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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天气多变，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沉下来。
曹昂脸色难看的坐于下手，他没有看到在座诸人听到刚刚消息时的各异表情，他只是攥紧了拳头。
起初很开心的丁氏这时也看出了儿子的不对劲，偷眼瞧了一眼曹操，发现他更是双眼喷火，赶紧走到曹昂身边，玉手覆在他的拳头上，低声问：“子修，怎么了？”
“娘亲，我不娶杨彪之女。”曹昂抬起头盯着娘亲的眼睛。
丁氏有些慌乱，这是曹操亲自为他挑选的婚姻，而且也是释放的一个信号，不说完婚，就是订婚后，无论曹家、夏侯家族内对曹昂的反对之声也会消减许多，更别提其余的士族了。
“子修，千万不要犯傻，你娶了杨公之女弘农杨氏就绑在你身后了，届时在士族中便可有立足之地。”
“娘亲，我都知道，可孩儿心中只有吕瑶一人。”
“胡言，大丈夫三妻四妾平常事，岂可因一女子而坏了大事。”丁氏有些生气了，她是很单纯的母亲，儿子不回相府，外人都言曹昂自立门户，士族内不容，亲族内怨恨，以现在的状况要想未来接替曹操的地位决然不可能，难得曹操为儿子铺了一条金光大道，她满心欢喜，却不想横生变故。
“娘亲，我意已决！”曹昂坚持己见。
啪
曹操摔碎了瓷碗，指着曹昂骂道：“不成器的东西，这件婚事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我要说不呢？”曹昂性子倔，不然也不会有倔驴之称：“人一辈子有一个心爱的女子就够了，而且我也很厌恶政治与婚姻联系在一起。”
“混账，政治与联姻自古便是捆绑之道，借用你的话，爱与不爱由不得你们，就是她睡在床上，你睡在马厩也必须捏鼻认下。”
“对不起，我接受不来你的言论，联姻你们还是选别人吧。”曹昂转身就要走。
曹操猛地一拍桌子，大喝道：“你可还记得白门楼上你答应我的一件事？”
“你不会是指这件吧，这是挟恩自重！”曹昂愤然转身，大声质问。
曹操冷笑一声：“不错，这是你欠我的，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
曹昂脸色变幻，没想到老曹竟然拿以前自己的话来回击自己，可再怎么样始终是接受不了这样混蛋的安排，摇头道：“这件事我只能耍赖了。”
“好啊，既然你可耍赖，为父自然也可。”曹操哈哈一笑：“来人，将罪人吕布家眷拿下。”
“你敢！”曹昂双目喷火怒视。
曹操眼睛微眯，道道寒光射出，冷声道：“天下无我不敢做之事，给你一炷香时间考虑，答应或是不答应！”
“你……”
“子修，莫要激怒你父亲。”丁氏拉扯住曹昂，温声劝慰：“你父亲也是为你好，你现在的身份的确需要士族的支持。”
“这是政治需要，我懂，但我不会靠婚姻来获取。”
“娘亲知道你与仙儿情深，而且自己也有手段，但联姻是最快也是最可靠的方式，也只有这样才能令弘农杨氏不得不牢牢绑在你身后。”丁氏可谓苦口婆心了，但效果甚微。
曹操拂袖离去，荀攸起身跟随，荀彧给郭嘉一个眼色，也跟了出去。
在他们走后，郭嘉起身，对丁氏道：“夫人，让我与子修谈谈？”
丁氏自然知晓郭嘉的能耐，满怀希望地让开，郭嘉毫无形象地灌了一口酒，递给曹昂，不给他推开的机会直接塞进他的嘴里，开口道：“你要走到哪一步可想过？”
曹昂呸了几口，使劲擦着嘴：“你恶不恶心，你刚用嘴喝过的酒壶塞我嘴里，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少在我面前装，平日吃叫花鸡的时候可没见你嫌弃我的口水。”郭嘉一脸鄙夷。
“滚，还不是你恶心的先抢了到处都咬一口。”
“反正不管怎么说，那时候你就是没嫌弃。”郭嘉吊儿郎当的坐下，翘着二郎腿不停的抖动。
曹昂泄气的也坐了下来，垂着脑袋道：“我也不知道到底要走到哪一步。”
“我来帮你说吧，你最起码也要跟随上明公的脚步，现在是司空，未来呢？”郭嘉一点也不理会被自己大逆不道的言论震惊到的丁氏，悠然道：“一旦走到某一个地位，你觉得还能坚持只有吕瑶一位夫人吗？”
“不用你回答，我帮你回答，绝对、不可能！”郭嘉提酒又灌了一口，脸色酡红，笑着道：“家天下家天下，家国天下，你的家事便是国事，我敢保证，如果你还坚持吕瑶一人，就会有人站出来帮你解决问题，哪怕是杀掉吕瑶，哪怕是他在你的怒火中身死族灭也心甘情愿，那个人很可能会是秦台，会是邢烈，越是为你好的人就越会出手。”
曹昂脸色苍白，郭嘉笑着道：“害怕了？何必呢，到时你也可以以死殉情的嘛，不过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要化为泡影了，人在政策会传承，人不在会清洗，历来如此，所以不如此刻就混吃等死，无事也别再说希望能让百姓过得好一些，白扯。”
