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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青衫化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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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至巳时,各路武林人士云集到了林家庄的练武场上。林尚天与少林寺方丈了空大师一道登上高台,主持仪式。各门各派的掌教、帮主等端坐于台下观礼,门下弟子都站身后。秦朝生也有位置,韩山童三人便立他身后。

    待众人就位,林尚天走到台前,朗声道:“不才林尚天,忝为林家庄庄主,欢迎各位武林前辈、同道好友和各路少年俊杰光临敝庄,参与这届‘少年英雄会’。五十年前,鄙庄携手少林寺创办了这‘少年英雄会’,以兹鼓励少年才俊,弘扬武学。大会每五年举办一次,迄今已举办十届有余,期间有无数少年英雄在此擂台上显山露水,扬名立万。今日,轮到在场的各位少年英雄了,林某希望你们大展身手,为师门争光!”说此指了指身侧礼案上放着的三方金印,提嗓道:“这三方御赐‘武林金印’等着你们来取,你们想不想要!”

    台下的少年们顿时群情振奋,同声答道:“要!”答罢,又齐声高呼道:“武林金印,光耀武林!”声音顿时如山呼海啸一般,响遏行云。这一口号,在江湖流传已久,尽人皆知。秦玉龙、韩山童受气氛感染,也跟着振臂高呼。

    待得声音歇下,林尚天又道:“当然,比武过招,贵在和气,希望各位心存侠义,点到为止!”说此转身对了空道:“大师,请你宣布大会开幕!”了空颔首致意,上前高声宣布道:“少年英雄会开幕!”刹那间,整个场地上欢声雷动,人声鼎沸。

    于是,参赛的少年才俊分三大组捉对比拼。这第一组比的是拳脚,双方或拳或掌,或爪或指,一会儿是掌影纷飞,一会儿又是腿影缭乱。韩山童学过不少拳脚功夫,对此饶有兴趣,看了不少场比赛。第二组比得是长兵器,棍棒铲杖,大开大合,呼呼生风。韩山童只学过一些基本棍法,看不出好差,看了两场就不去观战了。第三组比的是短兵器,斧钺刀叉,镗拐剑锤,兵器种类多得让人眼花缭乱。

    韩山童主学剑法,因此多数时间观看刀剑组的比试,看到妙招忍不住喝彩叫好,有跃跃欲试之感。空闲之际,他便暗自比划揣摩,如痴如醉。秦如烟在边上看他手舞足蹈的样子,不禁好笑。

    经过半日的角逐,少林弟子圆海、圆智、昆仑派弟子徐勇飞、盐帮弟子张士诚、衡山派弟子房清玉以及林家豪从几百人中脱颖而出,获得争夺武林金令的资格。这魁元之争要在次日举行,大家伙都只能翘首以待,猜测着明日这三枚金令会花落谁家。

    韩山童看那些少年们的身手都远在自己之上,不免有几分沮丧,其中林家豪的剑法更是高超绝伦,风光无限,让他羡慕不已。入睡之前,他还不禁遐想着有一天能取而代之,出人头地。

    眨眼又过一晚。次日巳时,各路英杰便又风涌云集到了一起,仰首观看三场重头戏。

    第一场,比的是拳掌。对阵一方是少林弟子圆海,圆头大耳,身材魁梧,另一方则是昆仑弟子徐勇飞,虎背熊腰,面目粗犷。接招前,徐勇飞向圆海一抱拳,圆海合十还礼。随即双方进招,交上了手。圆海使的是少林绝技金刚指,势大力沉,每指似乎都有开碑裂石之功。徐勇飞使的是八卦掌,脚踩阴阳,步走八卦,绕着圆海团团转,不与圆海正面接触。

    有数次,眼看圆海铁指就要击中他,却偏被他避过。斗得片时,徐勇飞不再一味避让,双掌上下翻飞,飘忽不定,如蛟龙戏水,似猛虎巡山,加上他步法灵活,身影重重,看着就像有两三个人在同时打圆海一个人似的。韩山童眼看圆海只有招架之攻,没有还手之力,料他要败北。

