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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风张大了嘴看着王算计，虽然自己早就知道小龙肯定与常人有异，但王算计做出的”通过吞食腐肉来体验生死轮回”的结论仍然是让自己大吃一惊。
“你的意思是，小龙通过自己的特殊能力解决了困扰人类自诞生之日起无法解决的难题？”
王算计点点头，并不急于继续话题。毕风明白，这是王算计的习惯，他喜欢让自己展开联想，而不是直接揭示答案。
之所以有关生死的问题一直困扰人类，就因为没有人可以真正从“死亡”中逃脱出来，重新返回世间来向人们讲述死亡的经历。虽然有很多所谓濒死体验的案例，但濒死和真正死亡还是有巨大差距的，所以对于人类来说死后的世界以及所谓轮回依然是巨大的谜团。比起探索宇宙，可能探索人类自身的奥秘更加困难。宇宙虽然广阔，但毕竟是可及的，而死亡和轮回则恰恰相反。
如果真的像王算计所说，小龙已经由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掌握了生死的奥秘，已经解开了困扰人们的难题，那么他为何会选择闭口不言？是他发现的奥秘中有极其危险的信息，迫使他不得不自己保存这个秘密，抑或是他根本不想与他人分享其中的宝贵财富？
毕风像王算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王算计摇摇头，说道：“注意一点，如果你试图去计算洪小龙的思想，你就要抛开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完全当成他来分析问题。而事实上，由于洪小龙所获得的知识、信息、以及他对于整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们，所以可以说，我的计算方法对于他来说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换句话说，你不能像猜透我心思一样，猜透他的想法了？”
“小龙所处的思想维度已经远远高于我们了。”王算计继续说：“举个例子吧，假设我们在实验室里设计了一个迷宫盒子，把一只小鼠放进迷宫盒子里，看它如何走出迷宫。在我们看来，这个小鼠蠢的可怕，它在我们一眼就可以识破的路线上来回碰壁。我们觉得轻而易举，小鼠却觉得难比登天，根本原因就是我们站在高于小鼠的维度上在俯瞰小鼠的一切。那么反过来想，当我们在被现实中许多不解之谜困扰时，如果有人可以脱离我们现在的维度，站在更高的维度来俯瞰一切，那么这些谜团对于这个人来说，也不过是毫不费力的愚蠢小把戏。”
“也就说，小龙已经成为了拥有远超过一般人智慧的…更高维度的…嗯，一种生物？”毕风觉得，如果按照王算计的理论来说，那么小龙已经强大到超越了人类的水平，可以俯瞰整个人类，可以超脱一般的世界规律，他甚至可以颠覆人类对于现在科学宗教乃至宇宙的认识…
“试想一下，回到小鼠走迷宫的实验中，人类会和小鼠交流么？”
“当然不会，因为根本没有共同语言。”毕风回答：“但是如果人类可以掌握‘鼠语’，那么我认为人类还是乐意去了解下迷宫中的老鼠有什么想对我们说的。”
“恰恰相反…”王算计说：“即便没有语言的障碍，这种沟通也是不会成功的。小鼠不可能理解人类的思维，而人类虽然能够理解小鼠的思维，但是却无法用自己的沟通模式与小鼠交流。就好像你把一大缸水硬往一只小水杯里倾倒，小水杯最终只能盛下一杯水。人鼠交流，如果真没有语言障碍，鼠从人类接收到的信息，也仅仅只有极小的一部分，仅仅是它们大脑和思想维度能够接受的那一部分，而这对于人类来说，实在是微乎其微，根本承担不起正常交流的任务。给你十个汉字，让你写出一整部《三国演义》，可能么？”
“所以，把小鼠和人类的角色转换为我们正常人类和洪小龙…那么一切问题似乎都变得合理了。”毕风似乎开始明白了王算计的意思，自己确实还在用自己的角度思考和看问题，根本没有想到作为已经超越了生死的小龙此刻是如何思考的。
“与其说是小龙拒绝与别人交流，倒不如说他压根就明白自己已经无法和他人进行交流。”王算计的语言中流露出了深深的悲伤，“他的能力让他自己远离了人群，甚至远离了‘人’的这个身份。”
“但是，你们不是进行了几句话的交流么？虽然我完全没有明白你们究竟再说什么。”
“通过计算，我能猜透小龙确实是获取了某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知识。之前张子爵给咱们发送的有关小龙的信息中有一些影像档案。大多数影像都是有关小龙治疗和访谈的内容，在其中我意识到小龙并不同于一般的病人，他没有拒绝合作或者是抵触治疗，当然，也算不上配合治疗，他表现出的态度自始至终都是一样的----漠不关心。对于大多数精神疾病的患者来说，自己的空间和自己的领域是极其重要且敏感的，一旦这些被触及，随之而来的反应是难以想象的。而小龙的淡定…算是给了我的计算一个重要的数据吧。”
“嗯，录相中小龙表现出的状态确实如你所说。”毕风点点头。
“因此，我能计算出的，仅仅是小龙最浅层的思维模式。他不愿意与人交流的原因，困扰他的问题，以及作为已经悟透生死真谛之人的下一步选择。”
“哦？！”听到了这句话，毕风突然感到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你已经计算出他下一步的行为了？”
