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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弗莱在西敏宫的旁厅中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模糊的乐声从敞开的窗子飘入,五月的阳光在窗外草地上闪烁,照亮了墙上挂毯上的列那狐和狮王,也照亮了他额上的公爵冠和身上的紫袍。亨利豢养的小丑蹦蹦跳跳地从门外经过,仍然穿着他往日的黄绿制服,却披上了白底红十字的披风,披风对他显得过长,一直拖到地板,仿佛某位仕女的衣裙。
“日安,汉弗莱公爵!”
“早安,威廉,”汉弗莱咧嘴笑道,威廉在门口停了下来,尖顶帽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他仰起脖子,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公爵,绕着他转了一圈,他的披风在地板上绕着汉弗莱的袍子画了一个圈。
“你见到国王了吗,威廉?”
“国王在更衣,”威廉唱道,“‘温塞拉斯好国王,在圣司提反节向外张望。’皇帝刚才给了我一个金币,说我是个好弄臣,”他说道,忧伤地掏出一枚神圣罗马帝国的鹰头钱举到眼前,“可是我能拿这种奇奇怪怪的钱币做什么呢?我们的国王不在上面,我不能用它换面包。用国王换面包,哈哈!连洗衣妇都不想要它。‘这是真正的金币,温尼佛雷德太太,’我说,磨破了嘴皮想让她收下这文钱,把我的新衣浆洗干净。‘我不要,威廉兄弟,’那老太太说,‘我不要,我不认得什么外国的金子。要不然就给我我们英格兰的银钱,要不然我就把你扔出我的洗衣坊。’也许我下次仲夏夜时可以用到它?”他冲着格洛斯特公爵狡黠地一笑,“美丽的姑娘跟我来,我有亮闪闪的金币你从未见过——”
“好了好了,威廉,”汉弗莱笑道,从钱袋中掏出几枚金币扔在地上,“给你,上好的英国金币,威廉,上帝保佑你,英国的钱才对英国姑娘的胃口。”
“啊呀,要是这样那我可要感谢上帝了,汉弗莱公爵,”那弄臣摇着头说道,弯腰捡起地上的金币,“可是你看,我母亲给了我这样一副伶俐的脑子,让我能在王公贵族脚下捡饭吃,我还舍不得为了另一个可人儿就把我母亲的礼物扔掉。不不,汉弗莱公爵,宁可把你的钱花在别的东西上。爱情使人愚蠢,它会把你的脑子抽干净,最后您就只会哼唱感伤的歌谣,跟在女主人的身后一溜小跑,就像可怜的弄臣威廉一样,”他眨了眨眼睛,“等您恋爱了的时候,我们就给您穿上我的尖头鞋,戴上我的尖顶帽,帽子上拴着一串铃铛,来纪念伟大的弄臣汉弗莱公爵。您可以脱下您的紫袍,换上我漂亮的衣服,”他扯了扯自己黄绿格子的新衣,“拿着可怜的威廉的拐杖倒退着走在国王前面为他指路。”
“说够了没有?”一个阴郁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一个人拎着弄臣的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你总是在不该在的地方出现。”
“拜托,”汉弗莱抬眼看了一眼那人,方才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你的幽默感比亨利还差吗?”
“又一个紫袍公爵!”弄臣威廉夸张地鞠了一躬,鼻尖都要碰到地板了,“既然贝德福德大人觉得我不应该在这里出现,那我还是四处看看,或许能从某个好心的波西米亚国王哪儿再拿几枚钱币。哪怕不能花,用来打水漂也是好的。”他冲汉弗莱做了个扭曲的鬼脸,顺着走路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轻捷得仿佛脚下装了弹簧,披风像军旗一样在他身后飘扬。贝德福德公爵转向弟弟,两道浓眉滑稽地扭在了一起。
“你穿的是什么?”
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瞪着对方一模一样的紫袍、公爵冠和ss项圈,汉弗莱把弄臣忘到了九霄云外。
“我还是比你好看,”他吐了吐舌头,“这不像你的风格,贝德福德。你是怎么——等等,”一丝不祥的感觉掠过心头,“我数三下,我们一起说出来。你是怎么想到穿成这样的?”
“亨利派人给我的。”
他们同时开口,大眼瞪小眼,汉弗莱最先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还纳闷他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有闲情逸致送我袍子,原来——”
“等一下,”约翰仍然皱着眉头,“他要求我们两个穿紫袍带ss项圈戴公爵冠,那岂不是意味着——”
克拉伦斯公爵戴着公爵冠的脑袋适时地从门边探了进来。
“又来一个!”汉弗莱抚掌大笑,“三个王室公爵,穿戴一模一样。亨利想做什么,把皇帝弄昏头吗?”
