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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血色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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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宫。

    丞相脱脱缓步走上大殿:“皇上,此刻召见臣不知有何要事?”

    御案前,奏折堆积如山。一人身着龙袍,端坐在上。

    “脱脱,你那个学生赈灾的差事办得不错啊。”

    脱脱望了望皇帝,不知何意,谨慎道:“托皇上的洪福,赈灾的事一切比预想的要好。大堤安然无恙,灾民得到妥善安置,社会秩序安定。”

    皇帝笑道:“听说灾民都在夸赞你那个学生,说他是文曲星下凡,我开朝以来的第一清官。”

    “竟有此事。”脱脱心里一阵紧张:“那些灾民愚昧无知,该死该死,明明是陛下恩泽光芒万丈。”

    “哼哼!可以啊!”皇帝冷笑一声:“他曲长清大刀阔斧,不惧权贵,搏了个名垂青史,万古流芳。可是朕这里可就炸开锅了,这几日朕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来了,一个个都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朕哭诉,朕实在是不胜其烦呐。”

    “皇上。”脱脱吓得赶紧拜倒在地:“曲长清年轻无知,但却有份拳拳报国之心。他只知道努力办好朝廷差事,对于其他却一无所知。赈灾之事千头万绪,如果没有他那份坚毅果敢,临机决断,这事万万办不好。皇亲贵戚那里还请皇上多多通融。”

    “通融?朕怎么通融?”皇帝袍袖一甩,御案前几摞奏折打翻一地:“这些都是弹劾曲长清的。你说曲长清给朕惹得这么大的麻烦,朕怎么处理?”

    脱脱颤巍巍地翻开几份奏折,里面言辞激烈,各个饱受委屈之状。夸大其词,空穴来风之事应有尽有。他不禁悲愤异常,大声喊道:”造谣!污蔑!曲长清绝不是他们所说这样。皇上,恕老臣直言,这些皇亲贵戚到处置办庄田,严重危害社会稳定;他们的奴才也跟着作威作福,趁着河灾投机倒把发国难财;地方势力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也在其中作梗。曲长清克服重重困难把差事办好,如今却面对如此流言蜚语,冤枉啊!”

    “曲长清是个人才。朕又何尝不知?”皇帝捻了捻自己的胡须:“可惜,你们都没好好体会朕的意思。朕原本只想赈灾,让灾民感受一下朕的皇恩浩荡,让天下知道朕并没有放弃朕的子民。可是赈灾一事居然办得这么漂亮彻底,这是朕也万万没有想到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皇上,既然如此何不趁此机会,弹压那些胡作非为的宗亲权贵,开创我大乾元国新的气象。”

    “脱脱!你别忘了,你也是铁云族的人。当年我们铁云族以20万铁骑,横扫汉地,建立乾元国,统治着几千万的汉人。你以为他们汉人会真心臣服于我们吗?不会的,他们时刻怀念他们的大赵国。所以,我们必须以高压统治他们。他们是第四等贱民!所以一边是卑贱的汉人,一边是朕血浓于水的亲族,脱脱你看,朕该向着谁?”

    “皇上!那曲长清太冤枉了!”脱脱心里一阵胆寒。

    “呵呵,如果没有朕的默许,曲长清能这么顺利地把差事办完?”皇帝不禁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得意:“两年前黄河大水,因为没有及时赈灾,惹得几十万暴民造反,到现在都没有剿灭,实在是心头大患。这次大水,那些贱民的命又算什么?朕担心的是,这几百万灾民会重蹈两年前的覆辙。曲长清干得漂亮!可是朕的亲族同胞那里又该怎么办?”

    “皇上!”脱脱心里一阵透亮,“您是想过河拆桥!”

    “是又怎样!曲长清一个汉人官吏,微不足道,舍去了又如何?朕用了一颗弃子摆平了几百万灾民和朕的皇亲国戚,何乐而不为?”

    “皇上,不能啊!”脱脱痛哭流涕,磕头如捣蒜:“那臣又如何面对曲长清,是臣逼他去的,是臣害了他呀!”

    “爱卿,快快起来!”皇帝走下御案,微笑着将脱脱扶起:“爱卿又何必如此自责?你是我乾元国的栋梁,现在暴民率军直逼中原,朕还需要你居中调度镇压反叛。今日叫你来,就是想让你执掌军务,至于赈灾的事已经告一段落,你不必再过问了。还有你那个宝贝学生,朕可是特意跟你打了招呼,你可千万别生朕的气哟。”

    “臣不敢生陛下的气。”脱脱满脸老泪纵横,冷冷地道:“臣只是对陛下的如此行事颇不赞同。”

    “哈哈哈,爱卿你先别忙着不高兴,朕还需要叮嘱你一句,曲长清的事你以后莫要再提,只当没这个人罢。”

    “断我一臂,还不许我喊疼……”

    “爱卿呀。”皇帝指着满地的奏折,笑道:“你以为这一地的奏折都是弹劾曲长清的吗?这里面也有很大一部分在弹劾你呢。因为他是你的人啊。”

    脱脱听了,不禁一股凉气直窜脑门,全身冷汗直冒,不住地颤抖:“这,这,他们连我也不放过?”

