!”说此起身让座,让张家其他长辈喝茶。
若此又在张家逗留了一上午,吃了午饭,韩山童方才回到桃花坑。此时,屋前的桃花夭夭灼灼,开得正艳。他看着桃花,又想起了早上的梦境,尚觉真真的,不禁心如刀割,肺若箭穿,再也无心练功。忍耐再三,却是忍不住,于是急急准备了行李,牵了黄毛儿,又掩门外出。他决定赶去武陵源打听一个究竟,再做打算。
一人一骑昼夜兼程的赶了几天路,这一日,到了岳阳。走在昔日与秦如烟一道走过的街道上,登上一起登过的岳阳楼,他的脑海里满是当日的情景,一言一语,记得清清晰晰;秦如烟的一颦一笑,也仿佛还在眼前。独自在岳阳楼上凭栏良久,看着碧波万顷的洞庭湖,韩山童忽的产生了一种幻觉,似乎秦如烟和秦如玉正在呼唤着他,叫他赶快回去。
于是他急急下楼,骑着黄毛儿赶到码头,雇船去常德。帆船鼓风而行,驶得半日到了湖中。韩山童心急,坐在船头看船破浪,恨不得立即飞越这浩渺的大湖,回到常德。可坐了半日,他冷静了下来,忽的问自己,自己真的可以回去吗?
这自己要去打听秦如烟的消息,可打听到了消息又如何?若是她嫁了,自己何以为情;若是没嫁,自己能回去娶她吗?似这般左右不能的,自己去打听了消息又有何益?百般无奈之际,他记起了一诗,于是怅然吟咏道:“岭外音书断,经冬复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忽然觉得,宋之问的这首诗,就是为自己写的,吟着吟着,双泪直流。
他知道自己是没脸回去的,即便打听了秦如烟和秦如玉的音讯,也只能给自己添堵,于事无任何补益,还不如就像之前,消息全无的好。思忖及此,他便想着回头,可心中又有几分不舍,若此左右矛盾之时,他忽想到了一个地方,于是吩咐船夫道:“老大,请你转舵去华容桃花山!”这船程倒是近一点,船夫虽然诧异,然还是满口答应了。
船到华容,他望桃花山而走,那是他与秦如烟的定情之地,此时,去不了武陵,他便想着去山上看看,追忆追忆也好。此时,有黄毛儿助力,走得倒快,不多时便到了以前两人落脚的禹王古庙前。但见古庙风景依旧,甚至于自己当时生火烤羊的痕迹都尚在,可是物是人非矣。
感慨罢,他坐到了当日自己所坐的位置,神思早飞回到了两年前,记起了自己当时的欢喜,忆起了秦如烟当时的娇羞。那会儿,自己俩刚刚死里逃生,前途未卜,然此刻想来,那一刻时光,可真是美好至极,令人神往。这事若能再次发生该有多好,不用说九死一生,即便让自己真个死了也是愿意的。
独坐良久,眼睛里忽的映入一片桃花,这又让他想起了秦如烟采撷桃花的情景,于是起身看花。这桃花灿灿烂烂,鲜艳如昔,可是自己心爱的姑娘不在身边了,感慨万千之际,又不自禁吟起了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吟罢,神思更是惆怅,便痴痴地看着桃花,那些花朵儿渐渐变成了秦如烟的春容,嫣然巧笑,霞光粲然。正遐想时,忽一阵清风吹过,树枝摇晃,簌簌作响,秦如烟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无处寻觅。
正失落时,忽有一对蝶儿飞来,上下翻飞,韩山童见之,忽的联想起了自己的青衫花蝶,随风飞舞的情形。那些嘲笑者的神情,他本已经淡忘,此刻又变得格外的清晰,却便在他的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逐之不走。笑着笑着,这些人便都变成林家豪,尽情地对着他耻笑,嘲弄。
他忍无可忍,拔剑挥舞,对着桃树一阵乱砍,口中喝道:“林家豪,我与你拼了!”剑风飒飒间,花落枝残。正砍得起劲时,忽听得希聿聿一身马鸣,且是黄毛儿见他疯狂,出声示警。韩山童闻声回过神来,定睛看时,落红满地,残枝无数,身前的桃树已被自己砍了小半。想想这树与自己无怨无仇,自己拿它出气,却是不该,于是抱剑道:“抱歉,树兄!”