    恰在此时,圆海怒喝了一声,全身骨骼也随之一阵暴响,两条手臂似乎骤然间长了许多,攻击速度也快了许多,看着就如千手观音,指影纷飞。徐勇飞猝不及防,差点被圆海一指戳个正着,好在他身手了得,临危不惧,身子向后接连翻了几个劲斗,避过了圆海志在必得的一击。这次落地之后,徐勇飞又围着圆海绕起了圈子,寻隙而击。

    两人这般你来我往,妙招叠出,激起了台下一些少年英雄的激情,他们有的为圆海叫好,有的为徐勇飞喝彩。场上两人每遇险招,下面的人便分两派,有人赞赏,有人惊呼,好不热闹。秦朝生看到妙招,也不禁点头。玉龙兄妹也看得如醉如痴。韩山童则有点目瞪口呆,若不是亲眼目睹,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两人是自己的同龄人。

    这时台上两人的情况又有变化,徐勇飞越转越快,掌圈也越缩越小。圆海额头冒汗,有点疲于应付。猛地里,徐勇飞也惊叱了一声,施一招“双龙出海”,双掌一前一后,击向圆海左右双背。圆海避过左背,右背却被击个正着。他就势栽了两跟头,到台边方才收势站住。徐勇飞也不追击,向圆海一拱手道:“小师父,承让!”

    圆海双手合十还礼道:“徐施主功夫了得,贫僧甘拜下风!”说着,纵身下了擂台。徐勇飞长啸一声,挥拳向天,得意非常。台下千百人则报以热烈的喝彩之声,祝贺他获胜。

    第二场是长兵器的魁首战。其中一方还是少林弟子,乃是圆海的师弟圆智,长得虎头虎脑,拿一齐眉棍,棍子却与他一样高。与他对阵的是盐帮弟子张士诚,身高八尺,臂阔腰圆,拿一柄铁桨,似有万钧之力。两人各施一礼,便各自挥动手中的棍棒和铁桨,缠斗在一起。

    圆智使的是少林棍中的小夜叉棍法。但见他先施一招“吕布倒拖戟”,跟着一招“韩信磨旗”,搅一棍,扎一枪,手中的棍如江河浩荡,涌向张士诚。张士诚展开师传的三十六路“断涛桨法”,施一招“中流砥柱”,铁桨舞起一道铁质屏风,将圆智的攻势化为无形。圆智见小夜叉棍法不能凑效,转施大夜叉棍法,棍势更加开阔,犹如怒海狂涛,汹涌地冲向张士诚。棍法讲究拨、拦、劈、扫、封,他施的棍法却是扎多过其它动作。

    秦如烟看着好奇,问秦朝生道:“爹爹,这个小师傅使的棍法好象枪法啊,这就是威震天下的少林棍法吗?”秦朝生点头道:“烟儿这一问问到点子上了,这正是少林棍法称雄武林数百年的原因所在了。有谚云:打人千万,不如一扎。故而这少林棍,从来都是三分棍法,七分枪法,兼枪带棒的。”说此对秦玉龙和韩山童道:“你们今后也要好好体会其中的奥妙!”秦玉龙和韩山童双双点头称是。

    面对圆智凶猛地棍势,张士诚不退反进,施一招“推波助澜”,手中的铁桨拨、拦、封、撩、扫,攻向圆智的下盘。张士诚的这一轮猛攻,其状犹如钱江涌潮,逆流而上,势不可阻挡,使圆智接连遇到了几个险招。

    秦如烟紧张地问道:“爹爹,那小师傅是不是要输了!”秦朝生摇头道:“不然,你们来看,他的招式看着虽然有点散乱,却是形散而神不散。而且他脸不见红,气不见喘,神色自若,必是欲擒故纵,有妙招在后面的!”

