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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想到，面前这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女囚会是当年名震一方的大天使长之一？反正里德尔没有。
他眼睛看着加百列，脚步却没停下，依旧向前迈进。对方的神情马上慌乱起来，捶打玻璃，恳求，甚至里德尔快消失出她的视野中时，她双膝跪地，开始叩头。
“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摁耐不住好奇心，里德尔问道。与其他大天使长不同，加百列一向恃宠而骄，因为自己神之侧的身份，看不起“低贱”的信徒与下位天使。自己以前虽然是骑士团长，也吃过对方的白眼。但这次见面，对方一点当年的傲气都没有，从她一直重复的口型来看，她说的应该是：带我走，无论什么条件都能答应。
月之都究竟如何拷打她的，能让一个心比天高的天使长变成现在的样子？安洁莉娅不会也是一样吧？
如此想着，里德尔看依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只是月之都的生物图鉴需要更新。”也许是受不了里德尔越来越过分的视线注视，依姬开口解释，“再加上作为惯例的获取更新情报。所以……”
里德尔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所以你们不仅拷问情报，还对她进行解剖？”
“因为她的地位非常高，知道的辛密必然更多。我们没有伤害到她的生命，你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身体机能相当健康。”依姬头也没回地说道，语气稍微略显急促，给人一种争辩的感觉。
里德尔却摇了摇头：“但她明显已经疯了，想来你们的手段并不高明。”
“……可起码因为她，安洁莉娅就因此没有了审问的必要”这次依姬并未进行任何争辩，“到了。”
在一处牢门前停住脚步，依姬指了指里面正在进行冥想的四翼天使：“死神大人，路我已经带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便与我无关。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失陪了。”
点头示意了一下，依姬打开了牢门，里德尔回了个礼，而后步入了这间简单的单人牢房。
四周墙壁空空荡荡，地板上简单地放着一张床和一个小桌。天使此刻正单膝跪在床头，向自己的神作祷告。淡金色的长发随意散落在肩膀上，纤细娇弱的身体躲藏于白色长袍的庇护之下，在她的肩胛骨附近，两对宽大的羽翼折叠在她背后，粉雕玉琢的小腿探出长袍的下摆，裸露在众人面前。她看上去是那么柔弱，那么惹人怜爱。就好像落难的公主，等待王子的解救一样。
深呼吸一口气，里德尔走上前去。他没有掩饰自己长靴敲击地面的声音，所以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安洁莉娅就睁开了眼睛。看的出来，依姬她们平时也会来几次，所以安洁莉娅的第一眼神是不屑，等她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灰骑士是谁之后，她湿润的双眸中一下子被惊讶与喜悦所充满。
“瑞德……是你吗？”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生怕说话声音大了，面前令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就会像美人鱼的泡沫一样消失。
里德尔点了点头，上前一把将安洁莉娅抱入怀中，安抚道：“是我，你忠诚的骑士回来了。”
侧着脸贴在骑士厚实的胸膛上，感受着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安全感，安洁莉娅伸手抚摸着骑士脖子上挂着的那枚天使挂坠：“这么多年了，你还一直保留着它。”
里德尔捧起天使的脸颊，注视着对方有些泛红的双眼：“因为，这是你送给我的。手握着它，我就有无限的力量。”
“咳咳……”
旁边的绵月依姬实在听不下去了，只能出声提醒他们。看着这一对情侣的重逢，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吃些东西，口感干硬，稍微偏咸的最好。
