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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尘暗生。记踏花芳径,乱红不损,步苔幽砌,嫩绿无痕。衬玉罗悭,销金样窄,载不起、盈盈一段春。嬉游倦,笑教人款捻,微褪些跟。有时自度歌声。悄不觉、微尖点拍频。忆金莲移换,文鸳得侣,绣茵催衮,舞凤轻分。懊恨深遮,牵情半露,出没风前烟缕裙。知何似,似一钩新月,唛碧笼云。
此乃宋代诗人刘过的一首《沁园春》,写玉足而寓春心,拟尽少女情怀。其情其景,与韩山童和秦如玉接下来的情事颇有几分相似,故借来一用。
这却是秋收时节的事。
武陵源里,金菊仰绽,禾穗低头。秦人村男女老少,刈稻晒谷,争抢天时。秦朝生家也是一样,人人忙碌。韩山童和秦如玉还与先时一样,充当火头军,馌饷南亩。忙了几天,秦家的活又率先忙好,秦朝生又给钟羽等人放假,让他们回家帮忙。
钟羽等人一走,东舍里又止剩韩山童一人。这种情况已经有过几次,他也习惯了,独自在院中练了会儿拳剑,外出练习轻功。
回到东舍,他满身是汗,想着进屋拿栉巾梳洗,到房门口时,忽见门上钉着一枚梅花镖,镖上还钉着一张纸条。韩山童乍见,不由吃了一惊,然随即便恢复了平静。他自忖在这里没与人结过怨,没有冤家,不至于让人送镖书,应该是有人在搞恶作剧,这人多半还是秦如玉。
一念及此,他便取下梅花镖和镖书,打开信纸来看,见上面写道:“巳时正,拿上武器,来放鹤亭。只许一人来,否则格杀勿论!”韩山童看这信字迹娟秀,应是出自女子之手。他料定这是秦如玉所为,决定不理,进门便将镖和信放下,拿了栉巾,顾自梳洗。
洗罢,暂且无事,韩山童又拿信看了看,忽想若是秦如玉相约,自己不去的话,会被她怨死,还是去一趟为好。看看时候刚好差不多,于是他起身拿了剑,去村北的放鹤亭欲看究竟,到了放鹤亭前,却见亭子里空空的,并不见人。
韩山童见秦如玉放他鸽子,暗自不爽,忽想她会不会远远躲着,于是悠悠喊道:“有人吗?”然而并没人搭理他。他细细观察亭子边上的树木和草丛,也不见人影。他料是秦如玉没等到自己,先回了。于是他转身欲回,刚走了几步,后背忽的吃痛,像是被什么暗器击中了似的。
他不禁大吃一惊,旋身看时,却还是不见人。惊讶之余,韩山童反手摸了摸疼痛处,并不见血,也不甚疼,没事。他想会不会是飞蛾儿碰巧撞上了自己,而后飞走了,于是又转身准备离去。刚走两步,忽听有人阴阳怪气道:“这就想走了吗?”声音就是从背后亭子里传来的,韩山童闻声,不禁背脊发凉,转身看时,见亭子里多了个黑衣女子,青纱遮着脸面,看不清面容。
韩山童见这女子无声无息的现身,着实吃惊,便远远地抱拳问道:“芳驾找我何事?”黑衣女子怪里怪气答道:“追债!”韩山童道:“姑娘找错人了吧,我不记得有欠人债!”女子道:“我讨风流债!你四处留情,欠下许多情债,估计自己也记不得了。”韩山童怒道:“姑娘不要胡言乱语,坏人名声!”
黑衣女子移步到了他身前,哼道:“你还敢抵赖!我在颍州那边听好些姑娘说你风流成性,欠了孽债,然后逃之夭夭。”韩山童愿料这女子是秦如玉装扮的,可听她提到颍州,却觉得她不是秦如玉,因为秦如玉等人都只知他是亳州人。然不管这女子从何处得知自己是颍州人,这说自己欠风流债都是污蔑,不禁恼怒道:“尊驾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客气了!”
这黑衣女子也不退让,哼道:“你想怎样?”韩山童道:“我们手底下见真章!”黑衣女子闷声道:“你才练几天功夫,就敢说大话!”他见这女子来时悄无声息,轻功超凡,武艺肯定了得,倒也有几分忌惮,于是退步道:“你我无冤无仇的,还是算了。姑娘没别的事,恕我不奉陪了!”说罢,意欲转身离去。
刚转身,忽听一声娇叱道:“看打!”韩山童慌忙转身应招,见一只粉拳已经奔着面门而来。他好歹练了半年武功,见人家拳头打来,自然避向一边,一只脚顺势给她使了个绊。这是最基础的武学动作,他并不期待能奏效。却没料黑衣女子似乎不会武功,一拳打空,身子已失重心,更没料韩山童脚下使绊,一碰之下,她的身子更是向前倾,不禁发出“啊”得一声,眼看就要跌倒。
这声惊“啊”之声乃是她的本音,韩山童听出来了,见她的面门冲着边上的树撞去了,倒吃一惊,慌忙伸手抓住她的玉臂,将她拉了回来。这惊慌之际,他用的力极大,将她直接拉进了怀里,顿时暖玉温香满怀抱。抱稳后,他柔声问道:“没吓着吧!”黑衣女子惊魂甫定,娇叱道:“短命鬼,你想害死我啊!”原来这黑衣女子正是秦如玉。
韩山童道:“明明是你戏弄我,还骂我!早知道不拉你了,让你撞树得了!”说此,后退了一步,与秦如玉分开。秦如玉哼道:“我逗你玩,你就想害死我啊,多狠的心哪!”说话时取下面纱,美目电射,威凛凛逼视道:“这要是我撞树上,破了相,可怎么办?”韩山童答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秦如玉恨不过,上前掐他胳膊,连声嚷道:“我让你自找!”韩山童边躲边指责道:“我救了你,你倒掐我,什么理?”秦如玉道:“我管你什么理,谁让你害我!”韩山童解释道:“我也没想要害你,只是你无声无息的现身,我以为碰到了绝顶高手了,谁知道是你啊!”秦如玉听他这么一说,不恼了,笑嘻嘻问道:“吓到了吧!”