    “呵呵,你是铁云族难得的精英,朕的栋梁,跟曲长清这个汉人怎是一路。由朕替你担保,谁敢动你?好了,军务紧急,你赶紧办差去吧。”皇帝拍拍脱脱的肩膀转身去了。

    脱脱愣了半响,仿佛魂丢了一半,清醒过来时,赶紧颤巍巍跪拜:“臣叩谢陛下隆恩!”

    “咯吱,咯吱。”一辆简陋的马车在官道上缓慢地行进着。曲长清蜷缩在马车里,无精打采地遥望着车窗外的天空。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拂过,改任的诏书是在几天前接到的,在接到诏书的那一刻,他心里一切都明白了。

    无需后悔,也不用抱怨,这就是我的宿命,在我接到赈灾任务的那一刻就已经命中注定。我对得起老师,对得起百姓,只是有一人被我拖累了,早知今日,就应该在那天把命交给她。她现在在哪呢?

    “武翳,停下!”

    “咯吱”一声,马车缓缓停下。

    “大人,怎么了?”武翳骑着马跟在旁边,脸上还缠着绷带。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别喊我大人了。”曲长清掀开帘子,望了望武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疼吗?”

    “不疼了,结疤快好了。这丫头打人真疼啊!”武翳摸了摸绷带笑了笑。

    “武翳,你回去吧,你原本就是丞相派过来协助我的,现在差事办完了,你也该回去了。”

    “怎么?大人你想赶我走?”

    “我这是一条死路,你跟着我没有前途,只会被我拖累。快走吧!”

    “大人,你以为我还能回到丞相身边吗?先不说我不愿见到他,就是他估计也不敢见到我。”

    “那你就投奔别处,你一个大内高手,哪里没有好去处。还有我想托你帮我办件事。”

    “呵呵,是杨姑娘吗?”武翳叹道:“那姑娘是个好人,后来我才知道,在你第一次扒开国舅的田后没几天,人家就已经找上来了。之后那么多天,无数次机会,就是没下手,听说国舅都生气了,几次派人逼她,她硬是撑到让你把活干完了,结果那天晚上还被我给绊住了。多好的姑娘,估计她现在已经成了朝廷捉拿的要犯,这个情你一辈子都没法还了。”

    “公然招募刺客行刺朝廷钦差,还没有人管,这朝廷没救了!”曲长清拳头重重砸了一下,悲愤地叹道:“是啊,我唯一对不住的就是杨姑娘,是我害了她,她的情我一辈子都没法还。武翳,你能不能找到她,代我照顾她?”

    “别!人家武功那么高,来无影去无踪,我能找到吗?就是我找到了,也没本事照顾人家。”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马蹄轻响,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大约10来人,驰到曲长清马车跟前停住了。

    武翳紧张地看着来人,心中叫苦,大声喝到:“你们什么人!”

    “我是凌云阁的人,奉命特赐曲长清大人一杯御酒。好送大人上路。”为首的一人身着官服,魁梧的身材,声音雄壮。

    “大人!”武翳望了一眼曲长清,眼泪“哗”的一下流了出来。

    曲长清面色正定,心中暗道:“凌云阁!朝廷负责办理隐秘事务的特别组织,这组织非常神秘,很少听闻。那么这次是皇上想要我的命了。”

    “曲长清,快快接酒!”那魁梧大汉身旁走出一个瘦小官员,手捧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酒壶和一个杯子。

    “大人,我跟他们拼了!”武翳“刷”的一下拔出了手中剑。

    “不可!这是皇上的意思!”曲长清大声叫道:“武翳,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可以走了,记住我求你的事。”曲长清跳下马车,向那队人走去。

    “曲大人,你为皇上办事,劳苦功高,可惜了,你做得太过头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你可别怨我们。”那魁梧大汉得意地笑道。

    “我死而无怨。”曲长清惨笑一声,伸手去接那托盘。

    “啪!”的一声,“哎哟!”那个瘦小官员手上突然插着一片树叶,痛得跳了起来,拿着的托盘也打翻在地。

    “对不住了,明年的今天也是你们的忌日。”一个青影飞了过来,一脚把那瘦小官员踢开,落在了曲长清和魁梧大汉之间。

    这一瞬来的突然,所有人都呆立在那。等到众人回过神来,不禁异口同声惊呼道:

    “杨无恨!”

    杨无恨回过头来,冲曲长清笑道:“长清大人,别来无恙!”神情犹如阳春三月,一笑百花开。

    “是你!”曲长清心里又惊又喜又感动:“你不该来的,快走吧。你的情我记着了,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杨无恨!你的任务没有完成,阁主震怒,已经派人捉拿你了,你居然还敢到这里捣乱,你好大的胆子!”那魁梧大汉面目狰狞,但是双腿却有些微微颤抖。

    杨无恨颤声道:“我一心为阁主办事,如今却被阁主当作叛逆;长清大人为国为民,居然会落到如此下场。这世道也太让人心寒。”

    “赐给曲长清御酒那是皇上的意思,你敢抗旨造反吗?”

