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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三面环山,西北依靠嵩山山脉,西部有石人山、白云山、伏牛山等山脉阻隔,南部有大别山、博山等山脉横亘,只有东部是开阔的平原,无疑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而且经过曹操的经营,经济农业等都极为发达,兼之数次扩建,面貌大变,完全具备了帝都气派。
马车停在城外,曹昂掀开车帘望去,巍峨的城墙伫立,经过千锤百炼的墙壁泛着幽黑,如同趴伏的一尊猛兽,幽黑之色直到蔓延至城门才逐渐淡去。
放下车帘,曹昂轻声道:“入城!”
车轮滚滚,一行人朝着城门入口缓缓行去,而在车内的曹昂则坐直了身子,之前他不习惯古人跪坐的方式,要了很多软被几乎没事就躺在其上,可此刻却根本没有躺着的心情,难得双腿盘坐,双手置于膝盖之上,目光盯着轻轻晃动的车帘,仿佛要透过它看到外面的世界。
“来者何人,速速让开!”车外传来暴喝,紧接着又传来几道惨嚎声。
车轮止住,秦台的声音自外传入:“公子,有人来寻衅。”
“什么人?”
“许诸将军之子,许仪!”
曹昂沉默片刻,暗叹一口气,难怪这些兵卒没有其他举动呢,原来是许诸的儿子,城门刚入就迫不及待的要来压压自己,应该是曹操对自己禁足的消息传来,令得某些人坐不住了,下马威,是如此的迫不及待,好一个许都,好一群不留情面的敌人。
“大公子回城,许仪特来迎接,还请公子下车一见。”许仪端坐马背,大咧咧的拱手叫嚷,那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气得刑烈当场就发飙。
“兀那小子,速速滚开,否则爷爷我就让你好看。”
“哈哈,汝是个什么东西,小爷家父何人,尔等自然知晓,给汝等胆子,敢向前吗?”许仪见押送精兵不闻不问,而直系亲卫则只有十来人,虽愤怒却不敢上前,更为得意。
“大公子如此胆小吗,也是,靠装死活下来的人又能有几分胆色。”
“无知小儿休得胡言,公子虽患头疾,但梦中却得仙人指点,谋略胆色出类拔萃,哪里用得着装死,吾等乃是堂堂正正杀出来了。”刑烈大声喝道。
许仪不屑一顾,丝毫不理会他的言语,只是对着马车道:“大公子可是吓得头疾又犯了,哈哈,仪今日只是迎接而已,莫怕。”
许仪身后的亲随无不哄笑,就连护送的精兵也忍不住低声嗤笑,刑烈怒吼着持斧冲出,却忽然又止住了躁动的马匹。
“站住!”平静却坚决的声音随着车帘的掀起传出,曹昂慢慢走了出来,逃避永远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而眼下既然敌人迫不及待,避无可避下也该宣告一下了。
他站在车旁,眼眶微抬,头顶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手掌抬起要遮挡一下却又放下,轻迈一步目光只在许仪的身上停顿了一瞬,便淡笑起来,随即一步步向着前方走去,步伐缓慢却又坚实。
他与许仪只有十几步的距离,除了十多名亲卫紧紧跟随外,再无一名士卒相随,相对只为将门子弟出身的许仪那边数十亲卫,显得那么的凄凉与落魄。
在马头前站定,曹昂仰起头再次看向了许仪,轻笑道:“你很喜欢被当枪使吗?”
“大公子何出此言,仪只是想与公子亲近一番罢了。”许仪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但下一刻却脸色突变,纵马就要后退,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曹昂目露凶光,猛地踏前一步,揪住了他战马缰绳,随后一柄幽黑匕首狠狠刺入了马颈,滚烫的马血瞬时染红了他的青色劲装,但曹昂沐浴着马血,神情不变,取出丝巾擦拭起匕首,看也不看许仪一眼吩咐道:“打断他的腿!”
谁也想不到前一刻还含笑的曹昂会骤然发难,关注此地的人们不由恍惚起来,趁着他们失神的片刻,早就憋了一肚火的刑烈应声而出,根本不顾还沉浸在曹昂竟敢悍然出手的许仪,大斧斧柄便重重砸在了许仪的右腿骨,只听咔嚓一声,许都城门前响起凄厉的哀嚎之声。
“尔等找死!”许家亲卫拔剑出鞘,步步逼近,而曹昂这边也同样拔剑出鞘,针锋相对。
曹昂目光森然的盯着许家亲卫,将擦净血的丝巾扔到了许仪的身上,大步迈出,以胸口盯住了铁剑,厉声喝道:“我为司空长子,你们敢刺吗!”
再迈出一步,迫得许家亲卫长不得不随之也退后一步。
“今日告诉你们这些屑小之辈,无论怎样,我都是曹操的儿子,你们谁敢动我,谁敢杀我!”洪亮的声音回荡城门。
“以前的曹昂不再了,现在的我,新曹昂回来了,谁若想试试我的剑利不利,尽管前来!”狠辣的声音飘在许都上空:“我必杀之!”
“许都,我曹昂回来了,入城!”