韩山童道:“没有!”说此问道:“你躲哪里?怎么前面没看见你?”秦如玉道:“我飞过来的!”韩山童道:“你就吹吧!走都脚痛,还飞!”秦如玉道:“走要用脚,当然痛了,飞不用脚的吧!”韩山童不听她胡缠,问道:“你把我叫这里来,有什么事吗?”秦如玉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吗?”韩山童道:“你要找我,到厨房不就行了,跑这里来干什么?”秦如玉道:“老在厨房里多无趣,你看这里风景多好,花香鸟语,多惬意!”
韩山童看了下四周,但见碧树凝翠,绿草如茵,确然好景色。不过,他怕被人看见了说闲话,传到秦如烟耳中更会惹事,于是说道:“我还要练武,你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秦如玉埋怨道:“你这个人真无趣,老在那边练啊练的,有什么好玩的,少练一天也不会怎样!”韩山童不理,说道:“那我回去了!”
秦如玉见他说走就走,干着急,忽的急中生智,连声喊道:“疼,疼死我了!”韩山童见她喊疼,只得止步,问道:“怎么了?”秦如玉答道:“我脚疼!”韩山童说道:“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疼就疼?”秦如玉道:“刚才不疼,这会儿疼了!”说此一瘸一拐地往亭子里走,一付疼痛的样子。
韩山童看她像是伤了的样子,倒是不敢走,跟着进到亭内,问道:“伤那里了?”秦如玉在亭椅上坐下,答道:“刚才被你别了下,好像骨头断了!”说此揉着脚背道:“疼死我了!”韩山童这一听,倒是有点慌,说道:“真的假的?那下很轻的!”
秦如玉哼道:“当然是真的了,难得我骗你?不信,你自己看,肯定是骨头断了!”韩山童见她说的严重,不敢大意,放了剑,蹲下身子道:“那我摸摸看!”秦如玉伸直右足道:“你摸!”韩山童便隔着罗袜轻按她的脚背,问道:“疼吗?”秦如玉丽靥布霞,一脸娇羞,口上嚷道:“疼!”
韩山童见她一付吃痛模样,只道她真的伤了,说道:“那你脱了鞋袜,让我看看!”秦如玉乜睨了他一眼,道:“我疼,你帮我脱!”韩山童道:“男女授受不亲!”秦如玉斥道:“胡说!你刚才抱也抱了,按也按了,就不能帮我脱鞋袜!”她尽管要逗韩山童玩,然终是姑娘,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几字,近乎呢喃。韩山童想想也是,却本就与她亲近的,便也不过多顾忌,说道:“那我帮你,回头别出去乱说!”秦如玉满口答应道:“保证不乱说!”
韩山童便不多想,双手齐动,帮她脱鞋袜。秦如玉脸如红布,娇羞不胜,螓首别过一边,不敢看他。韩山童倒是真心看伤势的,待得褪下她的罗袜,见她玉足莹莹,没有半点红肿迹象,便狐疑道:“没伤哪!”秦如玉回首答道:“那不是这只!”韩山童最笨,这时也知道她在捉弄自己,于是恶向胆边生,用手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脚背。秦如玉受痛,“啊哟”叫出声来,怒叱道:“你干么打我?!”韩山童恨声道:“谁让你骗我!”秦如玉见他发狠了,不敢惹,撒娇道:“玩嘛!你发什么狠!”韩山童对她爱不起来,却也恨不起来,直牙痒,当下站起身,提剑便往亭外走。
刚走两步,听得秦如玉道:“赵大有,你站住!你再走,我就去告诉大伙儿。”韩山童吃了一惊,继续走了两步,而后转身道:“你在喊谁?”秦如玉反问道:“这里有其他人吗?”韩山童道:“是没其他人,可是你干嘛乱喊?”秦如玉瞪着他,哼哼道:“你就是赵大有,你以为我不知道?”韩山童笑笑,说道:“姑奶奶,谁告诉你我是赵大有的?”秦如玉晃首道:“不用人告诉,我就知道!”韩山童佯意苦笑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赵大有。你说是,给个理由看!”秦如烟嗤哼哼道:“赵大有会做的菜,你都会做;不会的,你也会做。”韩山童道:“他会做无刺鲫鱼,我会吗?”
秦如玉质疑道:“不会吗?刺儿挑得不要太顺溜!”韩山童辩解道:“我是会挑中间的刺,可尾巴的不会。”秦如玉悠悠地吹口哨儿道:“谁知道呢,有个人惯会藏私的!这鱼刺那么难挑,你都会,说自己不是赵大有,谁信哪!”韩山童自悔前些天不该露底,这一露,果真被她察觉了。但他不肯轻易被秦如玉抓牢把柄,便又辩解道:“你不是说赵大有还在颍州开店吗?怎么又怀疑起我来了?”秦如玉挑眉睨视着他,说道:“你不说这个到罢了,你说这个,我就更觉得你就是他,他就是你了!”
韩山童佯笑着问道:“为什么?”秦如玉嗤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赵大有早不开店了!”韩山童故装惊讶道:“啊,不开店了?什么时候的事?”秦如玉道:“自己的事,你不比我清楚?”韩山童斥道:“胡说!”而后佯意追问道:“什么时候的事?”秦如玉回道:“说是有半年多了!”说此扳着葱指儿算道:“与你来我们这儿刚好同时。”韩山童瞪了她一眼,说道:“别往我身上胡扯。”说此又故意问道:“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店了?”秦如玉哼道:“你不清楚?”韩山童打断她的狐疑,催道:“快说!”秦如玉答道:“不知道什么原因,听说店被烧了,人也不见了!”韩山童佯意猜测道:“怪了,好端端的为什么烧店?你听说为什么了吗?”秦如玉答道:“没听说!”
韩山童闻言,心头长舒了一口气。从秦如玉听来的情况看,自己杀死格尔济的事似乎并没有暴露,自己也没被通缉,那自己艺成之后岂不是可以回家了。更为可喜的是,自己若是没事,那也就不用担心连累秦如烟了,日后就可以恳请师父成全自己。他越想越高兴,脸上不自禁露出了几分喜色。
正开心时,忽听秦如玉道:“什么喜事,说来我听听!”韩山童回过神,摇头道:“没有!”秦如玉道:“刚才脸上明明有喜色!”韩山童坚决否认道:“没有!”秦如玉美目眨了眨,忽的问道:“那你说说,为什么把店烧了?”韩山童怒视道:“跟你说了,我不是他,你还胡缠!”秦如玉道:“你就骗鬼吧!”