    他的话音未落,圆智突然由动转静,身形取中四平之势,拔开张士诚攻过来的两桨,在他旧力已过,新力未生之际,横棒疾击张士诚的手腕。这一时机抓得极准,张士诚进之不得,退之不能,只得弃了铁桨。铁桨砸落在台上,砰然有声。两人先前翻腾跳跃,打得极为热闹,没料却在这一瞬间就分出了胜负。

    秦朝生看罢,感慨一声,赞道:“好厉害的小和尚,这招拿捏得恰到好处!”说着对秦玉龙和韩山童道:“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你们以后行走江湖,遇到少林僧侣,应以礼相待,谦让为上!”秦玉龙、韩山童又双双点头。

    第三场便是林家豪对战衡山弟子房清玉。两人使的都是剑,房清玉一上场,就使出了看家的“衡山剑法”,林家豪却是见招拆招,并没太把对手放在眼里。房清玉一口气攻了二三十招,都被林家豪轻松化解,恰便似蚍蜉撼树一般,未见半点效果。

    韩山童见这房清玉步动身随,剑随身行,穿、挂、云、撩、抹,剑招源源不断,纷至沓来,实是使剑的好手。自己若与他对战,不上十招必定败下阵了。没料林家豪却拿他如玩耍一般,进退从容,游刃有余。韩山童本以为这场比试,应该能让他见识一下林家庄威震天下的“定风剑法”,现在这林家豪似乎不必使出看家绝技就能轻松获胜,这不免让他有些失望。

    这时听得秦如烟道:“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林公子看着像纨绔子弟,武艺还真是了不得!”韩山童点头道:“真是了不得!”他口上虽服,心却渴望战斗,希望有一天能与林家豪同台竞技,并战而胜之。

    正在这时,台上的剑影忽敛,随即“当啷”一声,房清玉手中的剑丢落在了地上。林家庄的人见了,齐声欢呼道:“少庄主威武!”房清玉拾起剑,向林家豪施礼道:“多谢林少庄主剑下留情,在下拜服!”林家豪还礼道:“承让!”而后得意地向着林家人挥手。林家人见了,欢呼雀跃,又高呼道:“少庄主威武!”

    林家豪抱剑谢了几谢,而后忽的抬手示意众人止声。台下之人不知他有什么事,便齐齐停声,听他说话。林家豪朗声道:“此次比武大会,在下侥幸战胜了一些好手,夺得了武林金印。可是,有件事让在下倍感遗憾,觉得受令有愧!”有人便问道:“林少庄主所憾何来?”林家豪答道:“场下有个少年英雄,身手了得,可在下未能与他交手,故觉遗憾!”

    台下人更奇,纷纷问道:“请问这人是谁?能得少庄主如此看重!”林家豪指着韩山童道:“便是这位韩山童韩少侠!”他这一指,在场者的目光都聚到了一块,落在了秦玉龙和韩山童等人身上。秦朝生没料他说的人竟然会是韩山童,赶紧起身相谢道:“林贤侄高看小徒了!他学武才一年时间,尚未登堂入室,怎当得了贤侄的对手,不敢当此夸奖!”

    林家豪道:“世伯过谦了!你剑术通神,座下自无弱兵。前些日子,韩贤弟刚将粉面虎殷仁斩于剑下,可见英勇了得!这样的少年英雄,侄儿若是不能会上一会,难免技痒!故而请你成全,让他上来与我切磋切磋。昨日,我与他约好的!”秦如烟见状,心急如焚,拉了拉秦朝生的衣袖,摇头示意他不要让韩山童登台。

    秦朝生更是为难,说道:“非是我不肯!只是他的武艺过于低微,实难见人,忘贤侄见谅!”他身旁衡山派的掌门房光耀道:“秦兄你这过谦了!你的本事我们不知道吗?那是厉害的!令徒既然能将粉面虎伤于剑下,那也必是厉害的。再说,他们这是约好了切磋,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多虑了!”边上其他人跟着起哄道:“这约好的,秦兄就别多虑了!”

