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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缥缈峰上是向天笑的家,他生前住在这里,死后也住在这里。虽然没有人找到向天笑的尸体,但还是有人为他修建了一座墓室。几年前,当杨买醉的武功练到刚刚能够登上虚无缥缈峰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到上面来过,并且见到了向天笑墓室前的那个守墓人。如今,他带着厉鬼,带着向天笑的忘情斩又来了,经过了多年的历练之后,杨买醉现在登上虚无缥缈峰时的心情,不再是简单的悲恸,还有对人生意义更加深刻的感悟。
这么多年过去了,想不到守墓人居然还坚守在这里,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痕迹是那样的明显和突出,在杨买醉的记忆中,守墓人并不老,但是现在看来,他真的老了,岁月无情,一晃就是多年,又有谁能够阻止自己衰老的那一天的来临呢?
守墓人坐在坟墓前,背靠着墓碑,看起来沉稳而淡定,平静而和蔼,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毫无瓜葛,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世间本来就是这样的凄凉,更何况,有谁会去注意一个守墓人的生死存亡呢?
杨买醉静静的走过来,很礼貌的朝着守墓人作揖问好,守墓人报以一笑。杨买醉道:“很多年前,我第一次来到虚无缥缈峰的时候,就见到前辈守候在这里了,只可惜那是年少无知,不谙世事,也不曾有幸与前辈促膝而谈,不知晚辈今日前来,能否请教前辈几个问题呢?”
守墓人道:“年轻人,你太客气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整天面对着坟墓的人,又有什么能够替你解答的呢?”
杨买醉道:“不妨就请前辈谈谈这坟墓里的人。”
守墓人道:“坟墓里的都是死人,两个大活人谈论一个死人,岂不是无趣得很?”
杨买醉道:“前辈想必也知道,这里面躺着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守墓人道:“无论他生前是怎样的轰动天下,但现在,他仍然只不过是一个死人,所有的死人都一样,死人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杨买醉道:“这么说,前辈是不愿意谈论这个人的故事了吗?”
守墓人没有回答,有时候,不说话可以代表很多种意思,但是,无论守墓人现在是什么意思,杨买醉都不能对他怎么样。也许,守墓人看起来很平凡,平凡得就像船家、柴夫、打渔郎或者卖油翁一样,可是,他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来到了虚无缥缈峰,能够登上虚无缥缈峰的人,又怎么可能是个平凡人呢?
杨买醉道:“请恕晚辈斗胆,敢问前辈尊姓大名?”
守墓人道:“一个人孤独得太久,我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姓名,看看我现在这个样子,我和一个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杨买醉不解:“活死人?”
守墓人道:“不错,我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
到底要有怎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活生生的人说自己是一个活着的死人呢?难道守墓人曾经还有一段伤心欲绝的经历吗?难道他遁隐到虚无缥缈峰来,就是为了要淡忘曾经吗?
守墓人忽然将目光移注到杨买醉腰间所别的那把断刀上,一看到这把刀,他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好几种表情,其中有震惊,有欣慰,有怀疑,也有悲伤……难道这把断刀还有什么神奇的魔力吗?竟然能够将一个正常人忽然变得不正常。
守墓人喃喃的道:“这把断刀怎么会在你的身上?”他明明是在对杨买醉说话,但是,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断刀,就好像断刀果然对他施与了某种神奇的魔力一样。
杨买醉道:“是被一位武功高强的神秘人所赠,他非但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而且还带着面具,我只知道此刀原是向大哥所有,前辈也认识此刀吗?”
守墓人道:“略有耳闻,据说这是一把不祥之刀……”
无论你相不相信,天下总有这样一种人:吃饱了没事做,无事生非,爱管闲事,专做一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这个轻狂而又不可一世的年轻人显然就是这样的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是,他似乎已经决定了,只要自己一冒出来,就要在江湖上掀起一阵惊涛骇浪,要说他的武功离“天下无敌”这四个字还远得很,可是,世间仿佛又没有任何可以令他产生畏惧的东西,前几天才同杨买醉交过手,今天他居然又跑到无心阁来了,他是多么的不知天高地厚啊,难道他当真从来也没有失败过吗?难道他当真没有尝试过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吗?
出来“迎接”他的人是上官空、欧阳寂、诸葛灭和东方绝,能够惊动无心阁的四大阁主,你就可以想象年轻人这次来的气势有多么强,动静有多么大,“叫完颜无心出来!”这句话是如此的冰冷,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情味,仿佛说这话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冷血动物。面对无心阁的四大阁主,年轻人非但没有丝毫的畏惧,而且根本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或许,在他眼中,整个无心阁除了完颜无心以外,其他所有人都如同蚂蚁一样渺小。
这么大的口气,居然是出自这么样的一个人口中,四大阁主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的失望:在没有见到年轻人之前,四大阁主都以为那个搞出这么大动静来的人就算不能在气势上先压倒对方,起码也是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但是,见面之后,四大阁主才发现他们错了,这年头真的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现在,他们只想用“找死”来形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四大阁主都以为眼前这年轻人的脑袋大约是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让门给撞了,上官空还是忍不住问道:“小兄弟……”
年轻人立马打断他的话,道:“我不是你的什么兄弟!”他是那样的不屑一顾,仿佛把自己当成了万物的主宰,当成了高高在上的神灵,他不愿与杨买醉做朋友,更不愿意同无心阁的四大阁主称兄道弟,好像与这些人为伍,就有失了他的身份一样,可是,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身份呢?