韩山童继续辩解道:“他叫赵大有,我叫韩山童,能是一个人吗?这姓名又不好随便改的!”秦如玉还是不服气,哼哼道:“是不能随便改!但万一你杀人放火了,外出逃命,不得改改?”韩山童恼怒道:“你才杀人放火,没一句好话!”秦如玉嘻嘻一笑,在哪儿得瑟。韩山童本想一走了之,不理她,忽一想她嘴大,万一出去乱说,却是麻烦,于是交代道:“我跟你说,你出去可别跟人乱说我是赵大有,这万一他真杀人放火,岂不给我若麻烦,知道了吗?”秦如玉瞪道:“你才杀人放火,还诬陷好人!我是那样的人吗?”韩山童道:“不是就好,那我走了!”
刚要出亭,背上忽又吃痛,却是被石子儿击中了,韩山童转首看时,石子还在地上滚着。他不禁恼怒,斥问道:“你干嘛老暗算我!”秦如玉寒着脸儿道:“谁让你老要走!我就这么讨人厌吗?让你与我多说一句话儿也不肯?”韩山童道:“我可没这么说!”见她恼怒,他也不敢怠慢,于是在她边上坐下,说道:“说吧!你想聊点什么?”
秦如玉道:“这还差不多!”说此,玉手一扬,一颗石子儿脱手而出,说道:“不然,我还赏你石子儿吃。”韩山童看她这一挥手,石子儿正中亭柱,不是碰巧的,又记起自己吃过几次她赏的石子儿,想想还真是百发百中,极是了得,像是练过的,于是赞道:“你这投石子儿的功夫挺厉害啊!”秦如玉得意道:“那是!我可是指哪打哪,百发百中的!”
韩山童嘲笑道:“你就吹吧!”秦如玉哼哼道:“不信是吧,那你指个地方我打!”韩山童存心难为她,便起身指了指亭边的一片叶子道:“就这个!”话音未落,但听“噗”的一声,那片叶子已经荡悠悠地被击落。他不禁张口结舌,半晌方道:“这么厉害,高手啊!”
秦如玉扬首道:“我可是练过的!”韩山童奉承道:“厉害的,教我呗!”秦如玉道:“可以,那你拜师吧!”韩山童瞪她,说道:“敢情你要跟你大伯平起平坐?”秦如玉嘻嘻,说道:“那你恭恭敬敬地叫声大师姐!”韩山童道:“师姐也勉强,还大师姐,你当得起吗?”秦如玉啐道:“什么当得起当不起!我本来就是你大师姐,我先跟大伯学的,比我姐早。”
韩山童不信,说道:“你就骗人吧!”谁知道秦如玉却就恼了,玉手轻擂道:“让你说我骗人!”韩山童抓牢她的玉腕,不让她动。秦如玉便双目怒视,狠狠地剜他。韩山童看她的样子倒像说的真话,质疑道:“真的?”秦如玉狠狠道:“真的!”韩山童放了她的手,又问道:“那你怎么没坚持练?”随即打趣道:“哦,我知道了,你怕吃苦,偷懒!”
秦如玉更恼,手擂脚踢,乱嚷道:“你才偷懒,你才怕吃苦!”韩山童双手护身,说道:“那你自己说为什么没坚持!”秦如玉收了手,怏怏道:“反正有原因的。”韩山童追问道:“什么原因?难道这还要保密?”秦如玉道:“怎么了,就保密的!”韩山童也不刨根问底,又道:“那手你教我呗!”秦如玉道:“那你叫师姐!”
韩山童讪笑道:“叫不出口!”秦如玉道:“我跟你学,可喊你师父的!你喊我一声师姐怎么了?”说此引诱道:“我跟你说,我这手可很牛的,大伯也未必教得了你!”韩山童心动,抱拳施礼道:“小师姐,教我呗!”秦如玉看他叫的亲热,欢喜得眉飞色舞,戏赞道:“小师弟真乖!”韩山童恼怒,催道:“快教!”秦如玉觉得好玩,咯咯一阵娇笑,声若黄莺出谷,欢快至极。
笑罢,她便教韩山童投石子儿的手法,还真有些儿门道的。韩山童跟着学,颇有收获。学得盏茶功夫,韩山童自觉学会了,便又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了!”秦如玉一听就不爽,说道:“才多大功夫,你又说走,我是老虎吗?与我在一起,我会吃了你?”韩山童辩解道:“这会儿是农忙,大家伙都忙得热火朝天。就我们闲着,在这儿嘻嘻哈哈,被人看见了不怎么好吧!”
秦如玉道:“我们有闲着吗?我们帮他们准备饭菜,他们不感激也罢了,还敢说闲话,你借他们胆!”说此忽的“哦”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怕谁看见了,你怕被我姐看见是吧!”韩山童便不搭理,转身就走,却听秦如玉叹息道:“可惜!”他忍不住好奇,问道:“可惜什么?”秦如玉答道:“可惜你痴心妄想!”韩山童更奇,问道:“我痴心妄想什么?”秦如玉道:“你不是喜欢我姐嘛!可惜!”说此拖着长音没往下说。韩山童催道:“要说快说!”
秦如玉道:“那我可说了,你别伤心,其实,我姐早许人了!”韩山童道:“你就胡说吧!”秦如玉道:“我才不胡说!她以前跟人家定过娃娃亲的,不过那家人老早去了远方,一直没音讯,大伯也就没放心上。谁知道前两天,他们忽然回来了,说是要娶姐姐过门。你的心上人,马上要名花有主喽!”看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韩山童的心噌噌往下掉,然还是不信,驳斥道:“你别骗人行吗?师父就没提起过!”秦如玉反问道:“大伯有事都得跟你说?我姐这些天有理过你吗?”