    秦朝生知道众意难违,转首对韩山童道:“山童,你上吧!”韩山童答应道:“遵命!”他乃初生牛犊,真不怕虎,答应得轻松。秦朝生又吩咐道:“你不是林贤侄的对手,过得两招便行,不要硬撑!”韩山童应道:“是!”而后纵身上了擂台。他口上虽答得随意,心中却决定全力而为,不丢师门尊严。

    林家豪见他上台,抱剑笑道:“这请贤弟大驾不易,望你尽情施展,教我开开眼界!”韩山童抱剑道:“多谢贤兄厚爱!只是我武艺低微,只怕有失雅望。”林家豪道:“相信不会!”韩山童便不多言,说道:“那我们开始吧!”林家豪微微哂笑道:“你是客,请先!”韩山童知他厉害,当下不再客气,使出“伏魔剑法”攻向林家豪。

    这是他师门的入门剑法,最为粗浅,然经过他近一年的苦练,使起来也是银光闪闪,剑气萧萧,颇具威力。可对阵的林家豪是剑术高手,左封右挡,轻松地便化解了他的攻势,口吐清音道:“贤弟太也小看我了,这样的剑法是碰不到我的!”说着,“刷刷”两剑,攻向韩山童左右腕,快若电闪。

    韩山童不敢硬接,连退了几步,方才化解了林家豪的攻势。然这一退,他人已经退到擂台边缘,退无可退,林家豪的第三剑却已如影随形而至。台下观众都料韩山童败定了,恰在此时,忽见韩山童手中的银剑光芒大涨,幻出无数的花瓣,撒向林家豪,生生将林家豪逼退了数步。秦朝生看他这招“仙姑撒花”施得中规中矩,颇有几分剑意,暗自点了点头。

    林家豪避开锋芒后,立即赞道:“好剑法!”韩山童却不贪功,又使起“伏魔剑法”,数招一过,又被林家豪逼到了擂台边。眼看无法避让,他又依势施一招新学绝技“韩湘断水”,硬生生将林家豪的剑浪切断,腾出了空间。林家豪见他两次遇险,都有绝招相救,到是大感兴趣,于是奋剑抢攻,逼他出绝招。

    韩山童沉着应战,又用“伏魔剑法”应对了数招,待到被逼不过,又施一招“拐李寻蛇”,将林家豪逼退。他经历过数次生死战,神经比一般人坚强,故而剑法虽差林家豪十万八千里,然骨子里的那份从容,却较林家豪尤胜一筹。林家豪看他剑法不过尔尔,然他身上透露的那份冷静,较房清玉强过百倍,不禁心生敬佩,赞道:“贤弟好从容啊!”韩山童答道:“多谢夸奖!”

    此时,台下观众早已经看出韩山童武艺的确是稀松平常,但他三次逼退强敌,也实属不易,因此有人开始替他喊“加油”。秦朝生心知韩山童远非林家豪对手,见他新学到三绝招已经用完,便喊话道:“山童,你不是林贤侄的对手,认输便是!”韩山童倒也想认输,无奈林家豪存心想逼他施出绝招,攻得甚急,韩山童除非主动弃剑,不然想认输也没得空。可这主动弃剑,对一名剑士来说实在是奇耻大辱,他不愿意。

    又过数招,韩山童又退到了台边,这次他没有其它绝招救命,便又施“仙姑撒花”。林家豪依然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又被逼退几步。这时,如果韩山童认输,原是个机会。但这意外的结果,让他大喜过望,他知道自己又可以多坚持一会,那么最后即使认输,颜面上也会好看一点。

    于是他便将三招绝招间以“伏魔剑法”反复使出,到是又拖延了一阵子。林家豪见韩山童反反复复只会三绝招,估计他只会这些了,这再较量也没意思,于是说道:“剑法是好剑法,可惜你会的不全,火侯也差了点!”说此封挡开了韩山童的剑招,一剑刺向韩山童的喉咙,轻喊道:“下去吧!”

