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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替父遇刺命垂危弱貌美四王动情二
七月十三这一日，阴云浅布，又仿佛是有艳阳欲出。这一月，暑气渐渐褪去，夜里有几许冷风。
山间树木仍然是未变的苍翠，一行人乘车入灵隐山。寺庙前段路途有一条小河流，上头建了石梯堆砌的桥梁，过了桥，路上种植的丹桂已经渐次开放。一路微风至，十里桂花香。
绿鸢开了马车的帘子，大夫人看着外头的风景，朱砂色的丹桂远远镶嵌在树里，自成一幅画卷。当真是美的动人，这次水玲不曾跟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正要到寺庙时，竟然下起了微雨。山中雾气随着雨蔓延开了。远处骑马而去的一行人在雨中奔驰着，雨越下越大，颇有成为暴雨的趋势。到了茶坊，命车架停下，待雨停后再赶路。众人感激她怜惜下人，忙取了雨伞交给车里的人。凌霜撑开油纸伞，两人就着伞入茶坊。两人推让着伞给对方，入了茶坊都身上都沾上了雨水。
四皇子轩辕瀚一行人打马而过，却敌不过风雨大作。也在这处茶坊停下歇息，下了马进去茶坊，就见到秦褰一家人。秦韵正拿着手上的帕子，给旁边的丫鬟擦去面上身上的水分。秦褰见到轩辕瀚，前来行礼。这才收了眼神，和他交谈起来。而方才一幕，含了微笑的模样，就这么刻在他的心里。
大夫人和丫鬟们上来见了礼，又回避到另外一侧去。秦褰与他交谈了一会子，才知道他是来送礼物供奉佛前，欲在八月十五献给昭穆皇贵妃，故而亲自送来。两人闲话几句，见雨停了，才又架车上马，同去云隐寺。
主持一早接了帖子，秦家一行人到了，就有专人来接他们。捐灯油，拜诸佛祖，将素娥留下的一点东西取来供奉。监寺又安排了许多僧侣诵经，直说七七四十九之数便可脱离苦海。
秦韵和几个丫鬟在寺中行走，有算命解签的先生在招揽生意。几人来了兴致，也顾不得佛像庄严，交了二十文。
算命先生将装了红色签的筒子递到她面前。“小姐，可取三支，表过去现在未来。再解签文。”
秦韵取了八，十九，三十二三枚签。算命先生回身取了三张纸。
“小姐，八签表过去。十九签表现在，三十二签表未来。”
“先生只解上一解，我会认真听着的。”
算命先生将第三张签文张开，和竹子放在一起。“寒花十载风摧残，春近四载尚安然。纵然身处富贵中，未开先谢尽黯然。两句是说，得此签者，幼年不幸，受人间苦难。机缘巧合遇到贵人，得四年的安稳日子，后来身得富贵，人生却是未开先谢。可指受骗于人，亦指身体发肤之损耗。第二签，朱竹临赤土，顺然成参天。成静岁月短，终归起波澜。这一签，意思是红色的竹子，长在最适合的赤土里，成长的迅速又庞大。可是竹子本无赤色，纵然有，也是用朱砂撇的，朱砂有剧毒。有这一竹，只怕红土上再无翠竹。有夺舍之意。后一句，指朱竹生长的过程是美好的，可是总规是命途多舛，波澜乍起。最后一文，指将来，凰落星沉月消殒，十载流离梦未平。浴火凤生荡南北，纵是无情亦有情。这个签文，是指将来签主有生死之祸，若是活下来，会有十年的颠沛流离，南北方向来来往往，姻缘上看似无情最后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是挺不过去，会有祸乱。”
“先生当真是没有拿错签文？”
“许是昨夜吃多了酒，签文未错，也未解错，只是有些偏差。这钱是退不得的，我且斋戒几日。姑娘下次来了，我在给姑娘免费算一算。”
“先生好没道理，如何说是错的？”
“签文所示，算来姑娘怎么也得三十出头才能对上签文。可是姑娘看着不过十四五岁的模样。况且姑娘想来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此签有误，有误。”
“先生就先吃斋几日，我下次再来。凌霜，给这位先生五十文，做斋戒用。”
凌霜给了钱，几人离开了。算命先生看着她走后，抹去了脖子上的冷汗。自言自语“真如签文，岂非天煞孤星？罢了罢了，我还是回去沐浴斋戒。许真实我弄错了。”
凌霜从马车里取出斗篷，给她穿上。“小姐莫要上心，不过是江湖骗子而已。”
“如果一个人的命运，不过是几枚竹签，那还有什么意思。就算他说的是对的，反正我闲来无事，与天斗，正好其乐无穷。”