这话又说中了韩山童的心事,让他的心又沉了沉。原来自中秋交心之后,韩山童本以为秦如烟会对他更亲近一点,谁料秦如烟半咸半淡的,一如以往。他正摸不着秦如烟的心意,秦如玉又这么一说,他倒是信了七分,顿时心生醋意,玉面冰凝,无精打采地说道:“我走了!”秦如玉又喊道:“等等!”
韩山童不耐烦,说道:“你还有什么事?”秦如玉不答反问道:“怎么,伤心了?”韩山童冷冷道:“要你管!”秦如玉端详着他的脸,螓首轻点道:“看不出来,你还挺喜欢我姐的,这脸都青了!”韩山童瞋目视之,颇含怒意。秦如玉却忽得掩嘴,噗嗤而笑。
她这一笑,韩山童马上反应过来,知道她在骗自己,不禁窝火,骂道:“你这悬牛头卖马脯的女骗子,你一日不说谎话就会死是吧!成天诓言诈语,鬼话连篇!”秦如玉不怒反乐,娇笑不停,捧腹道:“这都会上当,还脸都吓青了,真是笑死我了!”韩山童骂没用,打不能,真心恼恨,切齿道:“别得意,当心得报应!”秦如玉笑嘻嘻道:“我才不怕呢!我又不做缺德的事。”
韩山童嗤嗤冷笑道:“这诳语骗人,就是造口业,缺德着呢!当心说多了,让你嫁不出去。”秦如玉“呸”了一声,斥道:“你才造口业!我跟你开个玩笑,你就咒我嫁不出去,安的什么心!”说此拍了拍胸口,做遭受惊吓状,说道:“还好我爹娘只生我一个,嫁不出去,我可以娶个上门女婿回来。”韩山童忍俊不住,呵呵道:“你牛!我服!”秦如玉得意,说道:“要不你来做上门女婿,我保证不虐待你!”韩山童嬉笑道:“上门女婿得会忍,要高修养的!我修养不够,你另找他人吧!”说此抱拳施礼道:“高攀不起!”面上一脸的轻蔑相。
秦如玉忽的一沉脸,哼哧哧威胁道:“你不想做也得做!”韩山童抗议道:“这没有逼婚的!做上门女婿更得自愿,不然人家不得委屈死!”秦如玉捋袖揎拳,恫吓道:“做不做!”韩山童顶撞道:“不做,打死我也不做!一个女骗子,嫁人还没人要,还要人家做上门女婿,做梦的吧!”秦如玉早已擂拳待发,见他说得狠,却便出拳来揍他,骂道:“短命鬼,发狠是,!看我不揍死你!”说此连出几拳。
她小时候练过的,出拳有路子。好在韩山童也练过,能躲。秦如玉几拳没打着,就改脚踢了。韩山童躲了两脚,眼看躲不过去,恰巧看见自己放着的宝剑,于是一把抓了过来,用剑鞘来防身,但听“噗”的一声,剑鞘被秦如玉踢了个正着。秦如玉立即“啊哟”喊出声来,嚷道:“痛死我了!”韩山童虽看她踢中了剑鞘,应该蛮痛的,但料不会伤着她,于是嘲笑道:“报应了吧!”
秦如玉狠狠剜了他一眼,而后一瘸一拐地退回到亭椅边坐下,连声喊疼。韩山童嬉笑着问道:“没事吧!”秦如玉恨声道:“没事?没事你试试!”说此抱怨道:“没见过这样的人,玩耍的时候拿剑出来伤人!”韩山童辩驳道:“这是剑鞘好吧!谁让你踢我,还狠!”秦如玉噘嘴不理,试着将伤脚触地,稍稍一碰,便又喊道:“疼死我了!这肯定是骨头断了,你快帮我看看!”
韩山童看她的样子像是蛮痛的,然不信这么一碰就会伤着骨头,料她还是诳自己的,于是答道:“我才不信呢!要我在一条阴沟里栽两次,门都没有,我可走了!”说此提剑就走。秦如玉急喊道:“小哥哥别走,这次是真的!”韩山童回首道:“骨头哪那么容易断,你一个人在这里坐会,一会就不痛了。”他吃一堑长一智,说此继续前行。
秦如玉哭喊道:“这次是真的,你怎么不信哪!”韩山童犹豫了一下,然想想不会那么巧的,便又答道:“你就继续演吧,我才不上当!”说此还往前走。秦如玉看他不信,且自恼怒,哭骂道:“韩山童,短命鬼,不得好死!”韩山童听她骂得凶,料她没事,于是笑了笑,顾自离去。
回到东舍,韩山童看时候还早,便继续练功。正练时,忽见秦玉龙进门,他便停手招呼道:“师兄好,你怎么过来了?”秦玉龙含笑道:“如玉脚伤了,我来告诉你一声!”韩山童大吃一惊,急忙问道:“她现在在哪里?”秦玉龙道:“回家了!她自己一步步挪回家的!”
