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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雨雾崖海岩(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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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楚子淑人一走,这间屋子的光也一同被带走,黑暗如洪水猛兽一并朝祝长安扑来。

    活在光明里的人只识黑暗的黑,却不真正识浸入黑暗后其中的死寂是往往最难捱的。

    祝长安这人向来惜命,只要浑浑噩噩中能依稀存有痛楚,人还活着就好。可努力一思寻方才那幕是自己十三岁时的事。人不是常说只有在人弥留之际都会想起珍视的往事,笑话吧,往事不堪老天是得有多看不过眼惩她想起楚子淑这个人。

    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祝长安这边,实属是与命相伴,与天为敌。

    “军医如何?”

    “将军,这位娘子体质弱受了寒,擦些酒散散热,在煎服几日药膳便好。至于这右手经脉受损严重,没个半年是痊愈不了。”

    “那人什么时候能醒?”

    “这个属下就不清楚了,少则半月吧。”

    ……

    黑暗中隐隐约约祝长安听见耳边有人在说话,时大时小,也还算清楚。可努力去听清是谁,奈何脑子里如沸火煮粥,滚烫的热粥翻来覆去,搅得稀里糊涂。之后便只能是记得有人在说话却不记得说了什么,只留将军,军医两称呼在脑里。

    夜以继日的睡梦里,祝长不清楚是现实生活里的几个日夜。朦朦胧胧的只记得有人喂自己喝些很苦的液体,虽多年喝药也改不了习惯性的皱眉头,一点也不排斥,反正让自己不那么痛苦,本能的就会去索要更多。冰冷已然麻木的四肢固定时间像被人圈在怀里,尽管动作不是很娴熟还有点笨拙,压到自己头发,枕着的胳膊不舒服,就会有人在耳边轻声说“对不起,弄疼你了。”的话反复好几次,祝长安竟意外的从习惯到依赖。

    “将军,将士们休整完毕,可否继续拉练。”

    这人好像犹豫不决,但最终还是沉声说道:“明日一早出发。”

    “是。”

    这段对话是在祝长安意识清晰的情况下进行的。一只因常年练武舞刀弄枪长了老茧的手轻轻抚过祝长安的脸颊,指间还带着皂角的清香。

    “等我回来。”

    果真次日一早这人跟自己道别后就走了,祝长安的特殊待遇也跟着没了。也给祝长安自己一个人独处安静的空间,细想这段时间照顾自己的人是谁?

    第一个想到的是哑巴?可毕竟哑巴不会说话怎么可能在弄疼自己后说对不起的话,那不是哑巴又是谁?将军军医的称呼被从滚烫的脑海里拎出。不用细想,在祝长屈指可数认识的人里除了靖轩王府、哑巴、已死的姑苏江城、祁嬴,再多就是严清庭,更何况是位居将军之位,竟没有一个符合。这一时半会儿祝长安是想不出是谁了,眼下只能让自己尽快好起来,亲自看清楚那人是谁。

    江徵,崖海岩。

    一阵马蹄声再次回荡在险峻的山路间,急促而又稳当。一行身穿官府制服腰佩柳叶刀的捕快,好似有目的的飞快的朝死崖去,一路尾随浓浓烟尘。

    今早天刚亮就有一人击鼓鸣冤,还在睡梦中的知府大人被那鼓声扰得不轻,只能起身更衣净面往大堂去。

    正堂中间跪五十上下的腰佩破旧砍柴刀的白发老者,

    “堂下所跪何人,有何冤屈一一向本府道来,本府定替汝……还其……清白。”还其清白这四字知府大人是越往下说越小,一双眼睛愣是瞪了许久,看清堂下跪何人,不是确定的语气:“赵老更头?”

    “贱民赵文见过大人。”

    “咳咳,你有何冤屈说吧。”知府大人也是纳闷了,这赵老更头前月刚给他那杀人判刑的儿子收尸了,如今也算是孤家寡人一个,他能有何冤情?莫不是揪着他儿子的案卷不放?

    “贱民昨日上崖海岩拾柴火途径死崖,发现,发现五六具尸体,所以连夜赶来报案。”赵文语气惊慌,不像是在说谎。

    “死崖?”知府大人自也是知道崖海岩的死崖,常年意外死几个人在那也不奇怪,可是一次性出现五六具尸体就奇了怪了。《律法第十九卷二十七章》:凡除天灾外无故出现死尸两具以上,皆以凶案论现场考察后审立。

    “正是。”

    “江帆李勇你二人带人立即前往崖海岩,不得有误。”知府大人心里暗自揣测,这事并非天灾这么简单。前几日江徵连降暴雨,没人会不要命还上崖海岩去;如是这江徵城中那些大家族私底下处理的人,不用等赵老更头来报案,知府大人也会派人走走过场,定个天灾人祸就给了了。如今再过几日京都的钦差大臣就要到江徵地界,城中大家族又没一人来留个信,如果正好传入钦差大臣耳中,这乌纱帽就得摘了。