绵月依姬，女，单身史等于年龄。
安洁莉娅俏脸一红，下意识地就要挣脱怀抱，但里德尔右手一紧，搂着小天使的腰，转身面对绵月依姬：“来，莉亚，这位是绵月依姬，月之都的公主。这次多亏这位带路，我才能找到你。”
安洁莉娅脸红的更厉害了，却也没挣开里德尔，反而将脑袋靠在他的锁骨上，笑嘻嘻地对着依姬说道：“依姬殿我还是认识的，被抓来的时候曾经见过几次。还真是谢谢你，能让我们两人破镜重圆。”
哪成想依姬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要谢别谢我，谢那只暗精灵去。是他和月王陛下说明的情况，也是他说服月王的。我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暗精灵？策划我们那次行动的，是一个暗精灵？”抬头看了眼面露尴尬的里德尔，安洁莉娅倒也没做出多大反应，“看来瑞德有很多话要和我说啊。”随后她压低了声音，和里德尔咬耳朵：“尤其是，为什么我没听到你的心跳。”
“那是自然，自然……”里德尔笑的非常开心，“分隔这么多年，我想要和你说的话，能出一本《神术大全》了。”
这句是二人的一句独有情话，确定关系后，里德尔就是带着一本比砖头还厚的《神术大全》，打着“请教神术”的名义，与安洁莉娅朝夕相处了两个月。
“哎呀，要死啊……”羞愤的粉拳敲打着里德尔的胸口，但里德尔还是笑的十分灿烂，好像要把失去安洁莉娅那些年，一同失去的笑容一并补回来。
“好了好了，二位赶紧走吧。”依姬真的觉得自己看不下去了，明明还没用餐自己却已经不想吃了，“安洁莉娅隔壁的加百列要不要一并带上？”
面前的小两口对视了一眼，默契地摇了摇头。
******
奔跑，一直跑，绝对不能停下的奔跑。心脏剧烈跳动，将身体各处急需的血液尽快送达。剧烈地喘息，肺部仿佛一个破风箱，贪婪地吞噬着生命所必需的空气。
蓓涅正在月之都的废墟内亡命似的奔跑，时不时被脚下的杂物拌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她不敢慢下来，因为她的背后，背着她的王，她的卡贝勒茨：渎玛加夫。
一只瘦弱的魅魔想要背起祖魔相当不易，并非出于重量原因，祖魔的体型体重和普通人类并无太大出入。而是因为生物位阶上，高位的祖魔对低阶的魅魔有一种灵魂层面上的压制。就像花豹对狮子的天然畏惧一样，这是镌刻在基因内的。
所以蓓涅背着渎玛加夫并不容易，渎玛加夫身上的气息让蓓涅浑身发软，根本使不上力气，但如果让蓓涅扔下渎玛加夫自己跑，她能毫不犹豫地杀掉给出这种建议的人。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传送门了，只要坚持到传送门就是胜利！’蓓涅如此安慰自己，事实也是如此。暗室议会全员覆灭都无所谓，但魔王卡贝勒茨必须活着。哪怕是前者处理政务，也不行。
这事关臣子的荣誉。
这就不难理解，当蓓涅发现了那扇传送门还可以正常工作时，究竟有多开心了。就在她架起渎玛加夫的一只胳膊，准备跨越传送门的时候，从她的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让她如坠冰窟。
“留下魔王，汝可过此门。”
蓓涅僵硬地转过身来，月夜见就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不远处。
如果她出现在这，就说明，她的议长和其他的议员失败了，甚至……阵亡了。
“能逃到这里，汝已经尽忠了。”孤傲的月王眼神淡漠，神色冰冷，“汝无法左右魔王之死，弱小，故而无能为力。”
一根名为弱小的毒刺深深刺入蓓涅的心房。就像月夜见说的那样，她太弱小了，弱小到充当拖延时间的炮灰都不够格。
魅魔太过弱小，在耐力和力量上，只比魔婴强一线，连低级的角魔都比不上。但她们非常敏捷，这也是副官决定召集整支军团，为蓓涅殿后的原因。
但现在看来，他的打算，白费了。
“唔……”
这时，被蓓涅架着的渎玛加夫悠悠转醒。
“陛下！”
“把你的主君交出来吧。”月夜见向前了一步，逼得蓓涅条件反射式地后退一步，“就算汝不从，又能如何？”
“……”蓓涅沉默地低下了头。她现在十分清楚，这就是一个死局。传送门打开之后，需要一定时间才能关上，这段时间足够月夜见杀死自己再鞭尸四五遍，之后从容地穿过传送门斩草除根。
“蓓涅，放开我吧。”沉默了一会，渎玛加夫对蓓涅说道，“军团只有阵亡的战士，没有被杀的逃兵。”