韩山童又问道:“伤得重吗?”秦玉龙道:“小脚趾伤了,可能骨裂了,肿得挺厉害的,如烟正帮她上药呢!”韩山童道:“那我去看看!”秦玉龙吩咐道:“两个妹妹都在,你小心点应付!”韩山童谢道:“多谢师兄提醒,那我先走一步。”说此急步出门。
到了秦如玉的家门口,韩山童停住了脚步,不敢进门。正犹豫时,刚好见施红英出门,他施礼道:“婶婶好!”施红英含笑招呼道:“山童来了,你来看如玉吧!怎么不进门哪?”韩山童讪讪道:“我把她弄伤了,怕她骂我。”施红英道:“不会的!这丫头平时凶巴巴的,其实挺好说话的。你赔个不是,她就会原谅你的!”韩山童问道:“她的伤还好吧!”施红英道:“你师父来看过了,说是没大碍,养一阵子就会好的。”韩山童点头道:“那就好!”说此致歉道:“真对不起!她伤了我不知道,顾自己跑了。”施红英道:“不怪你!你去看看她吧,她在屋里。”韩山童道:“这个不方便吧!”他知道姑娘的闺房不是随便可以进的。
施红英道:“不碍事的!荒村野地的,没那么多讲究,何况她姐也在。”韩山童道:“那我去看看她!”施红英道:“你自己进去!我刚好有点事要出去,就不陪你了,你多担待。”韩山童道:“婶婶请便!”施红英道:“那你到后屋找她吧!”韩山童点了点头,到后院找秦如玉。
韩山童来过秦如玉家几次,然却是第一次进后院。他不知秦如玉住哪间,正欲呼问,恰好听东厢传出秦如玉的声音,听她道:“姐,这药不要上了吧,看着脏脏的!”又听秦如烟道:“乱讲,肿成这样,不上药这淤血怎么去。”稍停,又听她道:“韩师弟真是的,你伤成这样了,他还丢下你跑了,等会我让爹爹好好训训他!”韩山童正担心时,听秦如玉道:“姐,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不好!”韩山童听此舒了口气,心道:“还好,这姑奶奶心眼还不坏!”这时又听秦如烟道:“你刚才不是说他把你弄伤的吗?丢下你就跑了!”又听秦如玉道:“刚才人家生气嘛!”韩山童听秦如玉并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大为放心,便在门外干咳了两声。
秦如烟听到咳嗽声,转首来看,见是韩山童,便招呼道:“师弟,你来了,快进屋吧!”韩山童刚欲抬步,却听秦如玉嚷道:“不许进,我不想见坏人!”韩山童便停住了脚,不敢进。秦如烟见他怯怯的样子,不禁莞尔,说道:“你别听她的,快进来吧!”韩山童抬步进门,冲着秦如玉讪讪一笑。秦如玉“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理他。秦如烟取笑道:“你看你,还跟小孩似的,人家来看你了,你还能不理人家?刚还帮他说好话呢,转眼你就变脸!”
秦如玉不满,撒娇道:“姐,你帮谁呢!我不想见他,不想与他说话,你快帮我赶他出去。”秦如烟道:“他来赔罪,你不理他,以后不想跟他学厨了?”秦如玉嘟哝道:“不学就不学,没什么大不了!”秦如烟笑笑,转首给韩山童递了个眼神,示意他道歉。韩山童便上前向秦如玉致歉道:“如玉,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真的受伤了,所以那时就走了,我真不是故意的!”秦如玉怒视着他,哼道:“你就是故意!我都说我伤了,你不信。我的话,那么不可信吗?”说此,忽的放声痛哭,泪如雨下。秦如烟道:“刚才都不哭,这会儿怎么哭起来了!”说此又示意韩山童解劝。
韩山童只得继续赔不是,说道:“是我不该!我也不是不信你的话,只是当时你刚与我开过玩笑,我还以为你又与我开玩笑的,所以我就走了。”秦如玉道:“真的假的你不知道啊,我哭了,也不理我。”说此越说越觉委屈,抽泣道:“没见过这么狠心的人,人家说脚痛,他理都不理就走了,抛下人家在那边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秦如烟边帮秦如玉包扎,边责备韩山童道:“师弟,你也真是的!她当时哭喊着叫你,你怎么能抛下她顾自己走,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真是不应该!”韩山童自责道:“是,是我不该,以后不会了!”秦如玉犹自哭泣,不肯停歇。秦如烟劝阻道:“好了,哭过就好了!人家都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秦如玉闻言止哭,噘着嘴不理两人。秦如烟刚好帮她包扎好伤口,见她噘嘴的样子,既觉可爱又觉可气,说道:“说起来,也怨你自己,谁让你一天到晚捉弄他,这也算报应!”秦如玉不服气,哼哼道:“姐姐,你怎么老帮他?我可是你妹妹,受人欺负,你不帮我,还落井下石的,你胳膊肘往外拐!”秦如烟狠狠拍了一下她的脚背,啐道:“死丫头,好赖不分!我帮你敷药,还不够好是吧,以后不理你了!”她练过武,收发自如,这一拍看着狠,接触时却极轻。
秦如玉不甚疼,见秦如烟发火,立即服软道:“姐姐别生气,算我错了行不行!”秦如烟道:“什么叫算?我好心帮你,你倒挤兑我。”秦如玉道:“我错了!”说此辩解道:“我刚才生气嘛!”秦如烟道:“你生气就学小狗乱咬人啊!”秦如玉嘻嘻一笑。她终日无法无天,对这个姐姐却忌畏三分的。秦如烟白了她一眼,说道:“你俩聊吧,我有事先走了!”秦如玉挽留道:“姐,别走,我们聊天!”秦如烟道:“我真有事!”秦如玉一指韩山童,说道:“那你把他带走,我不想与他待一块。”韩山童见秦如烟要走,他也不敢停留,说道:“那我也走了!”
秦如烟道:“你还是留下好好道个歉吧!你真这么走了,她不得翻天倒地!”韩山童看了一眼秦如玉,见她玉脸冷冷的,并没原谅自己,倒也不敢走,便恭送秦如烟道:“那师姐你慢走!”秦如烟吩咐道:“等会儿别忘了做饭,有好几家要你帮忙做的。”韩山童道:“师姐放心,我过会儿就去做!”秦如烟螓首轻点,转身离去。
秦如玉道:“姐姐好走!”目送秦如烟出门,立即哼哼道:“你想走就走好了,我可没有要你留下来!”说此,转首向壁,不理韩山童。韩山童知道自己这次错误犯得不小,可不敢像早先那样一走了之,赔笑道:“不要生气嘛,原谅我好不好!”语气比平素温柔不少。秦如玉娇靥凝霜,不搭理。
韩山童又辩解道:“那会儿我真以为你与我开玩笑,如果知道你真伤了,打死我也不敢走的!”秦如玉看他态度还可以,怒气稍消,转首道:“照你说的,我得报应了!你满意了吧,开心了吧!”说此,玉脸上写满了委屈。韩山童轻打嘴巴,自责道:“是我胡说八道,是我该受报应!要早知道的话,我宁可咒自己断手断脚,也不会说那话的。”
秦如玉美目一瞪,呸道:“乌鸦嘴!我要你断手断脚了吗?”韩山童讪讪一笑,说道:“原谅我吧!”秦如玉螓首如拨浪鼓似的连摇,说道:“休想,一辈子也别想!”韩山童道:“这样子啊,那我走了!”话虽这么说,脚却一动没动。秦如玉听他说要走,丽靥忽的生寒,待见他一动不动的,知道他在逗自己,便哼哼:“你不说要走吗?怎么不走!”