“对于小龙而言，生死的概念就如同泥土空气对于我们的概念一样，都是身边最最普通的元素而已。再没有神秘感，再没有恐惧感。人类惧怕死亡，很大程度是惧怕死后的未知，而对于小龙来说，他此刻对于死亡是完全无惧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说，小龙即将选择自杀？”
“确切的说，在小龙的定义中已经没有了生和死的概念，他已经拥有了参透生死真谛的知识，而这些知识是我们无法臆断的。”王算计双手交叉在胸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在我们常人看来，或许像是自杀，但对于小龙而言，他不过是融入了自己已经完全理解并且熟悉的轮回之中。”
“所以这就是你们对话的含义？”毕风听着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当时小龙承认了我猜测其能力的想法是正确的，但并没有选择与我继续交流，其实他已经完全猜到了我可以计算到哪一步。换句话说，对话中并不是我在计算洪小龙的想法，而是洪小龙再努力找寻我能理解到他那一步。而他之所以说‘没有兴趣’，真实含义是----‘我所掌握的有关生死轮回的知识是你根本无法理解或者计算的’。所以我们的对话就此打住。”
“是啊，如果确实如你所说，在洪小龙眼里我们只是迷宫中的蠢老鼠，那么他的话确实是在对牛弹琴。但是后面你们的那半句话是什么意思，小龙说明天…难道说是他选择自杀的日期？”
王算计点点头。
“那我们应该阻止他啊，你怎么能这么淡然的就回来了，还和我坐在这里吃饭？”毕风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在他看来这可是关乎一个人性命的大事。
“怎样阻止？”
“报警，打电话给医院，找张子爵大夫派些医生来…不管如何，起码先稳定住洪小龙再说。难以想象，这种时候还问‘怎样’，不管怎样，先保住性命才是首要的。”
“嗯，对于我们来说，保住生命确实是第一要务，但对于小龙来说，是这样么？”
这次轮到毕风沉默了。是的，如果小龙真的已经超脱了人类的一般视界，成为了拥有更高维度的存在，那么生命和死亡对于他来说仅仅是个名词符号，就像米饭蔬菜对于人类而言，只是存在的一种物件而已。
“我们就这么眼睁睁得等着他死么？”许久，毕风吐出这么一句话。
“至少对于小龙来说，这并不是你我定义中的死亡。”王算计并没有直接回答毕风的问题。
是的，尽管接触小龙时间不长，毕风能觉察虽然小龙周身充满着怪异，但是却和绝望完全不沾边。在他身上并没有一丝“求死”的感觉，相反，始终是洒脱的淡然。王算计说的对，自己不应该用简单的生死来衡量小龙，他既然已经超脱了生死概念，那么再用一般的生死来定义束缚他显然是荒谬的。
“好吧，我明白了。”毕风长出了一口气：“现在我倒也能理解小龙当时为何可以顶着催吐剂的效力以及恶臭咽下那些腐肉了，对于他而言，每一块腐肉都是一个生命，一个有助于他理解体验的轮回的果实。”
“嗯，这句话总结的好。”王算计难得露出了微笑，“很多人都以为他是犯了疯病，殊不知他是在理性理智地探求真谛…真是讽刺。”
“我并不喜欢这种坐以待毙的感觉。”毕风的心情十分沉重，尽管他在一次次的告诫自己不该用自己的情感去衡量小龙的选择，“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研究下是什么原因让小龙有了这样的特殊能力。并且看看是否还有其他人有类似的状况。在他们经历这些痛苦前帮助他们远离这可怕的能力…我可不想再看到第二个洪小龙了。”
王算计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对毕风的这段话做任何回复，而是直接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我们明天还要去小龙家。”
“什么？去目睹他自杀么？”毕风知道他们绝对不是去阻止小龙的，难不成要去亲眼见证所谓的超脱轮回么…
“不，我们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嗯，验证。”王算计说道，“我今天还会联系张子爵大夫，还有些善后的事情需要他帮忙处理，明天我们将一起去，给这件事做个了断。”
毕风注意到，此刻王算计看起来充满了心事，似乎有很多东西隐藏在心理，并且在他的精神世界中不断冲突摩擦，而他无法与任何人分享，只能自己默默承受。
看来，明天应该会是这件事告一段落的日子，然而小龙真的已经无法挽回了么…？会不会王算计和张子爵还有什么杀手锏，就像电影电视里那样，直到最后一刻才拿出来的王牌？自己是真希望不要像刚才推断的那样，一行人明日要目睹一个年轻生命的逝去。
年轻生命的逝去…其实这句话本身就有问题。小龙虽然年纪年轻，但是由于他的能力，恐怕思维上精神上早已超出了人类的理解范围；生命这个词汇的定义也仅仅局限于我们普通人类，对于小龙来说，这个词恐怕早已有了别的内容和含义；至于逝去…小龙恐怕根本已经没有这个概念了。
想到这里，毕风又越发感到绝望。面对这样匪夷所思的洪小龙，恐怕王算计就是有王牌，也早就拿出来了，何必等到这最后一刻，明天可能真的仅仅是去看看，做个不知道是什么的鬼验证。
于是…也只有等明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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