“什么其乐无穷？四小姐也说与在下听听。”秦韵和丫鬟们被身后的声音吓住了，回头去，只见四皇子轩辕瀚一人，从后头走过来。几人屈膝行礼“四殿下。”
“四小姐免礼。”
“四殿下怎么在后头偷听别人说话，正所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秦韵不曾也知道这个道理。”
“小姐误会了，在下不过是路过，偶然听到小姐的半句话。并不是有意偷听，失礼了。”
“原来是这样，我想着四殿下也是知书达理的，怎么会大胆偷听。”
凌香听她词不答意又悄悄提醒她，“小姐，知书达理是说女儿家的。”
这话被轩辕瀚听道，又见她有些窘迫。找了理由去见住持，退得远了，一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秦韵盯了凌香一眼。“我自然是知道的，不过你看他生得娇媚，我这是夸他。”
众人这下没忍住，都笑得破了音。“小姐，若是人家知道了，岂不是气得七窍生烟？”
“得得得，就你们懂得多。快走吧，一会子我大夫人该来催了。”
一行人离开，上了马车随着前头大夫人的车架。
茶坊处一早安排了饭食，只等着他们一行人去用了，再回府上。秦韵下了车，去陪着秦褰和大夫人用饭。菜色，全是清淡的乡间野菜。
秦韵才将茶闻了一口，就发觉了不同。看着大夫人正要喝下，也顾不上礼节，将她的茶杯打开了。大夫人见状，已经生气了。“四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秦韵将茶杯的茶倒在地上，有毒的茶竟然在地面上散发出绿色的烟。“夫人，这茶有毒。方才是在顾不得了。”
大夫人先是一惊，忙叫随行的护卫。秦褰亦是生气了，不知谁要在他头上动土。让把掌柜的找来，管家还没走上几步。就有江湖中打扮的人杀了过来，一刀直入秦褰的方向，秦韵推开他，肩膀上被划了一刀。疼得倒在地上，血顿时就流了出来。秦褰也是懂得几分武功，三招退了刀刃，护卫上来和他缠斗着。
秦褰将秦韵扶起，秦韵直按住伤口。“父亲，快走，快走。”说完这话，就昏了过去。再仔细看时，血成了紫色。刀上喂了剧毒。
“姓秦的，你不守信用，杀了我们大当家的。今日，我便取你狗命，为大当家的报仇。”来人退了几个护卫，又直将刀杀过来。大夫人惊吓过度，却又本能的挡在秦褰面前。
刀口正面而来，人却突然跪下了，口中喷出鲜血。倒在地上，背上是三支暗器。
轩辕瀚带了人进来，亦帮着他们收拾残局。
“小姐的伤需要先服下缓解毒的药，再回府上医治。”又让侍卫取了药给她灌下去。秦褰将她扶出去，送上马车。忙让管家先回去请大夫。
轩辕瀚拾起秦韵遗落下的，沾了血丝巾，撰在手里。让护卫去传太医，直接去贯苍园中医治她。秦家的家事不便掺和，又抓了茶坊诸人回去刑部审问。
一路血流不止，凌霜死死压住她的伤口。到青玉楼中，血紫色的血染透了肩膀处的衣裳。
秦褰和大夫人进去见到她，嘴唇也变成了紫色。“大夫呢？管家呢？一早让人去请，怎么现在还没到。”
外头无人敢答，大夫人命人再去催。园中的阖府惊动，旭音，秦柔诗，柔书两个人都来了。才见过秦韵，外头的大夫克大夫和四王爷轩辕瀚安排的御医易大人一同到了。草草见礼就给秦韵把脉，将血泡在水里，用银造的测毒器测毒。
两人查看了一会儿，出来禀报他。“秦大人，夫人，小姐受伤并不算严重，不过是皮外伤。只是所中的毒，是混了蛇毒的砒霜。如此，实在危在旦夕。”
“两位大夫，可有解救之法。无论如何，请二位保住小女性命。秦某感激不敬。”说完这话，秦褰跌坐在一旁的软榻上，呼吸沉重得很。大夫人在一旁劝慰他“两位大夫都是名医，一定能救回四丫头的。”
“小姐的伤可治，我等先去给小姐褪毒。大人切莫担心过度，伤了身体。”大夫人示意他们进去。
“淑沅，都是因为我。韵儿是代我受过，这伤这毒都是冲着我来的。若非我当日对她有所怀疑，也不会招来现在的杀生之祸。都是我的错。”秦褰脸色扭曲，十分难看。一时呼吸不畅。
“老爷莫要自责，女儿见着父亲受难，已己替之，这是为人子女的本能。四丫头舍命为你，自然也不愿意老爷你这般自责。何况贼人杀心已起，是咱们的气运不好，怎么能责怪老爷呢。”
秦褰缓了缓呼吸，话不成话，空气中气氛凝重得很。看着外头来的人，也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幻觉了。“素娥，我让咱们的女儿受伤了。对你不起，负了你，竟然还伤了孩子。”