韩山童笑道:“骗你的!这回公主大人不赶我走,我是不敢走的!”秦如玉瞟了他一眼,玉面稍霁,怕被他看出神色,旋即又转首面壁。韩山童知道她气未消,又求告道:“原谅我吧!我给你做好吃的行不行?”秦如玉自语道:“我没吃过好的吗?我自己也会做!”韩山童想想也是,便问道:“那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秦如玉回首道:“要原谅你也可以,你的依我一个条件!”韩山童答道:“你说!”秦如玉道:“以后不许欺负我,要像对我姐那样真心对我好!”韩山童心想这可有点难,但他也明白,如果不答应,秦如玉断然不会原谅自己,于是点头道:“好!”秦如玉凝视着他,说道:“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做不到就是小狗!”韩山童道:“不反悔!”
韩山童知道自己这一许诺,日后在秦如烟跟前必有麻烦,然不许诺,眼前秦如玉这儿就过不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日后的事日后再说。秦如玉见他答应了,芳心大喜,她知道这样的机会难得,不敲诈白不敲诈,于是又嚷道:“还有!”韩山童道:“你不是说只有一个条件吗?”
秦如玉道:“不行吗?不行算了,你走吧!”韩山童心想着最难办的也答应了,其它没甚要紧的,于是咬咬牙,说道:“行,你说!”秦如玉道:“这两天,我要你做好吃的给我吃,不许重样!”韩山童长舒一口气,说道:“这个好说,只是有一点麻烦!”秦如玉问道:“有什么麻烦?”韩山童道:“你现在不能动!吃多了,会变成肥婆的。到时候嫁不出去,可不有点麻烦!”
秦如玉烟视媚行,娇啐道:“要你管!你管做菜就行!”韩山童自信满满道:“那行!你想吃什么,你说!”秦如玉举手儿道:“那我要吃无刺鲫鱼!”韩山童做出耳背的样子,说道:“什么?要吃多刺鲫鱼?这好办,我先把肉吃了,再给你送来。”秦如玉恼怒,狠狠瞪着他,半天眼也不眨一下。韩山童逗道:“别生气了,笑一个嘛!”秦如玉噘嘴哼哼。韩山童诚心道歉的,想办法逗她开心,忽的有了主意,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你听不听?”秦如玉哼哼道:“坐下说吧!”
韩山童端了椅子坐下,开始讲故事道:“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周朝,有一个周幽王。”秦如玉问道:“周幽王是谁?”韩山童解释道:“他是西周的末代君主,昏庸无道,在位时政局不稳,地震、旱灾频发,就跟眼下差不多。”说此继续讲故事道:“这周幽王喜欢美色,到处搜罗美女。谁劝他,他就把谁打入监牢,或者干脆杀了。大臣褒响看不过眼,也劝周幽王,结果也被关进了监牢,一关三年,褒响的儿子为了救父,将美女褒姒献给了周幽王。”
秦如玉道:“美人计,投其所好,那周幽王肯定把人放了!”韩山童点头道:“那周幽王一见褒姒,如获至宝,恨不得放在手心里捧着。可是这褒姒呢,好像每日里都有人欠她银子似的,老皱着眉头,从来都不笑,周幽王想尽法子想让她笑,她就是不笑!”秦如玉忽的哼哼,说道:“别说,这周幽王还挺会疼人的,比某些人强多了。”
韩山童见她指桑骂槐,笑道:“他是昏君,别拿我跟他比!”秦如玉道:“比不会疼人的好!”韩山童道:“你还要不要听了?”秦如玉螓首连点道:“要听,怎么不要听!这褒姒不笑,周幽王肯定急死了,后来他想什么法子逗她笑?”韩山童道:“跟你说的一样,周幽王急坏了,可是无计可施。这时,有个佞臣虢石父就献计说:‘以前西戎侵犯京城,我们在翻山一带建造了二十多座烽火台,敌军来犯,我们点上烽火,附近的诸侯见了就会派兵来勤王。目今天下太平,这烽火台早没用了,陛下不如让人把烽火点着,叫诸侯们上个大当。娘娘见这兵马一会儿跑过来,一会儿跑过去,好玩至极,必定会笑。’”
秦如玉点头儿道:“这好,想想就好玩,这虢石父真有办法!”韩山童笑道:“可惜聪明用错了地方,误国误民!”秦如玉道:“故事嘛,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快往下面说。”韩山童抱拳道:“遵旨!娘娘请听我往下说着。”秦如玉见他说的讨巧好玩,不禁莞尔,笑意盈盈。
韩山童继续说故事道:“那周幽王成天就想逗褒姒笑,听了这么个主意,自然拍手称好。于是乎,他将褒姒请到细山,让她看热闹。到了半夜,他就让人把所有的烽火都点燃了。附近诸侯看见满天的烽火,都以为出了大事,个个滚鞍上马,饭没吃一口,脸没洗一把,都赶着来勤王。”
秦如玉拍手儿道:“好热闹!”韩山童道:“那是,这得多少人马,风尘滚滚,昏天黑地!他们着急忙慌地到了京城,可定睛一瞧,风平浪静,草木不动。于是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小眼看大眼,一个个的都傻眼了!”秦如玉见他说的有趣,竖拇指赞道:“说得好!你可以去说书了。”
韩山童嬉笑道:“谢娘娘夸奖!小的接着讲啊。”说此继续讲故事道:“后来,诸侯们听说大王在细山,便又风尘仆仆的赶去细山,那边倒是有动静的!”秦如玉问道:“什么动静?”韩山童道:“钟磬齐鸣,鼓乐大作,周幽王正与褒姒观看歌舞呢!”秦如玉道:“大伙儿忙死,他们倒悠闲!”韩山童道:“谁说不是!当时,诸侯们纳闷,就问周幽王:‘大王,这敌军在哪里?你为何点烽火啊?’周幽王道:‘没有敌人啊!孤只是想试试这烽火台有没有用,没曾想诸位爱卿都赶来了,你们辛苦了,回去吧!’”
他拟声拟色,说得极是生动,秦如玉听得入神,忘了问话。韩山童继续讲道:“这时候,诸侯们才知道上了大王的当,他在耍大家玩呢,于是有的懊恼、有的丧气、有的愤怒,各自带兵回去了。”秦如玉听至此,咯咯娇笑道:“笑死人了,真好玩!”