上官空也不与他这种脑袋被门撞过的人一般见识,同样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傲然道:“像你这种不知死活的人,我也不敢和你攀交情,你单枪匹马的也敢闯到无心阁来,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年轻人冷冰冰的道:“计无双。”
恐怕连三岁的小孩子也不会相信这个年轻人就是计无双,四大阁主当然更加的不会相信。但是,东方绝的耳朵似乎在刚才那一瞬间出现了一点毛病,他好像并没有听得十分真切,竟忍不住又问道:“你说你是计无双?”
年轻人反问道:“除了计无双之外,你觉得还有谁敢这样给你们说话呢?”
四大阁主明知年轻人并非计无双,而他这句话也并不悦耳动听,但是,四大阁主听了以后,还是觉得心里舒服极了,不管是真是假,这句话多少都代表了他们在江湖上无与伦比的地位。
诸葛灭的脸上忽然露出一种阴险的笑容:“听说计无双不会武功,不知道你会不会武功呢?”话音刚落,他就将手中的长剑对准了年轻人的心窝,直挺挺的刺了过来。
“你身旁这人是谁?”仿佛直到现在,守墓人才发现了厉鬼的存在。
杨买醉道:“他便是藏龙谷的厉鬼。”
“藏龙谷?”守墓人听罢,若有所思。
厉鬼道:“不错,在下正是来自藏龙谷,本是向天笑生前的朋友。”
守墓人的脸上忽然挤出一丝笑容,笑得那么勉强,他虽然是在笑,但是笑容背后仿佛又隐藏着无尽的失落,他的内心仿佛颤动了一下,他伸出右手,轻轻的抚摸着墓碑上的字,道:“向天笑也会有朋友吗?”
厉鬼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每个人都应该有朋友的,你怎么能说向天笑就没有朋友呢?”
守墓人重重的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十几招都过去了,年轻人居然还没有命丧剑下,诸葛灭忽然觉得年轻人的武功超出了自己的想象,最要命的是年轻人赤手空拳,而他却长剑在握,这让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激烈的打斗声早已将完颜无心也吸引了过来,在观看了一阵打斗之后,完颜无心大喝道:“住手!”终止了二人的打斗。
年轻人望了一眼完颜无心,狂妄的道:“你就是完颜无心吗?”
完颜无心平静的道:“我就是完颜无心。”
年轻人道:“很好!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走:一是上天,二是入地,你自己选择一条吧。”跑到别人的地盘上来闹事也就算了,年轻人居然还提出这么无理取闹的条件,实在是太过分了,难道他当真没有听说过完颜无心的厉害吗?
完颜无心道:“何为上天?何为入地?”
年轻人道:“上天,便是上西天;入地,便是入地狱。”
完颜无心笑了,年轻人的表情却认真而严肃,好像他说的本来就是一件认真而严肃的事情。停止笑声,完颜无心道:“我可不可以和你交个朋友?”
年轻人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完颜无心道:“不知道。”
年轻人道:“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冒冒失失的和我交朋友,难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完颜无心信心满满的道:“你杀不了我。”
年轻人道:“现在也许杀不了你,但是,做了你的朋友以后,总会有机会杀了你的。”
完颜无心道:“你说得不错,但是,多一个朋友有什么不好呢?”
年轻人道:“朋友比敌人还要可怕,我这辈子只有敌人,不会有朋友。”
完颜无心道:“你要是有了我这样一个敌人,只怕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年轻人道:“废话!若是没有一点胆量,我还敢来找你吗?”
完颜无心道:“你一定要杀了我吗?”
年轻人道:“非杀不可!”
完颜无心道:“可是,我还不想死,一个不想死的人,就必须要杀掉那些想杀他的人,你要杀我,我又要杀你,你说这该怎么办呢?”
年轻人道:“那就只好决斗了,看看谁能杀了谁。”
完颜无心道:“好主意!”他的拳头忽然伸了出来,年轻人的拳头马上迎了上去。完颜无心叱咤江湖多年,是公认的天下最危险的人物之一,他的拳头里面握着权力、地位、声望和金钱,以及一切可能填满人类的东西;年轻人初出茅庐,涉世未深,他的内心或许装有辉煌的梦想,他或许精神百倍,斗志昂扬,但是,他毕竟还没有做出任何的成就来,他还不属于现在,他应该属于未来,他的拳头里面除了激情与梦想之外,什么都没有。这样的两双拳头撞击在一起,你觉得应该是谁会赢呢?
看着杨买醉和厉鬼渐行渐远的背影,守墓人的眼眶中忽然噙满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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