    江帆李勇等人来到离死崖不过半里之远,就闻到一股冲鼻的尸体腐败发臭的味道,胃里一阵翻滚。

    再驱马上前,山路里侧阴湿淌一层绯色,偶有几只飞蝇盘绕。再往前,就是几具腐败还可辨认的成年男性尸体,地表泥土呈一种诡异块状的红。

    江帆飞身下马,捻起一点泥土在鼻翼闻了闻,一股子血的腥臭味。“仵作何在?”

    三名手提着木箱罩白衫的年龄不同的男子小跑至江帆身后,其中一名年纪偏大气还没喘匀,道:“江捕快,小的,小的是今日当值仵作,宋承之。”

    江帆起身拂去指间的泥土,回身认真将宋承之上下打量了一遍,国字脸,淡眉下吊眼,确定是这个人,就收回目光吩咐道:“午后阳光强烈,尸体腐败程度加快,尽量赶在正午之前提取你需要的,明白?”

    “小的明白。”宋承之应下后就带着其他两名仵作开箱准备接下来验查的工具,戴上面纱就各赶到最近一具尸体旁去,作手简易的验尸。除仵作外其他捕快四周探查可否有打斗痕迹,或是遗留什么凶器在现场。可除去崖边两道几乎看不清的车轮印,就在无其他可用的痕迹证明。不得不说前几日的雨太大,现场痕迹冲洗得差不多,要定案只能靠仵作验尸后才晓。

    半盏茶的功夫,捕快们是勘察不到什么有用证据,只能以尸体为中心呈半圆包围。而江帆与李勇两人聚一处,把自己看到的相互告知一声,再各持已见恢复现场情景,揣摩案情。

    “崖边两道车轮印是新留下的,与死者存在一定关系,再看崖靠里的几具尸体都是以一种自然的姿态倒地,手指收放无常,我疑这几人是在不知情的状态下被杀。”说这话的是身材高大古铜肤色,长脸浓眉细眼鼻挺的李勇。他摸了摸下巴,把目光投放到崖边那具男尸上,语气缓慢,说:“只是崖边那具尸体,肢体动作是出于一种本能保护的姿态,双手扼脖,身体呈弓字形弯曲,目瞪口呆,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后面对自己的猜想不太确定就停了下来,征询似的看向一侧的江帆。

    江帆一张脸没有什么表情,道:“他的尸体之所以呈弓字形弯曲,双手扼住脖子,不是被活生生吓死,而是因为他被人一刀抹了脖子。人在处于本能会下意识的做止血的动作,这也就证明死者生前不是立马死亡,而是经一段时间自我挣扎后才死亡的。李勇,处理案件尤其是在对尸体的死亡姿态要入眼细微,枉凭一个死者姿态断意是可以说出上百种结果。”

    “属下明白。”

    江帆拍了拍李勇的肩,以示勉励:“你要学的还有很多,来日方长。”

    崖海岩还没到正午温度就上升许多,尸体的腐臭味也逐渐浓烈起来,尤其是专门以腐食为主的飞蝇也越来越多,围绕是众人耳边,着实闹心。

    江帆见状也只能提前命人收拢尸体往山下抬,吩咐李勇率先带人回去安置尸体,然后自己带几人去趟死崖底,如果没有错的话,依据崖边那道新的车轮印,死崖底应该也有尸体。

    果不其然,江帆带领几人到死崖下,果真看见一具血肉模糊的男性尸体,两匹马和一地车厢残骸。庆幸死崖底阳光照射不到湿气重,又是一滩乱石,没有肉食动物出没的痕迹,尸体也没有腐败或被野兽分尸破坏严重的状况出现。

    每座城池都是供停放尸体的义庄,知府大人来到义庄已是傍晚,义庄的阴气就更重了些。

    知府大人揭开覆盖其中一具尸体的白布,一张有些浮肿肤色发紫的脸竟让知府大人有些熟悉,不自觉道:“本府怎觉得这张脸在哪儿见过。”细细打量后知府大人一惊,掀开这句尸体的衣袖,一双燕的纹身映入眸子,这不是前几年分发各地通缉的死刑犯刘沉春?连续揭开其他具尸体的白布,再让师爷回城中拿了些这几年里在逃死刑犯的画像,知府自己都是乐了,这几具尸体全是附近城池通缉的死刑犯,但同时又开始担忧了起来。

    担忧什么?担忧通缉的死刑犯全死在自己管辖的地界,知府又要有一堆文案要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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