韩山童问道:“这真很好笑吗?”秦如玉道:“是啊!我想着那些大臣们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很好笑啊!”韩山童叹道:“怪不得那褒姒会笑!”秦如玉问道:“这次褒姒笑了吗?”韩山童点头道:“笑了!她瞧见这么多兵马跑来跑去,结果一点事儿也没有,于是就笑了,笑得百花盛开!”
秦如玉艳羡道:“想来她笑起来是很美的!”韩山童见她笑靥如花,娇容神曦,不自禁赞道:“你和她是美女所笑略同!”秦如玉含羞低首,呢喃道:“算你会说话!”待得羞意过去,便又抬螓首问道:“还有后来吗?”
韩山童一叹,说道:“后来就悲剧了!事隔没多久,有一支西戎军真的打到京城来了,周幽王赶紧让人把烽火点上。可是诸侯们上次上了当,还没忘呢。这回见了烽火,他们只道大王又闹着玩呢,便一个也没来勤王。结果周幽王被西戎兵杀了,褒姒也被掳走了。唉,自作自受啊!”
秦如玉先前听他说故事,笑脸盈盈,然待得他说“自作自受”,却忽的玉面凝霜,切齿道:“你是不是在编排我?”韩山童莫名,问道:“什么编排?”秦如玉道:“你不就是想借这周幽王的事讽刺我,骂我自作自受吗?”说此泫然欲泪,呜咽道:“可怜我书读得少,被人编排了还不知道!”
韩山童闻言,忽的想到这故事与刚才自己两人在亭子发生的事还真有几分相像,于是赶紧辩解道:“天地良心!我真的只是想逗你笑,没想编排你,只是凑巧事儿有点像。”说此赌咒道:“若是我存心编排你,叫我天打雷劈!”秦如玉见他赌咒发誓,忽的解颐而笑,说道:“骗你的!”韩山童佯怒道:“臭丫头,害我发誓!”秦如玉哼哼道:“还说!人家周幽王虽然是昏君,可还知道哄人笑,你只会让人哭!”韩山童道:“那是比不得的!人家是出名的昏君。”秦如玉睨了他一眼,然脸上怒意早已消融。
看秦如玉的气也消了,韩山童便不敢在这闺房久留,起身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要做饭去了!”秦如玉“嗯”了一声,也不阻拦。韩山童又道:“那我走了!”秦如玉螓首轻点,目送他出门,等他到了门外,吩咐道:“别忘了给我送好吃的来!”韩山童笑道:“知道了,姑奶奶!”
从秦如玉家出来后,韩山童看天色不早,便直接去做饭,刚进院门,就见秦如烟风仪玉立于厨房门口,好像在等他。韩山童问候道:“师姐,你有事吗?”秦如烟冷眸睨视着他,说道:“没事就不能找你?”韩山童讪笑道:“怎么不能!”秦如烟白了他一眼,说道:“今日好几家要你帮忙,如玉不在,我帮你烧火。”说此转身进了厨房。
韩山童跟着进门,说道:“柴草多刺,容易伤手,要不还是我自己烧吧!”秦如烟哼道:“她烧得我就烧不得?我那么娇贵?莫不成你不想看见我?”她一连三问,顿令韩山童结舌。韩山童反应过来后,赶紧赔笑道:“哪能!我是真怕刺儿刺了你的手。”秦如烟玉靥稍霁,说道:“不用你瞎担心!我以前又不是没烧过火!”韩山童哪敢违逆她,何况确实需要人手帮忙,于是说道:“那就有劳师姐了!”
秦如烟道:“那赶紧干活吧!好几家要你帮忙的。”韩山童点了点头,说道:“那我们先择菜吧!”说此拿了一篮菠菜来择。秦如烟搬了条小凳子坐下,帮着挑选,口上悠悠问道:“她原谅你了吗?”韩山童看了她一眼,不肯定地答道:“原谅了吧!”秦如烟微微一笑,说道:“你还挺有本事啊!”玉靥虽含着笑,话音却是极冷。韩山童自然听得出话音,讪讪道:“你就别笑话我了!”秦如烟淡淡道:“你本事大,人缘又好,我哪敢笑话你!”韩山童强笑呵呵。秦如烟剜了他一眼,忽的问道:“你怎么着就惹恼了她,要她踢你!”韩山童听这话,知秦如玉没跟她说经过,秦如玉与自己玩笑开的是做上门女婿的事,这事显然是不能与秦如烟讲的,不然她会结冰的。
一念及此,他那敢说经过,答道:“没怎么惹她!你知道的,她一天到晚喳喳呼呼的,一言不合就动手。刚才她踢我,我就用剑鞘挡了一下,没料她就伤了!”秦如烟凤目盈盈地审视着他的脸,倒也没看出什么,便又问道:“你不在东舍练功的吗?什么时候跑过去的?”
韩山童答道:“原本是在练功!我出去练了会儿轻功,回来时,看门上有封镖书,约我去放鹤亭。我好奇,就去了!”秦如烟恼闹道:“这鬼丫头,一天到晚弄神弄鬼的,花样真多!”说此责备韩山童道:“你也是!这样的伎俩你也会上当?存心要被她牵着鼻子走吧!”
听秦如烟这话中含有醋意,韩山童忙辩解道:“不是的!我虽也猜过是她搞花样,可不敢肯定,就去看了看。如果真知道是她,我肯定不去的。”秦如烟芳心稍定,说道:“男子汉一言九鼎,说过的话,要算数才行。若是说一套做一套,以后谁还信你!”韩山童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断然答道:“师姐放心!我说过的话我都记着的,不会乱来的!”秦如烟见他言语坚定,心头稍宽,收起择好的菠菜,说道:“我去洗,你准备其它的吧!”韩山童原怕她生气,这会儿见她神色还好,他也稍稍放心,定神忙活。
不多时,菜都洗好,韩山童让秦如烟点火,准备开工做菜。正切菜时,忽听秦如烟喊了声“啊呦”,韩山童问道:“怎么了?”秦如烟答道:“刺着了!”韩山童惊讶道:“不会这么巧吧!拔出来了吗?”秦如烟道:“断里面了!”说此从灶窠膛出来,查看伤情。
韩山童且是关心,不顾避忌,抓了她的玉手道:“我看看!”他心中关切,动作也快,秦如烟即便想反对也来不及,一只柔夷早落他手。他定睛看时,见秦如烟的玉指上淌着一滴血珠儿,鲜红的,再细看,发现伤口处真有暗刺儿,便道:“这刺还真断里面了,不好拔!”