    恰在此时,有人高喊道:“公子,快退!”乃是张康的声音。林家豪得了警告,正自莫名,眼前韩山童却忽的轻灵地避开了自己的剑锋,随即一道剑气直逼自己的咽喉,且便近在咫尺。他大吃一惊,忙施一招千斤坠,生生刹住身子,旋即又施一招“铁板桥”,身子后仰,堪堪避开韩山童的剑锋。

    原来林家豪这直刺喉咙的一剑,又激出了韩山童的触发技,他这是先天技,不必用心的,端得是犀利无比,差点便将林家豪伤于剑下。林家豪虽避开他必中的一击,然看着剑锋擦着喉咙而过,真个吓得毛发耸然,面无血色。他知道若非自己功夫了得,及时避让,此时只怕已经血溅五步。

    一念及此,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使出家传绝技“定风剑法”的一招“梅花三弄”,手中银剑舞出无数剑花,汹涌地席向韩山童,便欲将伤他在剑下。然此时耳中听得一个清脆的声音在喊道:“哥哥,别伤他!”乃是他妹妹林雪的声音。这一声让他稍稍清醒,于是手上卸了三分劲,然剑花依然在韩山童周身绽放。

    韩山童见自己差点将林家豪伤于剑下,不禁愣了,呆若木鸡。此时面对林家豪的绝技,他根本无心也无力抵抗,任由他的剑锋在自己周身飞舞。秦朝生见得韩山童危险,也高喊道:“林贤侄,剑下留情!”林家豪刚好一招使好,便收剑站于一旁,一张玉面清冷,心中尚有恨意。

    他这剑光敛去,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到了韩山童身上,发现他的周身正蝶舞翩翩,纷纷扬扬。定睛看时,才发现那些蝴蝶并不是真的蝴蝶,而是韩山童身上的绸衣为剑风所破,片片飘落,形似蝴蝶而已。待得布片一落地,在场的姑娘们齐声尖叫,忙不迭闭上双目。老少爷们则指指点点,满场哄笑。

    原来,此时韩山童身上的绸衫已经破成了百洞衣,从上到下,没一块完整的。不但如此,他身上原有的挂饰、腰带乃至于里衣,都已随着布片掉落。故而不但胸腹大开,便连腹下也是暴露无遗。这一付狼狈形象,真是无以复加,故而老少爷们都不禁哄笑。

    韩山童惊魂未定,愣了半天,待得低头看见衣不蔽体,顿觉羞耻至极,只想找个地洞,即刻钻进去躲着。可恨的是,自己却在高台之上,无处可藏,底下众目睽睽,满是嘲笑的目光。这些嘲笑的目光射在身上,热辣而有毒,让他羞赧难当,只恨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正百般无奈之际,秦朝生飞身上台,脱下罩衫,披在了他的身上,替他遮羞。

    此时,林尚天也已经上台,斥责林家豪道:“小畜生,谁教你胡作非为的!”随即转身向秦朝生致歉道:“世兄,这事对不住了!不过,事出意外,还望秦兄千万见谅!”秦朝生道:“不怪令郎!只怪秦某教徒无方,好胜斗强,自受其辱!”林尚天道:“世兄言重了!这双方都是无心之过,你们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朝生摇头道:“不怨不怪!只是我实无颜在此久呆,就此告辞!”林尚天不好挽留,抱拳道:“如此请慢走!”秦朝生便牵了韩山童的手,纵身下台,而后吩咐秦玉龙和秦如烟道:“你俩去拿行礼,我们路上汇合!”说此携着韩山童出了林家庄。韩山童失魂落魄,心中只有羞耻,更无其它。

    正走时,听得张康道:“秦老弟,慢走!”秦朝生止步道:“张老,你有何吩咐?”张康道:“老朽只是想与你说声对不起!这若非老朽邀你们前来,就不会有这事。”秦朝生道:“不怪你的,你是好心!”张康又抱拳对韩山童道:“小哥,对不住了!这事我家小公子有错,不过念他是激愤所至,还请你谅解!”