“至少皇帝不会把你认错,”托马斯半气半笑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你在多佛干的好事,把皇帝拦在海里不让他上岸?”
“直到他答应遵守英格兰的法律,我觉得你听到的故事少了关键的一半,哥哥,”汉弗莱反唇相讥,“他也不大可能认错约翰,毕竟是约翰把他迎进伦敦城的,而且,”他斜睨了贝德福德公爵一眼,“约翰看起来不像是会被认错的人。”
“哦,闭嘴吧你。”约翰说道,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把,成功地把他原本一丝不乱的发型弄成了鸟窝。
“好啊!”汉弗莱做出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你要为此付出代价的!”他喊道,凶神恶煞地扑向笑得直不起腰的贝德福德公爵,克拉伦斯公爵在一旁装模作样地阻拦他,一时间三个人扭成一团。
“什么事这么热闹?”
笑声戛然而止,克拉伦斯公爵紧张地抚平自己袍子上的褶皱,贝德福德公爵重新戴好自己的冠冕,格洛斯特公爵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自己的头发,三个人都尽量装出一副庄重的神色,转向那个新来者。
下一秒钟,三个下巴悬在空中,仿佛随时有掉下来的危险。
“怎么了?”英格兰国王迷惑不解地皱起眉头,颈上的ss项圈在紫色长袍的映衬下似乎在发光。
“亨利……”托马斯虚弱地说,“你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哦,你说这个?”亨利扫了一眼三个哭笑不得的人,脸上罕见地露出灿烂得过分的坏笑,“可是这样很好玩啊!”
确实很好玩,格洛斯特公爵郁闷地想道,他听见喇叭奏起花腔,西敏宫议事大厅沉重的橡木门在他们面前打开,灰白胡子的皇帝踏上珀贝克大理石磨就的光滑地面。他的眼睛不自觉地瞟向站在他左手边的亨利。看见英格兰的国王眼睛闪闪发亮,唇边掩着一抹志得意满的微笑。
——
格洛斯特公爵趴在西敏宫的窗台上,百无聊赖地玩弄着窗框上的一只蚂蚁,眼睛盯着花园里的两个人影。
“他们现在天天泡在一起,”他说道,手下一发力,摁死了那只蚂蚁,“天知道亨利到底对他施了什么魔法,他们自从第一天起就基本没分开过。我听说,亨利有意封他为嘉德骑士。你知道那些波西米亚人怎么说吗?他们说国王和皇帝就像亲兄弟一样。”
“嫉妒了?”托马斯的脑袋从他肩膀上探出来,看着花园里挽着胳膊的两人,“亨利需要西吉斯蒙德的支持,因此他会全力赢得它。而你也知道,”他讽刺地笑笑,“你自己也说过,亨利真要施展自己的魅力,很少有人挡得住。更何况,他们的需要是双向的,皇帝一样需要亨利的援助。”
汉弗莱没说话,他的眼睛仍然盯着那两人。一只云雀掠过他面前的天空,咏唱着明媚的六月天,咏唱着战争、野火和国王的野心。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陛下,”亨利说道,他在一丛红玫瑰旁停下,指尖拂过六月骄阳下怒放的殷红花朵,“除非法兰西人答应我的所有条件,否则我绝不会休战。我不会向他们妥协,何况,”他补充道,脸上扬起志得意满的笑容,“我也没有必要向他们妥协。”
“你知道我此行的目的是说服你们休战,”皇帝在他身旁停下脚步,“眼下,基督教世界的当务之急是结束教会的大分裂,选出一位新教皇,除去教会中腐朽的毒瘤,根除那口出狂言的异端,联合起所有的力量,把奥斯曼人逐出欧洲。如果英格兰与法兰西,西欧的两个大国,相互争斗不休,我们该如何达成这个目标,拯救基督教世界?”
“陛下,”亨利缓缓道,“你曾在巴黎与法兰西宫廷交谈,也曾在亚眠受勃艮第公爵款待。告诉我,您觉得什么人能够拯救基督教世界?是那寡廉鲜耻的谋杀犯勃艮第,还是那疯疯癫癫,朝政由女人和孩子把持的法王?”
西吉斯蒙德皇帝别开目光:“你的宫廷的确令我印象深刻。”
“我们在许多问题上都意见一致,陛下,”亨利微笑道,“我新近派遣亨利·博福特主教去参加康斯坦茨大会,他深得我的信任,我也相信他会全力支持你的观点。我也知道,必须再发起一次东征,一血尼科波利斯的耻辱,”他看见皇帝的眼睛被羞恼和愤怒点亮,“我想,您不会再想让法国人指挥这一光荣的战斗吧?”