于是定下心神,忽想自己在这里怨天尤人,自怨自艾的,何不如去找林家豪打一架。如果赢了他,则无论秦如烟、秦如玉是否嫁人,自己都回武陵源见师父;如果还不是林家豪的对手,那么就打消回武陵源的念头,也断了相思之念。主意既定,他便翻身上了黄毛儿,快马加鞭,飞奔去林家庄准备找林家豪比试武艺。
这日傍晚,一人一骑到了潘阳湖畔。韩山童本想直接去挑战林家豪,可又怕还是打不过他,那不但会被嘲笑,还会连累秦朝生的名声再次受辱。于是在街上买了一张鬼脸面具带上,以便隐瞒身份。赶到林家庄时,已是人定时分,他把黄毛儿系在僻静处,而后只身向林家庄飞驰。不多时,他便到了林家庄,在夜色的掩护下从边墙翻入,林家庄的围墙虽高,此时已阻碍他不得。
到了庄里,他留心观察岗哨,发现并没几个庄丁在执巡,想来林尚天对自己的身手及其林家庄的声威很有自信,认为无人敢犯,故而不多做警戒。这却也方便他行动,于是望林家庄的内宅而走,摸到里面,见房舍众多,哪知道林家豪住哪间,于是上前制住一个巡更的,威逼着让他带到林家豪的房前。
林家豪的精舍里尚亮着灯,并未安息。韩山童捅破窗纸,想看看里面是不是林家豪,凑近孔洞看时,不由一阵脸红心跳。原来雅室内,林家豪正与两女子在行房,春色无边。韩山童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等场面,自然心跳加速,不敢多看。心中着实懊恼,自己被他害得颠沛流离,劳燕分飞,他倒在这里风流快活。却也要坏坏他的好事的,于是他拍拍窗,然后摸出一枚铜钱,掷向房内,钉在了一根屋柱上。林家豪惊觉,喊问道:“谁!”韩山童含糊应道:“找你打架的!”
林家豪听罢,却也不慌,安慰两个女子道:“你俩稍等,等本公子打发了小蝥贼,我们再来行乐!”说此下床穿了衣衫,提剑而出。他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丝毫不惧。韩山童等他出门,向他招招手,而后施展梯云纵,飞身上了屋顶。林家豪也不叫人,只身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飞檐走壁,跑了两三里路,到了一林间空地。韩山童停住了脚,拔剑待敌。林家豪见韩山童停步,他便也停下,问道:“阁下是谁,为何装神弄鬼,坏我雅兴!”韩山童不答话,只晃了晃手中的剑,示意他拔剑。林家豪见韩山童轻功了得,不是等闲之辈,不敢轻视,拔剑在手。韩山童便不客气,施展全真剑法,电闪而上。
林家豪见招拆招,沉着应对,过了两招,便认出了对方的路数,说道:“原来是全真教的鼠辈,凭你也敢来找本大爷的碴,让你尝尝本大爷的厉害!”话音甫落,使出了林家绝技“梅花三弄”,一把剑幻出三重剑花,将对方的胸、腹、腿都罩在剑光之内。因看对方身手高强,前所未见,故而他施了绝招,检验对方的实力。
韩山童却是认得这招剑法的,记忆深刻之至。这招“梅花三弄”让他蒙受了人生最大的耻辱,迫得他离开心上人,致使他们有情人天各一方。此时重见此招,且便让他恨得咬牙切齿,直欲与林家豪拼命,当下展开“七子解厄剑法”,与林家豪争一招之先。两年前,林家豪使这“梅花三弄”时,他只觉得眼花缭乱,避无可避,只能由对方宰割。此时,虽然也觉得对方身手快过自己,可自己已经能看清对方的剑路,不再是待宰的羔羊,当下,信心大增,以快制快,将对方的攻势化解于无形。
林家豪见对方轻易化解了自家的绝技,有点意外,好胜之心顿起,施出“定风剑法”第二招“一剪寒梅”,剑化清枝,花绽朵朵,其中有几朵刺向韩山童的咽喉。韩山童不假思索,使出了“长春降龙”,双脚扎一个子午马,如骑龙身,轻灵地避开来剑,手上银剑虚虚实实,透百点鳞光,抵消了林家豪的剑花,其中一道银弧,直奔林家豪的咽喉。这一招,恰便是那日让林家豪恼羞成怒的剑招,当时韩山童使得是其中的一式,此时是全招,精妙异常,势不可挡。