来人不知是怎么回事，不知如何回答。后头的萧姨娘提醒道“老爷，妾身和水姑娘来看看四小姐。四小姐可大安了？”
“四丫头在里头，大夫正在救治，你们且去看看，有事问一问丫头们就是了。”听得大夫人这般安排，两人才进去。
“老爷，方才是水姑娘。素娥已经去了。”
秦褰这才缓过一点精神，想到方才大夫人也是以身挡在自己身前。自己又顾着自己的愧疚和自责，全然忘记了自家夫人的安危。“淑沅，委屈你了。”
“老爷，咱们结发二十载，哪里还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话。现下只要四丫头安稳，咱们也算对得起去了的素娥了。”
内里易太医前来说话“大人，夫人。四小姐的伤口让丫头们缝合好了。蛇毒已经解了，身体尚有余毒，只在卧床休息一月，慢慢用药调理，将余毒排除，可大安。只是修养着，切记莫要过于辛劳就可。”
“太医，四丫头她果真无恙了？”大夫人焦急的问。
“已然脱离了危险，失血有些多。慢慢调养也就是了，不过小姐身子弱些，原本有些不足，现在更得好好调养了。”
“如此，秦某多谢易大人。“
天色已经晚了，管家收了两位大夫开的方子，又安排着送他们出去。旭音和柔书柔诗知道她脱离了危险，才进来多问几句。又好生劝慰了一会儿，大夫人和老爷才带了萧姨娘，水姑娘等人回去。
大夫人知晓他心情极差，又颇为自责，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愿意，还是安排了水玲去服侍他歇息。又让绿鸢从库房里寻了和素娥生前穿戴相似的衣裳首饰给她送去。秦褰见了水玲，聊以慰藉心绪，也平和了不少。
秦大家的得了夫人的指令，撤走了青玉楼中的一干小丫鬟，只让几个大丫鬟，二等的丫鬟服侍。也不让人打扰，教她好生养伤。
众人忙碌了一天，早早睡下了。倒是旭音有心，让人送来了上用的阿胶。燕窝，雪片糖等物。又让贝儿仔细交代了用法用量，助她早日恢复。
易太医连夜入了四王府，给轩辕瀚详细讲了秦韵的伤势。听得脱了危险，只要养着数月就可，才放了心。又仔细问了她需要些什么补品，安排了人备了许多，预备第二日送去园子里。
夜里，园中灯火具灭，只有青玉院中还亮着灯。凌香备了热水，将几种药粉洒在水中。秦韵脱了衣裳，露出点点曲线。泡在水中，不一会子身上冒出了密集的汗水，水也变得浑浊。再出来时，面上的神色好了许多。
凌霜取了金疮药来给她敷上，洒药的一下子，还是听到了她的细微的叫声。“真疼，下手的时候也不知道轻点。”
不知道她具体是说谁，凌霜愣在一旁。“我当然不是说你了，怎么还傻了？”
“奴婢记得，小姐从前没那么怕疼啊？”凌霜给她裹上伤，不解的问。
“那是没功夫顾及到疼不疼的问题，何况我现在细皮嫩肉，我自己都舍不得，都是命。”
“这伤药止疼的效果好，一会子就没那么疼了，小姐再忍一忍。”凌霜收了药盒，芷汀端了一碗熬制好的阿胶来给她。“小姐，这阿胶是补血调内的，快喝了吧。虽然今天大部分是猪血，看着伤也留了些血的。”
秦韵将汤勺取出放在桌上，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水煮驴皮，果然味道好不到那里去。说来，血渍什么的已经处理好了的吧。别让人发现了。”
“小姐放心，今日已经处理好了的。说来，四皇子差点坏了今日的事，也不知他发现什么没有。”
“过几日在看吧，好在人已经死了，什么也查不出来。我这侄子真会搞事情。也不必管他的，以后有的是周旋的时候。”
“方才少夫人送了许多补品来给小姐调理身子，白日里也很关心小姐呢。”
“旭音是个实诚人，心肠的确很好。过几日必定有人送东西来，到时候把最好的留着，选了日子给她送些去。”
“小姐该早点休息了，明日里还有要紧的事呢。”
几人伺候她休息好了，才各自睡去。
四王府中，轩辕瀚贴身的嬷嬷将他给的丝巾洗干净，晾干了给他送去。轩辕瀚取了帕子，上头的血渍没有了，只留下红黑两色丝线绣的梅花几朵，坚韧不拔，仿佛临霜而开。想到下午闹出的笑话，面上也挂出了笑容。有回忆起幼时所见过的一抹影子和今日受伤模样，有几分心疼漫上心头。将丝巾顺手放入衣裳内侧，才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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