“我甚至能做得更多,”他说道,折下一朵玫瑰,在指尖玩弄,“我听说,皇帝陛下对波西米亚人颇感头痛?有一个疯狂的牧师,叫约翰·胡斯的,受了我国异端的启发,在波西米亚蛊惑人心。”
西吉斯蒙德的脸涨红了。
“你对这些事还真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哪里哪里,”亨利微微一笑,“这事毕竟和英格兰人有关,由不得我不去关注。陛下,我想您明白,惩戒异端是所有基督教徒的义务,因此……如果您什么时候觉得有必要……我会很乐意与您一道清理这些……啊……渣滓。”
皇帝没有立刻答话,似乎在权衡利弊。亨利并不心急,只慢悠悠地玩弄着手中的红玫瑰,一片片地揪下它的花瓣,用尖头鞋碾成碎片。他已经开出了自己最高的价码,答应西吉斯蒙德帮他消灭胡斯教派,他不相信皇帝会忍心拒绝。
“您知道我创立了龙骑士团,”皇帝终于开口,“每一个成员都要发誓有朝一日光复耶路撒冷。”
“我知道。”他猜出了西吉斯蒙德的意思,努力压下心中的狂喜。
“既然您把嘉德骑士的头衔赠我,礼尚往来,我也应当回赠您一个对等的头衔,”皇帝脸上的笑容堪称狡黠,“您是否愿意成为龙骑士团的一员呢?”
——
“您把皇帝的事情给解决了?”路易·罗伯萨问道,为亨利取下披风。他现在已经能讲一口毫无口音的英语,看上去与土生土长的英国人无异。
“差不多吧,”亨利冷笑道,“他没有理由与我作对,我又给了他足够多的理由和我结盟。路易,”他突然问道,转向埃诺人,“告诉我,你想不想当嘉德骑士?”
罗伯萨一时张口结舌说不出话,简直怀疑亨利是在开一个蹩脚的玩笑,但国王脸上的表情极端严肃,他也并不喜欢用嘉德骑士这种事玩笑。
“嘉德骑士?”
“对,嘉德骑士,”亨利说道,“约克公爵死后,便有一个位子空缺,我在想你是否乐于填补这个位子。”
“可……可是……我……”
“你不愿意吗?”亨利皱起眉头。
“不……不是!这是我的荣耀!可——”
“那就这么定了,”亨利愉快地一拍手,“嘉德骑士要‘作战勇敢,在正义的战争中绝不逃离战场,坚守阵地,直到胜利。’我觉得你比皇帝更符合这些要求。”
罗伯萨激动地吻了他的权戒。
“好骑士,”亨利笑道,把手抽了回来,“别太激动了。”
“我会永远做你忠心的仆人,亨利,”罗伯萨说道,激动之下,他的口音又冒了出来,“为你效劳,我会遵守骑士的誓言,永远不会从战场上脱逃,我发誓!”
“你不需要发誓,”国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相信你,路易。去吧,让汉弗莱公爵和约翰公爵过来见我。”
他看着罗伯萨的背影,忍不住轻笑起来。把嘉德勋位颁给皇帝,他并不快乐,感觉像是把曾祖父的荣誉变成了政治交易的筹码,就像一座城池、几枚金币一样廉价。但是把勋位颁给忠心耿耿的路易——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知道罗伯萨刚刚想说些什么,他想说他是个埃诺人,不是英格兰人,连英国话都说得不大好,地位也不高,只是国王的骑士,不该接受英格兰最高的荣耀。
管他呢,亨利想道,罗伯萨对我忠心,为人正直,他会为嘉德勋位增光,就像奇切里为坎特伯雷坐席增光一样。他不愿让卑劣而有用之人成为嘉德骑士,也不愿意让贪财而机敏之人当上英格兰的大主教。事实证明了他选择奇切里是正确的,就在几天前,坎特伯雷大主教还特地来拜访他,谈起自己有意在牛津新建一所学院,希望国王支持。这才是他所希望的坎特伯雷大主教,英格兰教会的领袖,他的出身虽然低微,但虔诚不容置疑,生活清贫朴素,又对教育颇为关切,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是个完美的大主教。至于那个三十多岁就胖得像个球的博福特主教,他因为有求于他,需要他的钱财,可以对他的私生女视而不见,对他向女支女收税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涉及英格兰的教会,他决不让步……
“亨利,你找我?”汉弗莱的头从门外探入,亨利摆手示意他在一旁坐下。
“是,汉弗莱,我有任务要交给你,你要——啊,贝德福德,坐。”
约翰在另一张凳子上坐下,抬眼看着亨利,国王在房间里像笼中狮一样来回走动。
“贝德福德大人,”他严肃地说道,“我有个非常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是什么?你的猎犬又到了配种的时间需要我督查了?”