曹昂高喝一声,完全无视胸前的剑锋,大步走去,许家亲卫面面相觑,仓皇退至两旁,正如曹昂所说,他始终是曹操的儿子,他的生死只能由一个人决定,其他人谁也不能过这个界,这是身份,不可逾越的身份,哪怕他不得欢喜,哪怕他处处无能,也依旧改变不了!
望着前面步行的年轻公子,喜欢看热闹的许都人直接无视了还躺在地上哀嚎的许仪,快步跟了上去,他们想看看这位出了名被欺负惯的公子还要做什么,刚刚的一幕实在太刺激了,颇有逆袭的快感。
曹昂之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秦台的领路下,一步步走进了曹府,他没乘马车,没骑战马,只是用脚丈量着城门到曹府的距离,他心中暗暗发誓,若真有走投无路的那么一天,他会令这条用脚丈量出的路沾满鲜血,而今日是他做的第一步,也是他一路思考过后想要活下去的第一环节!
在曹府侍卫婢女的跪拜下,曹昂第一次踏入了这座后来会造就一个国家的府第,低头扫过那些畏缩着拜伏的侍卫及婢女,他知道今天虽然逼迫自己狠辣令得心中不舒服,但却达到了目的,真正的立威了。
据邢烈说过,以前的自己出入府第,虽然侍卫与婢女也会跪拜,但全都敷衍了事,而今天……
“起来吧。”
“谢公子恩典!”众侍卫与婢女站起身却依旧不敢抬头,他们已经听说了,许诸将军的儿子许仪被眼前的大公子在众目睽睽下打断了腿,一点也不在意他背后的家族,若是换了他们,恐怕会更加凄惨。
曹昂自他们头顶收回目光,在秦台挺直腰板的带路下,向着母亲丁夫人所在行去,待他走后,侍卫与婢女尽皆长舒了一口气,轻声议论起来。
“这还是以前的大公子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摇摇头,曾经的大公子在家中地位不高,而且又相对谦和,当然这是好听的说,实际就是懦弱,曹府上下无人害怕于他,可今天,那股**裸的杀机,绝对是上过战场杀过人才能拥有的,而他的性情也好像大变,动辄就要打断腿,仿佛无所顾忌。
“以后伺候定要小心,大公子敢打断许将军公子的腿,就敢随时拧断我们的脖子!”
所有人都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脖子,觉得凉飕飕的……
“公子,刚刚真是太痛快,许家小子俺早就看不惯了,以前还纵马撞公子的车,今日后看他还能嚣张起来不!”邢烈提着大斧狂笑,他跟着曹昂三年,足足憋了三年,但今天真的是扬眉吐气,往常这时候自己的大斧早就被强行收走了,可今天,有人敢上前找揍吗?
秦台懒得搭理抽疯的刑烈,他当然也扬眉吐气,可眉宇间依旧有些担忧,不时的瞧向曹昂,但又每每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说。”
“公子,这样真没问题吗?”
“当然有,而且后患不少。”曹昂淡淡说道,不过见他眉宇阴沉加重,又道:“有后患总比没有的强,你说对吧?”
秦台也是聪明人,结合公子的表情他已然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人只要活着哪能没有仇敌,哪能没有后患,而真正没有后患的,只有死人。
想通了一切,秦台也不再多问,专心的为曹昂描述起曹府的构造,包括每一个的住所都详细讲述,曹昂陌生的感觉随着他的讲述也一点点的消散,摘下花园中一叶泛绿的叶子夹在两指间,轻轻甩了出去,打在墙角,为青砖点缀下一抹绿色。
转过月门,秦台停下了脚步,前面一名美艳妇人,含笑站在那里,正上下打量着曹昂,眼神中透露着浓浓的关切。
“大公子,是卞夫人。”秦台弯身跪下时为曹昂小声介绍,随即又道:“台拜见卞夫人,大公子意外落马,患了头疾,前事忘却,不识夫人还请见谅。”
曹昂心头一惊,没想到眼前的妇人就是曹丕、曹植等人的母亲,可说大名鼎鼎啊,实属三国名人,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吓得平素胆大的邢烈都要魂飞魄散,在三国时,如此打量妇人,已是失礼,更何况此女还是曹操的夫人,曹昂的姨娘,传出去的话,公子的清誉就彻底毁了。
幸好卞夫人却没有怪罪,反而温柔的说道:“子修征战本就辛苦,却不想还遭此大难,我已安排了医者,待见过了姐姐,定要好好看看。”
“多谢夫人。”曹昂虽然很不习惯这样虚伪的客套,但也知晓这便是礼节,在这个时代,哪怕你装,也必须装出懂礼,否则除了市井将再无容身之处。
卞夫人轻柔的摆摆手,姿态罪人,若褪去她出身不好的瑕疵,绝对是当世最美丽的女人之一,悦耳的嗓音柔和的像是春日里的暖风:“子修称我姨娘就好,总归是一家人,莫要太生疏了。”
“是。”
曹昂垂头应下,随着鼻间香风散去,他才缓缓抬起了头,她是自己来到三国见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美人,虽然是姨娘,但真的很动人,只不过,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子修,我儿……”
随着一道关切的声音传来,曹昂清醒过来,而心弦也为之一动,这是他在这个时代的母亲,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一声呼唤竟仿佛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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