    韩山童此刻魂飞天外,不知答话。秦朝生答道:“不怪!我师徒本是僻野之人,这回去以后,躲着不见人便也罢了!”说着眼角禁不住噙上了泪水。张康宽慰道:“老弟不必太沮丧,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我看小哥并非寻常人,他日蛟龙得水,必能飞黄腾达,老弟你少不得还会光耀人前!”秦朝生摇头道:“不敢想了!”说此辞谢道:“张老,你留步吧!”张康也知道不好多劝的,抱拳道:“那你们慢走,一路顺风!”

    秦朝生抱了抱拳,转身离去,不多时,秦玉龙和秦如烟跟上,一道黯黯然往北走,准备到浔阳城再坐船回武陵源。

    这步行却慢,过得个把时辰,便有一队队人马从四人身边经过,见得四人,都不免指指点点,细声窃笑。原来,少年英雄会散场,各路人马打道回府,路见四人,少不得还笑话。秦玉龙和秦如烟见状,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韩山童如呆似傻,只走路不说话。秦如烟看着心疼,好言相劝,但全然没用。

    入夜时分,一行人到了浔阳,在城里的“悦宾客栈”落脚。这家客栈分上下两层,小有规模,伙计也热情。从秦朝生等人进店,就跑前跑后,忙个不停。一会儿,上了三荤三素六盘菜,热气腾腾的,看菜的色相,就知道主厨还有点厨艺的。

    可此时,眼前即使堆满山珍海馐,琼浆玉液,韩山童也没有心情吃。秦朝生看了他一眼,夹了块肉到他的碗中,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为一点点小挫折就想不开。你念过书,也知道韩信跨下受辱的事,为师就不多说了,先吃饱饭再说!”秦如烟也劝道:“你练武才一年,有今天这样的表现实在很不错了。可恶这林家豪,无事生非!”

    秦玉龙道:“昨日一起游玩,我看他还算热情友善,不知今日为何要找我们的麻烦?”秦朝生叹道:“他是想看山童的那招绝技!他们林家一心要称雄江湖,恨不得囊括四海的武学为己用,估计上次山童使那绝招被他们看到了,这林家豪也想看看,所以激你师弟出手!”秦如烟恨声道:“看就看吧!那么下流干什么!”

    秦朝生道:“他那一招,确是恼怒所致。山童的那招,还真差一点要了他的命!”秦如烟愤愤道:“那是他自找的,师弟又没想与他打,是他逼的!”秦朝生叹道:“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人没事就是万幸了!”说此对韩山童道:“年轻人一定要经得起打击,要知耻而后勇,争取在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不要像小姑娘一样,做委屈状!”

    韩山童噙泪道:“徒儿自己受辱无所谓,只是连累师父被人嘲笑,徒儿担待不起!”秦朝生摇头笑道:“为师一把年纪了,还怕人家笑吗?你自己有志气就好!”说此又劝道:“别多想了,先吃饭吧!”韩山童哪有胃口,说道:“徒儿吃不下!”说着起身施礼道:“师父、师兄、师姐,你们请慢用,我先回房了!”

    秦如烟想劝阻,却被秦朝生示阻了。待韩山童上了楼,秦朝生说道:“让他一个人静静,想通了就好了!”秦如烟担忧道:“女儿就怕他想不通!他心气高,受此奇耻大辱,不知得多难过!”秦朝生道:“事已发生,想不开也得想开,男儿必须经得起挫折,方能成长!”秦玉龙劝慰秦如烟道:“妹妹放心,师弟为人乐观,应该能想开的!”