“我要你率舰队解哈弗勒尔之围。”
“……”贝德福德咽了口唾沫,“我以为,”他有点艰难地说,“你是打算自己去的。”
“我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可是我与西吉斯蒙德的谈判正进行到紧要关头,我实在脱不开身,”亨利心不在焉地一挥手,“只能交给你。我接到的情报是,法国人的舰队里有几艘热那亚大船,要打败它们,可能会有些困难。我把我手头募集到的所有船只全部交给你指挥,圣三一号也交给你。造船师傅告诉我,‘圣灵号’已经改装完成可以下水了,我认为她刚好可以做你此次出航的旗舰。”
“你要把圣灵号交给我?”贝德福德惊讶地问道。
“做你的旗舰,”亨利说道,“她吃水八百吨,勉强能和热那亚人的卡拉克抗衡。怎么样,贝德福德?”
“我会尽力,亨利。”
“你必须要赢,你知道。”亨利斩钉截铁地说,“如果你输了,哈弗勒尔就会失陷。你必须打败法国人。”
“是,陛下。”他想起自己上次在南安普顿的干船坞见到的那艘大船,亨利的骄傲,从卡斯提尔人手中缴获的卡拉克,“圣克拉拉号”。亨利为她重新命名为圣灵号,又进行了一番改装,现在那艘船看上去是一艘彻头彻尾的英国船,和“圣三一号”一样,周身装饰着亨利的纹章,与“圣三一号”不同,她的船舷上还装饰着亨利的格言,镀金的une sanz pluis循环往复如同饰带环绕舰身。
“你要尽早去南安普顿,”亨利继续发号施令,“尽可能地募集更多的船只,一俟风向改变,立刻启航。”
“是,陛下。”他从凳子上站起身,鞠了一躬,朝门口走去。亨利说的尽早,意思就是从他说话的那一刻开始,他可是一刻不敢耽搁。
“还有,贝德福德,”
他转过身,看见亨利站在桌子前面,清了清嗓子,似乎有什么话卡在嗓子眼里一般。
“照顾好自己。”
汉弗莱轻声咳嗽了一声。
“你刚才说你也有任务给我?”
“啊?没错……”亨利像是突然惊醒一般,“没错,汉弗莱……我想让你去圣奥梅尔。”
“为什么?”
亨利把理由告诉了他,汉弗莱从凳子上一蹦三尺高。
“你疯了吗?我不去!”
“汉弗莱……”亨利环抱着双臂瞪着他,“别闹!”
“我不去!”汉弗莱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算什么事!凭什么约翰就能带兵去打法国人,我却只能去勃艮第宫廷当人质!”
“勃艮第公爵坚持要求我们出一个人质,否则那只老狐狸坚决不到加莱与我们谈判,”亨利不耐烦地说道,“你以为我想要这样吗?”
“可是……”他搜肠刮肚寻找一个反驳亨利的理由,“为什么不能派别人去!派托马斯去,派埃克塞特去!派……派奥尔良去!”
亨利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你怕是失心疯了吧,汉弗莱,”他不悦地说道,“托马斯是我的继承人,埃克塞特的身份不够尊贵不能让勃艮第人满意,至于奥尔良——你是傻了才会出这种馊主意!把阿玛尼亚克派的领袖扔到勃艮第的虎穴中。不,汉弗莱,必须是你。”他笑了笑,“你会去的,不是吗?我听说勃艮第公爵的宫廷文人云集,他的继承人也和你一样嗜书如命,你去了那里不会无聊的。再说了,一旦我和勃艮第谈完,我就把你接回来……”
“好吧,亨利,”汉弗莱叹了口气,“我会去的。”
他垂头丧气地走下楼梯时,正撞上坎特伯雷大主教,后者穿着主教袍,身后一个褐衣僧侣手上捧着一大堆文件。
“日安,大主教,”汉弗莱停住脚步,吻了吻大主教的手,“您这是要去见国王?”
“不错,汉弗莱公爵,”大主教笑道,“我前不久向国王提起在牛津建学院的事情,他似乎颇感兴趣,要我把相关的文件拿来给他过目。您呢,刚从国王那里出来?”
汉弗莱叹了口气,向一脸关切的大主教连珠炮般抱怨起了亨利的所作所为。
“可是你当然会去吧,格洛斯特公爵。你知道国王很看重这次和勃艮第的谈判。”
“是,我当然会去,”汉弗莱有点气恼地答道,他在生自己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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