    “我本孤身一人,无牵无挂,皇命对于我来说又算什么?司空鸿,你凌云阁排名第十,就赶紧出招让我领教吧!”

    杨无恨话音刚落,“嘤”的一声,手中宝剑已经出鞘,声若蝉鸣,直向司空鸿刺来。

    司空鸿眼疾手快,赶忙向后一跃,躲开来剑。口中大喊:“大家快闪开,那把蝉鸣剑锋利无比!”可是他身边的手下反应远远没他迅速,早有两人被杨无恨刺倒。其余人赶紧四散开来,纷纷亮出兵器。

    “无恨!别打了,你快走!”曲长清吓得直跺脚。武翳也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我已无路可走!”杨无恨提着带血的剑,眼神漠然,一步步走向人群之中,一阵风吹来,把她的秀发吹得凌乱,显出一种无法阻挡的气势,一群人紧张地不住地后退。

    忽然,司空鸿拔出九环刀,纵身一跃,猛地一刀迎面便砍,杨无恨斜身闪过来刀,抬手一剑,这一剑来得精妙迅猛,直指要害。司空鸿也不是等闲之辈,足尖用力一扭,闪身躲过,反手就是一刀,这一刀势大力沉,带着风呼呼划过。杨无恨身形灵活,身体一转躲过那一刀,手中剑已右手凌空换到了左手,“刷刷刷”连刺数下。

    “无想剑!”司空鸿惊呼一声,赶紧用刀格挡,“当当当”剑尖犹如拨动琴弦一般,在九环刀上弹跳。杨无恨不等招式用老,收剑,一个滑步,剑又换到了右手,反身又是数剑。司空鸿招架不住,赶紧将刀舞成一团,犹如铁壁护住全身,电光火石之间两人拆了二十余招,杨无恨剑法精妙,左右齐出,司空鸿忙得只能自保,再无还手之力,一个魁梧大汉被一个娇小的妙龄少女打得缩成一团。

    围观众人发觉形势不利,赶紧发了一声喊:“大家一起上!”一群人瞬间搅在一团。司空鸿得了众人相助,压力大减,九环刀舞得飞沙走石,虎虎生威。杨无恨的无想剑乃家传绝学,剑随心动,出招于无想,一人独战十余人潇洒自如仍是稍占上风,其余众人只能在一边掠阵,不时有人被刺中倒下。

    武翳一旁看得兴起,赞叹一声:“好剑法!”终于按耐不住,也冲了进去:“我来帮你!”十几个人又是一团混战。

    曲长清一旁看的心惊肉跳,但是很快便放下心来:“没想到杨姑娘武功那么高,照这样打下去,我们必胜。”他斜眼看了看打翻在地下的御酒,那酒壶没破,倒在一边还剩半壶酒。他缓缓走过去,捡起那半壶酒:“对不起了,杨姑娘,武翳。既然是皇上的意思,我又怎能躲得过?躲过了又能逃到哪?我不能拖累你们。”他心里一横,仰头把那半壶御酒喝个精光。

    打斗声渐渐停止,官道上横七竖八躺了十多具尸体,司空鸿被杨无恨狠狠地踩在了脚下,杨无恨擦了擦满脸的血,想到过往的委屈,又气又恨,“刷”的一剑,司空鸿还没来的及叫,人头咕噜噜地滚到了一边。

    武翳看得不由地一阵后怕:“这丫头杀起人来,真是眼都不眨一下。那天居然对我下手那么留情。”他擦了擦满头汗水,回头一看,惊得大叫一声:“大人,你!”他跃到曲长清跟前,一把打落那个空壶,痛哭道:“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怎么了?”杨无恨转头过来:“哎,长清大人,你!”

    “对不起,我把御酒喝了,呵呵,味道还不错!”

    “你这是干什么!我特意来救你的,我可以带着你逃的!”杨无恨急得直跺脚,一个纵跃已闪到曲长清跟前。

    “我不会武功,逃不掉的,你带着我只会成为你的负担。”曲长清擦了擦杨无恨脸上的血水,叹道:“我最后悔的就是那天晚上没有死在你的剑下,现在连累你,害你成了朝廷钦犯。”

    “不,你不用后悔!是你让我明白是非善恶,看到了人间正义,否则我只是一个被人操纵的杀人工具,那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你不用自责,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

    “那就好!”曲长清渐渐觉得意识有点模糊:“你武功那么高,一定能逃掉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杨无恨再也控制不住,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情感从心中宣泄出来:“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活下去!”

    曲长清紧紧抓住杨无恨和武翳的手,笑道:“没想到,最后还有你们两位陪我,这样的结局,我很知足。”

    他望了望远方,夕阳西下,官道被映成了一片血红,远方的路无穷无尽在地平线的尽头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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