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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天下文采我独占八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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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内子弟皆是噙着冷笑旁观,想看看曹昂如何丢脸,毕竟杨修大才那是出了名了,而且背后弘农杨氏更是庞然大物,既然想要羞辱曹昂,绝对会是一出大戏,只是不知道曹昂会如何应对,好奇心一起,纷纷转而望向了他。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曹昂茫然的抬头看向杨修,放下银筷,问了一句令杨修几乎要杀人的话:“小舅子缘何生气如斯?”

    满堂哄笑,就连曹丕与曹植都憋得满脸通红,杨修如何更是可知,身体摇晃几欲跌倒,自己姊与他有婚约,许都城谁不知道他心中不满,时刻都想羞辱曹昂一番,要不是忌惮上元节上的两首诗,他早在联姻公告的第一天就杀上门切磋了,脸色由红变青,愤怒吼道:“你如何配得上阿姊。”

    “哦,小舅子莫恼,坐下一块吃吧,话说这饭菜做得味道还可以。”曹昂再次见到杨修多少还是有些拘束,上次还不算正式,但此刻却是娘家人了,只得连忙招呼。

    杨修气得脸色又变紫,拍着桌子怒吼:“妻弟就是妻弟,何来小舅子一说。”

    “习俗,以后都是一家人,慢慢你就习惯了。

    “谁与你是一家人,今天我就替阿姊跟你解除婚约。”杨修脸色冰冷,几乎要失去了理智,从出生开始他就是天之骄子,文采飞扬,家世显赫,令他无时不刻都是众星捧月,今日被曹昂插科打诨,简直视为平生大耻。

    不过他的话一出,满堂众人脸色变幻,秦台四人更是抽刀逼近,曹昂本来还没觉得怎样,但察觉到曹丕等人玩味的目光后也忽然明白了,这时代女子退男婚从未出现过,若是尘埃落定,无论将来做什么都甩不开一个无能的名头。

    “公子,要不要杀了他。”

    曹昂眼角直跳,就连稳重的秦台都说出这话,看来真的不能善了了,可真杀了杨修的话,肯定麻烦不断,不说联姻不成,恐怕整个弘农杨氏都要与自己不死不休。

    “公子,他的话大逆不道,即便杀了他,司空也绝不会怪罪!”秦台咬牙切齿,淡金色的脸庞浮现浓浓杀机。

    他尚且如此,邢烈三人可想而知,三柄刀几乎要同时斩在杨修的脖颈。

    “慢着!”

    “慢着!”

    两道人影同时站了起来,一边是曹昂,另一边却是一唇红齿白的翩翩浊公子,两人对视一眼,皆是露出诧异,曹昂虽不明白他为何会护着杨修,但总归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于是对着他拱手一笑,临窗的那位公子却是脸色一红,仓促的拱拱手便坐了回去。

    曹昂剑眉一挑,总觉得男子脸红并不正常,不过做回后的公子身形并不清晰,也便收回了目光,看向回味过来吓得脸色苍白的杨修,淡淡一笑:“你要帮你姐姐解除婚约,你有那个资格与能力吗?”

    “我……”

    “你以为你可代表弘农杨氏,你以为你能违背家父意志?”

    “我……”

    杨修被曹昂逼问的步步后退,眼中现出了惊恐与后悔。

    “你以为你文采风流压得住天下士子?”

    曹昂仰天大笑,豪气干云:“天下文采十斗,我独占八斗,你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楼内寂静无声,就连曹丕都诧异的望向自己的大哥,据他所知,这是个别人不惹他,他极少惹事的主,缘何今日会变得这般狂放,甚至不怕得罪天下士人。

    他了解曹昂的性格,但却忘了一点,他最大的性格就是吃不了亏,而且也从不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废话,他只信人打你脸就一定要当场打回去。

    以前他忍让是没法,现在,他的身后有虎豹骑、屯田军还有曹操默许的支持,他怕什么,何况眼前还是一群享受父荫的纨绔子弟。

    “你凭什么?”杨修虽然害怕,但还是倔强的问出声。

    曹昂笑了,笑得很开心,他等得便是这句话,临窗、清风、青衫、举杯,一饮而尽,背对众人吟诵道:“仙人揽六箸,对博太山隅。湘娥拊琴瑟,秦女吹笙竽。玉樽盈桂酒,河伯献神鱼。四海一何局,九州安所如。韩终与王乔,要我于天衢。万里不足步,轻举凌太虚。飞腾逾景云,高风吹我躯。回驾观紫微,与帝合灵符。阊阖正嵯峨,双阙万丈余。玉树扶道生,白虎夹门枢。驱风游四海,东过王母庐。俯观五岳间,人生如寄居。潜光养羽翼,进趣且徐徐。不见昔轩辕,升龙出鼎湖。徘徊九天下,与尔长相须!”

    曹植的仙人篇,用在此时此地此刻极为应景,最主要是合乎他仙人弟子的名头,不得不承认成长起来的曹子建的确文采飞扬,可惜提前被曹昂盗用了,也不知道未来史书上记载建安七子会不会有他,又或者直接变为建安八子。

    风流倜傥说的便是曹昂此刻的姿态,不管旁人惊讶的目光,曹昂走回,再饮一杯酒,洒脱的气质一扫,变为了激昂,轻蔑的扫过所谓的士人,所谓的世家子弟,银筷敲击,朗声高歌:“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歌声、笑声久久回荡,曹昂再不看这帮傻了的士子一眼,昂然下楼,他本来真打算吃吃喝喝就算了,却不想一群蠢蛋非要逼迫自己,那么,就只有成全了。

    给脸不要脸,那就狠狠扇上两巴掌。

    “清秋,曹昂,额,大公子并不像传言那般纨绔。”

    方才的公子望着楼下阔步而行的曹昂,微微点了点头:“是有些不一样,听府中人说他,他,文才武略,起初并不尽信,更多的还是市井中说的他杀人一事。”

    “嗯,我也听说过,不过之前你担心大公子是个粗人,但今日过后应该了了心事吧?”