“自官渡以来，小霸王之名传扬天下，想要退出恐怕也不容易吧，进不进，退难退，弘农杨氏是你唯一也最好的选择，曹门、夏侯失却先手，士大夫也几乎得罪遍，说句不好听的，你曹昂自负才高八斗又如何，除了那点虚名之外，你得到了什么，有了杨家则不同，四世三公呐，细细掂量一下吧。”郭嘉忽得摇头轻笑起来：“你谈政治与联姻，但你其实根本不懂政治，庙堂是一把刀，切分的是天下，切碎的也是人命！”
郭嘉摇摇晃晃的起身，不再理会曹昂，转而对丁氏道：“夫人，吕瑶那里还需你出面解释，家和万事兴，她会理解的，大不了给她平妻的身份，爱情嘛，始终看得是心在谁那。”
走到门口他打个酒嗝问向曹昂：“子修，你常常挂在嘴边的爱情，我理解得可对？”
“滚！”
曹昂如同暴怒的狮子，郭嘉哈哈走出，也没有再去见老曹，独自回家睡大觉，无疑，他是这时代最璀璨的天才，在与曹昂接触多了后，更成了古往今来的妖孽，能论天下、也会谈爱情。
丁氏看出曹昂被郭嘉打击的不轻，心疼的为他揉着太阳穴，柔声道：“我儿，为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郭祭酒说得对，仙儿决不能成为你路上的绊脚石，否则帮你除掉她的人大有人在，秦台、邢烈你舍得杀吗，文和先生你能杀吗，为娘你愿杀吗，你父亲你又敢杀吗？”
曹昂痛苦的抱头趴在桌上，丁氏叹了一口气：“儿啊，你父亲这是给你资格，以前只有丕儿、植儿、甚至是冲儿，现在终于也有了你，为了能与杨家联姻，你父亲费了许多心思，为娘因为这个开心得整夜睡不着，我儿长大了，将来终要一飞冲天。”
书房安静了，曹操等人什么时候离去的他也不知道，只是一个人孤坐在房内，直到后半夜，眼睛肿肿的吕瑶端着酒菜进来，与他喝了整晚，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八卦的亲随仆人因书房死士的存在又不敢靠近，而那帮死板的死士从来都是多余的不听，不该看的不看。
那一夜成为了曹家庄最大的秘密，谁也不知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知道的便是杨彪独女杨清秋成为了曹家长子的正妻，原来的女主人吕瑶成为了平妻，外面的人幸灾乐祸的认为曹家庄肯定变天了，但庄子里的人却毫无所感，依旧顽固的认为吕瑶才是女主。
庄户们的顽固与曹昂可谓如出一辙！
……
许都司空府，灯火通明，荀攸与曹操相对而坐。
“主公，杨公不满明公已久，之前要启用他因曲辕犁、筒车的事情放下了，现在重提合适吗？”
“公达也知当初战败袁绍之时搜出的书信，许都城内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虽然我烧掉书信暂缓了人心，可始终无法真正的安定人心，杨彪我的确不喜，但四世三公的弘农杨氏却是一枚定心丸。”
“弘农杨氏确实够分量，但杨彪与袁氏交好，更与袁术为姻亲，兼他的心思屡屡与主公相左，用之实在难以安心。”荀攸轻轻摇头。
曹操目光囧囧地盯着他，在他的脸上却看不出分毫其他的东西，收回目光道：“公达，杨彪或许目光短浅，但弘农杨氏从不缺人才，想来不会看不清局势的。”
荀攸神色淡然，不认可也不否认，只是又说道：“联姻之事大公子最佳否？”
曹操眼神瞬间变得森冷笼罩在荀攸的身上，可身为第一谋主的荀攸只是自顾自的摇着羽扇，毫不在意身上的那股寒意，单这份定力就足以让人敬佩。
“公达的养气功夫还是那么好啊。”曹操恢复了平静，轻轻一笑：“杨彪之女比子修尚大两岁，之所以未配婚嫁便是因为杨彪甚喜，一次私宴酒后曾言非俊杰不可配其女，子修文才武略，杨公甚是满意，当为最佳。”
荀攸面色不改，但心内却掀起波澜，难怪曹操不怕杨彪反水，原来郭嘉的刑云台早已渗透其家中，之前自己对刑云台的关注还是太少，却不想发展到了这般地步。
“既然主公拿定主意，攸再无担心，这便退下了。”荀攸深深一辑，明显感受到曹操对他探寻目光，稳定心神，缓缓退出。
走出司空府，登上车架，荀攸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回到家，一袭白衣的青年咳嗽迎出，洁白的手帕片刻便染成了红色。
“缉儿，吃药了吗？”
青年收起手帕，温润笑起：“吃过了父亲，不知杨公独女之事如何了？”
荀攸吩咐下人关闭大门，凝重道：“暂时不要与二公子联系了，主公决意赋予大公子那个位子的资格，现在主公恐怕已经开始疑心于我，短时间内我们不宜再冒头。”
“孩儿知道了，明日便搬去紫云观养病。”
荀府大门紧紧闭合，淡出了权力之争的视线，不过谁都知道那只是暂时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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