林家豪以前吃过亏,记性犹在,又见对方身手敏捷,故而刚才那一招并没用老,待见得韩山童闪开,他也早退,堪堪避过韩山童的反击,没料韩山童手中的剑如影随形,紧跟而上,迫得他又退了三步。这种情况在他身上从未发生过,当下打起精神,全力施展“定风剑法”,过了两招,他觉得对方的剑招真是精妙绝伦,似乎还克制着自己的剑法。若不是自己身手比他敏捷,只怕今日之战凶多吉少。心忖着此人不除,今后必成自己的大患,必须趁他技艺未成,率先予以剪除。心念转动间,手上使一杀招“杨柳依依”,将手中之剑化为千万片柳絮,袭向韩山童。
韩山童使一招“玉阳献瑞”,矮身避敌锋芒,攻林家豪下盘。剑光相接之时,但听得“嘶”得一声,韩山童的衣袖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林家豪占了便宜,轻蔑地嘲笑道:“小小蝥贼,想与本少爷斗,还早着呢!”韩山童气不打一处来,全力反击。此时,他也觉得这套“七子解厄剑法”能与对方匹敌,奈何自己身手差人家一大截,剑招最妙也没用,少不得还要落败。可他来之前就想好了的,打不赢林家豪,他就不再去找秦如烟,并断了相思之念。此时,恶梦成真,生不如死,不禁生出了玉石俱焚的念头,使一招“摇光逐灵”,疯狂地袭向林家豪,只攻不守。
林家豪看他这一招完全不顾自身的死活,乃是两败俱伤的打法。他自然不愿让对方得逞,便退了两步,然后一招“梨花带雨”,不但化解了韩山童的攻势,反而一剑掠过韩山童的左臂,教他见了彩。
就在此时,来路传来了一阵衣袂掠空之声,却是有人闻声赶来了。韩山童不用看,也知道是对方的帮手,且林家豪的那一剑已经让他负伤,再若顽抗,凶多吉少。于是他佯意大喊一声,作势欲攻,实则展开轻功,脱离了战圈。林家豪正欲追赶,来人喊道:“少爷,穷寇莫追!”林家豪闻言停了下来,越想越后悔,刚才没能伤了那人。
来人眨眼到了跟前,落在林家豪面前,却是张康。他站稳后立即问道:“那人是谁?”林家豪摇头道:“不知道,戴着面具,认不出来!”张康有问道:“什么武功路数!”林家豪道:“前面使的是全真剑法,后面的从来没见过,不过精妙绝伦。这被他跑了,今后只怕要危及我们林家庄!”张康道:“如此说来,少爷今后要小心一点!回去后,庄里加强一下警戒!”林家豪道:“一个小蝥贼,还奈何不了我,张爷爷不必多虑!”说此,提剑与张康一道回庄。
且说韩山童逃离后,一颗心沉到了水底,沮丧无比。虽然上门之前,他就有失败的准备,但真的输了,还是接受不了。跑了几里地,他才查看了伤口,见只是擦着了皮,便不再管。回到下马处,他骑上黄毛儿,且便连马都赖得催,任由它信步前行。手上的剑伤虽不深,却一阵阵的疼,可抵不过他心头上的痛。此战一输,他知道此生再要见秦如烟姐妹,机会渺茫了。脑海中,秦家姐妹的音容笑貌依然清晰,但他不得不与她们诀别,不知不觉间,泪水湿了一脸。
蹄声的的,缓缓而行,韩山童且便在马背上过了一夜。黎明时分,春雨淅淅沥沥下了起来。被雨一淋,他的神智稍清,心中的失落和烦闷依然无法喧泄,于是长啸一声,催马狂奔。早起赶路的行人见状,纷纷让道,怕避之不及,被疯子给撞伤了。
如此跑了一上午,马困人乏,又饥又饿,于是找了一家客栈胡吃了一顿,倒头昏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茫茫然似从地狱刚转生,又不知该何去何从,吃饱了肚子,方决定回天台暂住,继续练武。于是,催马赶回天台。
这正是:“不如意事常八九能从人愿只二三。”
这是未成年版本,这章的成年版本与它相差也就差几个字而已,然为了不污染孩子的眼目,还是区分一下。小说有情必有色,有些许情色描写,是必然的。然姚氏子弟是认真写文学作品的,想的是靠故事吸引人,并不敢用色情的文字吸引眼球,对此有期待的读者,请另外找书。姚氏子弟敢找曹雪芹切磋,敢跟罗贯中斗智,敢跟金庸过招,却不敢跟写**的
扳手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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