秦如烟道:“那我去拿针儿挑!”韩山童道:“不用麻烦!我帮你吸出来!”说此抬起她的手,俯首将她的玉指凑到唇边,对着伤口轻轻吸吮。秦如烟先前被他抓握着玉手便已芳心鹿撞,脸红耳热,待见他不顾避忌帮自己吮伤,顿时骨酥筋软,玉体生凉。她心头实羞涩不过,欲想斥止却又不忍,只得由着他去。
韩山童吸吮了数下,抬头查看伤口,见刺儿还在,便又低头吸吮,然后用舌头沾刺,果然就凑效了。吐了刺儿之后,他开口道:“拔出来了!”秦如烟谢道:“谢谢!”说话声细若蚊吶,几不可闻。韩山童道:“不应该的嘛!痛吗?”秦如烟连连摇头道:“我有那么娇贵吗?”韩山童道:“我知道你不娇气!可你毕竟也是女孩子嘛,总怕疼的。”
这话让秦如烟听着还挺舒服,不过她嘴上却哼哼,说道:“嘴倒是会哄人!可惜,无情无义,有嘴无心!”韩山童讪然一笑,说道:“这说的好像我是木头人似的!”秦如烟反问道:“不是吗?说一万句,也没得一句真心话!”韩山童道:“哪能,我说的都是真话!”秦如烟凝视着他,质疑道:“真话和真心话一样吗?”韩山童嘻嘻一笑。
见他又嬉皮笑脸的,秦如烟美目一翻,坐回灶窠膛生闷气。韩山童不忍,然也没办法,只得借事化解,吩咐道:“师姐,时候不早了,你烧火吧!小心点儿。”秦如烟只得先忙活,加柴烧火,因刚被刺,拿柴格外小心,口上不禁埋怨,说道:“不说真心话也罢了,还乌鸦嘴!”
韩山童笑问道:“怎么我就成乌鸦嘴了?”秦如烟举证道:“你刚才咒如玉,如玉就伤了脚。这会儿说刺刺我,我手指就被刺儿刺了。你说你是不是乌鸦嘴!”韩山童苦笑道:“还真是!”说此自嘲道:“看来我有帝皇命,金口玉言哪!这以后,我说话得小心些,可不能害人。”
秦如烟嘲笑道:“你就使劲胡说吧!”韩山童辩解道:“这不一定是胡说吧!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秦如烟质疑道:“难不成你真想做皇帝?”韩山童道:“皇帝不是说做就能做的!不过,我倒是真心想做点事的,不能让鞑子老欺负我们汉人。”秦如烟半赞半揶揄道:“你还真有志气,不会只是说说的吧!”
韩山童正容道:“不瞒你说,这是我的真心话!”秦如烟赞道:“那还真有志气!”听他说“真心话”三字,知是对刚才自己那番话的回应,芳心大慰,问道:“你这想法不会无缘无故来的吧,你在外面的时候,有鞑子欺负你吗?”韩山童点了点头。秦如烟追问道:“能说说吗?”韩山童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后吧!”
秦如烟知道这当中必有事,然他不肯说,也不能强逼,只能等他日后吐露心声,于是说道:“那就日后吧!”见韩山童玉面黯然,便玩笑道:“这真没想到,我说不定会有个皇帝师弟,可真够荣幸的!”韩山童回过神,说道:“不是还没影儿的事嘛!”秦如烟道:“那敢想的也比不敢想的好!看来,我得先拍拍马屁,以后好讨封赏。”
韩山童见她说的有趣,且是开心,说道:“别人要拍马屁,师姐不用的!”秦如烟故意道:“为什么我不用?”韩山童心道:“我做皇帝,你便是皇后,何用讨封!”可口上不敢这么说,糊弄道:“你不是师姐嘛,大着呢!”秦如烟道:“敢情比皇帝还大?”韩山童道:“差不多吧!”秦如烟道:“糊弄我的吧!”韩山童道:“哪敢!”
秦如烟又玩笑道:“那你封我当个官呗!”韩山童故作正经,说道:“女子不能当官!”秦如烟道:“怎么不能,武则天还当皇帝呢!你当了皇帝,什么不是你说了算?”韩山童摇了摇头,沉吟道:“朝堂上,肯定不行。后宫嘛,应该可以!”秦如烟立即哼哼道:“口气不小啊,还后宫!”
韩山童立即讪讪然、怯怯然。秦如烟忍着没笑,问道:“那后宫里你准备封我个啥子?”韩山童一字一顿道:“皇后!”值此玩笑之际,他终于大了一回胆。秦如烟欢喜万分,却又娇羞不胜,嘴上嘟哝道:“这还差不多!”韩山童指责道:“你这不对啊!”秦如烟问道:“哪里不对?”韩山童道:“你没谢恩哪!”秦如烟却也聪明,说道:“你刚才不是说师姐大嘛,比皇帝还大,那还谢什么恩哪?”
韩山童连连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不行!”秦如烟美目圆瞪,说道:“怎么就不行,你说个理由!”韩山童道:“师姐是师姐!皇后是皇后!你当师姐,就比我大;做皇后的话,我是皇帝,那你得比我小吧!我封你,你得谢恩!”秦如烟见他好不容易搞清了,娇笑不已,于是装腔作势,敛衽道:“谢万岁隆恩!”韩山童抬手道:“皇后免礼!”两人各自做作,待得嬉戏毕,不禁相视莞尔。
这虽是玩笑,然秦如烟由此观知,在韩山童的心上她是第一的,芳心大定,故而春风盈面,颜光若腻。韩山童原怕她生气,不理自己。这会儿见她笑脸盈盈,玉润花娇,他心头稍安,于是专心做厨。
这正是“玉颜含笑自有意,春靥带恨非无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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