    “公子”望着曹昂消失的方向,歪着脑袋出神,很久后轻轻点了点头:“狂放的书生,杀人的武夫,勉强算得上文武双全。”

    一旁的娇小公子掩嘴轻笑:“刚刚他举杯赋诗,清秋你可是看呆了,才子佳人,你最欢的故事。”

    “郭女王,小心我撕碎你的嘴。”

    “怕你不成。”

    “哎呀,别挠我……”

    一场鸿门宴刚刚开始便草草结束,主要是曹昂的两首诗珠玉在前,令得其他人的诗黯淡无光,一仙一人,仙人篇充满仙气,仙气弥漫的氛围好像在整座酒楼都蔓延开来,而行路难则充满了人气,人间多歧路,我辈昂然行之。

    许都茶余饭后多了不少谈资,百姓喜欢夸大事实,仰望燕无归,总会说那一天曹昂做出仙人篇后祥云阵阵,几欲乘风而去,若不是后来及时做出行路难,恐怕已经化仙升天。

    至于士人抨击曹昂行路难这首七言诗不合主流,不伦不类的言辞则被许都百姓鄙夷为羡慕嫉妒恨,仙人开创文体怎么了,七言又怎么了,以前虽然不这么齐整,但也偶尔可见。

    城内总体来说好坏评论各半,百姓风评一致倒向曹昂,谈起就是大拇指,而士族官宦几乎全是恶评,但其中不包括司空府以及杨家。

    杨彪含笑轻抚胡须,望着对面清丽的女子打趣道:“秋儿,你亲自去看过,这回不能怨为父了吧,大公子果然文才武略,单单这两首诗便足以当得起才高八斗。”

    说起才高八斗,杨彪忍不住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被曹操压制许久的怨气一扫而空:“天下文才十斗,子修独占八斗,如此狂言却又不得不令人承认,司空曾言仙人授武吕布成就武夫第一,授文子修果然也为文才第一。”

    “大公子的确允文允武,不过父亲大人,族中长辈并不看好他,女儿嫁过去会不会令父亲为难?”杨清秋柔柔软软,不过甚是聪慧。

    杨彪宠溺的摸摸她的脑袋,柔声道:“为父醉酒胡言耽误了你,眼下有大好姻缘,定要好好补偿于你,大公子是良配,为父无论如何都要支持他,保护你。”

    “父亲。”杨清秋靠进父亲的怀中,杨彪眼眶微红,目光也随之变得坚定,默默自语:“这条路本就没得选,不过现在为了女儿,我一定要走下去,弘农杨氏,哼,还是我做主。”

    杨修路过厅堂,看到父亲与姐姐,怒气冲冲要迈进的脚步收了回来,转身离去,咬牙道:“曹昂,我定与你没完!”

    司空府,曹操畅快大笑:“哈哈,子修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公子所做的仙人篇的确极好,不过行路难为七言,实在……”程昱摇头表示惋惜。

    “仲德此言差矣,诗歌之道在乎于心,三言、五言、七言又有何区别,尽是发乎心而已。”

    曹操出言反驳,他本身也是极具文学素养的,或许是他身上枭雄的烙印太过,后人谈起他大多是说他如何有枭雄之姿,宁教我负天下人,不让天下人负我是多么自私或是霸气。但真实的曹操文采风流,武略非凡,年轻时更向往游侠豪客,处事公正不惧强权。与他相处许久方能看到真实的他,而有血有肉的曹操比记载的要可爱也可敬的多。

    程昱不再多言,荀攸、荀彧、郭嘉淡然而笑,曹操的心情很好,他们不会傻到去触眉头,谋士嘛,谋人、谋事也要谋己的。

    曹操越说越是开心,令人设宴,唤来夏侯惇、夏侯渊两兄弟还有曹仁、曹洪,欢声笑语不断传出。

    司空府后宅,听着前院传来的笑声,曹丕攥紧拳头脸色阴沉的可怕:“曹昂,总有一天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啪

    卞氏扬手扇在他的脸上,美目中满布森寒,教训道:“记住了,现在你还没有胡言乱语的资格,以后行事说话皆要记得你的身份。”

    “娘亲,孩儿只在您面前才会说这些话的。”曹丕捂着脸解释。

    卞氏厉声呵斥:“不管在谁面前都不能口无遮拦!”

    曹丕垂头应声,卞氏摸摸他的脸,柔声道:“你不要以为你父亲可以蒙混。”

    曹丕悚然一惊,正衣冠恢复了温润的样子,笑言:“娘亲,孩儿记下了,不如由我帮兄长一把吧?”

    “你想如何做?”

    “兄长深陷七言漩涡,想来父亲会帮他,郭嘉也会,甚至荀侍中也可能出手,有他们在,总会过去的,既如此不如孩儿也做一首七言诗……”

    卞氏眼中精光一闪,笑着摆手,曹丕施礼告退,然后苦心琢磨七言诗,一石三鸟之计,给曹操看自己如何兄友弟恭,给天下看自己如何胸怀广阔,给曹昂看自己不是敌人,可麻痹父亲,麻痹天下人,最主要麻痹曹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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