    秦如烟黯黯然点头,勉强吃了饭,而后起身道:“爹爹、哥哥,你们慢吃,我去看看师弟!”秦朝生吩咐道:“你多劝劝!”秦如烟道:“女儿知道的!”说此上楼去找韩山童,到得门口,她喊话道:“师弟,我来看你了!”话音落下之时,她已进房,可是没看见韩山童。

    她怀疑自己进错房间了,退出看时,却是没错的。她的心头顿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便高声喊道:“师弟,你在哪儿?”然而还是没听见韩山童的回答,正惶急时,她看见客房的方桌上放着一锭银子,银子下压着一块布,拿起看时,发现这是一封血书。

    秦如烟见了这血书,心就颤抖得厉害,待得双手哆哆嗦嗦拿起看时,但见上面写道:“师父尊鉴!”秦如烟看得四字,顿时泪如雨下,哭喊道:“爹爹快来!”秦朝生不知发生了何事,几个兔起鹘落,便到了她身边,问道:“怎么了?”待见得韩山童不在,又问道:“山童呢?”

    秦如烟把血书递给秦朝生,呜咽着投入他的怀抱哭泣。秦朝生把血书递给秦玉龙,秦玉龙念道:“师父尊鉴!徒儿争强好胜,致受今日之辱,连累师父英名受损。师父虽宽宥徒儿,然徒儿无颜立身席前,故决意离去。徒儿此去,当卧薪尝胆,以图雪耻,望请师父勿挂勿念,伏惟珍摄。徒儿山童叩禀!”

    秦如烟听罢,痛哭流涕。秦朝生劝止道:“现在不是哭的时候,他应该走得不远,我们赶紧分头找找!”秦如烟连忙收了泪,与父兄分头找人。

    此时夜幕四合,天上无月,光线极暗。秦玉龙兄妹顾不得许多,往码头飞驰。到了码头,见四、五个船夫正在那边聊天,极为开怀的。但听一人说道:“那个年轻人肯定是疯了,花十两银子雇船。”另一人说道:“疯了到未必,我看他神情沮丧,必定是家中有丧事,急着赶回去!”

    秦玉龙急步上前,抓住后者的手腕问道:“那年轻人可是十八、九岁年纪,穿一袭蓝衫,手里拿着剑!”他心情急迫,用的劲不免大了。那人禁不住,连声喊疼。秦玉龙忙松了手,致歉道:“对不起!”那人立即揉了揉手腕,埋怨道:“没见过像你这样问话的?”秦如烟上前致歉道:“这位大哥,对不住。我们急着找人,不知你们说的是不是他!”

    那人说道:“黑漆漆的,没看清他年纪,手上好像拿着剑!”另外几人同声道:“是拿着剑!”秦玉龙急问道:“他去哪里了?”那人说道:“坐赖大的船走了!”秦如烟哭声问道:“知道他们去哪里了,你们的船能追得上吗?”那人摇头道:“没听说要去哪里!那赖大的客船船大帆高,这时应该在数里之外,我们追不上!”

    秦如烟顿时珠泪滚滚,恸倒在地。秦玉龙便对着滔滔江水,连声高喊道:“山童师弟,你快回来!”秦如烟也起来跟着喊道:“山童师弟,你快回来!”两人的喊声惊起了无数的水鸟,却哪里喊得回韩山童。

    这正是:“昨日佳音犹在耳,奈何今朝却轻弃。“

    姚氏子弟早年做过一个梦,梦中见自己在空中飞翔,下方山石嶙峋,桃花嫣然,风光无限,美好无匹。姚氏子弟越看越喜欢,心花怒放,雀跃欣然;而后又往上飞,山上有山,桃花更艳;再往上飞,山上还有山,山更奇,花也更美;如此再三,所见之山,高不可测,所见之花,绝世娇艳。

    梦醒,姚氏子弟知道此梦指的是我所写这本书的境界,欢喜不已。

    读者朋友之前看的,是第一重的山和花。(遗憾的是,为了保护版权,暂时还没能让你们看精彩的开篇。)下一卷,是第二重的梦境,敬请你们期待并慢慢品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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