这是硫磺火军团建立至今的信念，逢敌必克，死战不退。卡贝勒茨打算将这条信念贯彻到死。
月王也明白这点，所以她一点也不心急，胸有成竹地等着眼前的魅魔做出选择。因为在她看来，这只魅魔只有一个选择。
良久，蓓涅抬起了头，令月王意外的是，这副表情一点也不像被迫交出自己无力守护的主君，她没有悲愤，没有自责，甚至没有绝望，而是一张释然混杂着其他复杂感情的笑脸。
“月王认为，我没有任何办法保护陛下。”蓓涅笑着对月王说道，不知为何，这副笑容让月王感觉到阵阵寒意，“我承认，我不是月王的对手，所以我无法支撑到传送门关闭。”
“但是啊……”
话音未落，在她身后，一扇暗红色的火焰门浮现。
传送门打开了。
“冥顽不灵。”月王冷哼了一声，她对魔鬼的耐心已经完全耗尽了。
“蓓涅，你要干什么？！”魔王惊愕地看着这个违抗自己命令的手下，忠心的鄂托克违抗过命令，嗜杀的迪亚戈以前违抗过，有野心的博沙违抗过，较为怯懦的欧格涅也违抗过，但只有蓓涅没有。
“总要一试的。”魅魔带着她复杂的笑容，将自家陛下扔进了传送门。
“不，蓓涅，你不能——”卡贝勒茨虚弱的声音消失在传送门那头，蓓涅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向逐步逼近的月王，再一次露出了那个令月王不适的笑容。
“但是啊，弱者也是有弱者的办法的。”
魅魔的双手聚集起爆炸性的火焰，这是她们准备战斗的标志。但她没有义无反顾地冲向月王，而是转身，对着还在运转的传送法阵，狠狠摁下手中的火球！
月王终于明白对方意欲何为了，不禁变了脸色：“汝——”
“boooooom”
剧烈的爆炸自法阵席卷四周，却被压上去的魅魔躯体挡住。整个法阵，已经面目全非了，依靠法阵运转的传送门，也破碎了。
魅魔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自己陛下的安全。
月王立在魅魔不成形的残躯前，沉默良久。她终于了解，自己为什么觉得那个笑容让自己不适了。
明明是笑容，却没有一丝笑意，反而满脸的死意和释然。这极端的违和感，让自己不适。
等依姬送完死神两人之后，她发现月王呆呆地站在那具尸体之前，思量一下后，她上前轻声道：“陛下？”
“……妖族俘虏聚拢得如何了？”沉默过后，月夜见问依姬道，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蓓涅的尸体。
依姬恭敬地答道：“已经收拢妥当了，只等陛下发落。”
“……走吧，去迎接吾辈的胜利。”好不容易，月王将视线从尸体上挪开，看向依姬，“记得吩咐下去，把硫磺火军团所有遗骸，葬于一处，立碑记之。”
“臣遵命。”
******
站在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上，依姬手拿着月王对于妖族俘虏，及诸多大妖的发落，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众多妖物，心中一阵异样。可无论如何，月王的旨意必须颁布。
平静了一下内心，依姬清了清嗓子，下面熙熙攘攘的妖族也瞬间安静了下来，听着这个月之民对自己的处理判决。
“地上杜鲁齐，雷格奈·鄂托克，因欲壑难填，贪心不足，唆使妖怪贤者八云紫兴起妖师，纠结魔鬼军团，大动干戈意，欲分疆裂土，刺王杀驾，现罪首伏诛，帮凶伏法。依常理，应追究妖族助纣为虐，抢掠百姓之责，可孤念在尔等事先并未知情，受杜鲁齐欺骗，再者妖族未造成任何巨额损失……”
念到这里，依姬瞥了一眼妖物群中的风见幽香和四位鬼王，妖族造成的损失也就是这几位平摊了。风见幽香进入月之都后四处挑战，虽然损失不少人力，却没造成任何伤亡。四位鬼王却是实打实地在前线拼杀，可损失的大多是月兔部队。所以说损失不大也还说得过去……
“是以孤不要妖族一文一钱，只要妖怪贤者与孤受惊子民致歉，此事便不再追究，妖物入侵月面便就此罢休。”
此言一出，台下的妖物马上沸腾了起来，且不说大闹一次月之都，没有任何赔偿不说，代表妖族颜面的八云紫向月之民道歉，就足以使妖物们群情激奋了。
“都住口！”
一声娇叱，正是八云紫。她缓步走到妖物的最前排，也就是高台的前面。回头看了看众多妖族，来月球时至少三万人马，现在至多只有一万，还各个带伤挂彩。她回过身，对着月之都的方向缓缓跪下，整整衣袖，规规矩矩地三叩首，诚恳致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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