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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重耳自从逃出蒲城,一路上快马加鞭,向东方向的舅父家逃去。他母亲是狄国人,所以舅父家在狄国。这里地势平坦,遍地绿草,到处都能看到黑牛、马匹。狄人骑在马上,带领着牛群有秩序地在青草密集的地方活动。远处稀疏地看见几个帐篷,是牧牛人的住所,这种帐篷,类似于晋**队出征时安营扎寨时用的,便于拆迁。
此时,狄国当权的是重耳的舅父儿子,年近四十。他带领着狄兵亲自出来城外迎接表哥,看到表哥只带了十几个随从人员,和两辆马车,没有辎重,亦无食物,表哥面黄肌瘦,稀疏的胡须在风中飘动。表弟狄君双手握住重耳的手,说道:“惭愧,大姑病逝,没能来为她老人家送丧。今见表哥,犹见大姑。”
重耳说:“舅父身体可好?”
“眼睛看不见了,饮食还好。”
狄君抬头看看重耳身边的几位贤士,发现叔叔狐偃也在。一一问候了,叫士兵推了马车。和重耳携手上了车,路上问了晋国的情况。很快回到宫殿,给重耳安排了一个大院子,十几间房子,搬来桌椅,铺好床,安排重耳和亲随住下。
几十个狄人女子抬来六个大浴桶,重耳和狐偃、赵衰等各自沐浴更了衣。狄君早已准备好饭食招待,杀了一头大黑牛,宰杀了一只羊。重耳在逃奔的路上,投宿到农家,没有吃过一顿好餐,肚内缺少肉食和油水,见到桌上的烤羊和鲜牛肉,不由地咽下唾液。为了表示不失礼仪,他依旧端坐在桌前,任凭肉的香味肆无忌惮地诱惑他。
狄君斟满酒,敬重耳和狐偃等人一杯。招呼大家不用客气,重耳伸手去扯下一只羊腿,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狄君看着心里发酸。其他几位贤士也不顾文人的面子,大口地吃了起来。
饭罢,看狄人女子跳舞,果然不同于中原风情。狐偃感慨的说:“我虽是狄人血统,却和中原人无两样。在大姐出嫁时,跟着到了晋国,自小和重耳要好。如今随着他逃亡,还有机会回到自己的出生之地,看到狄国风俗,实乃大幸啊!”
狄君说:“叔叔如今能回来,是我狄国之幸。愿叔父和表哥长久留在狄国,等晋国祸乱平息了再回去。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承蒙狄君厚爱,重耳贤能有大志。恐怕长期呆在狄国,晋国追杀来,连累国家。”
“我狄国以骑兵作战擅长,中原依靠车战。如今我国已加强训练马上弓箭手,个个箭法精准。中原诸侯国是不敢来进攻的,就是最近的齐国和鲁国作战时都要讨好狄国,害怕狄军从背后杀来。”
歌舞看完,狄君邀请重耳和几位贤人出来旷地上看骑兵箭法。十几个弓箭手各骑一匹棕色高头大马,身穿羊皮袄,头戴尖顶帽,腰里系着杂色绦,挂着胳膊长弯月刀。背上背着牛皮箭囊,肩上挂着桃木大弓。十丈开外立着二十多个靶子。只见其中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弓箭手骑兵,大叫一声:“看我射箭!”
随即将镫子一磕,那匹棕色马飞奔出去,在靶子正对面横向奔跑。那青年将弓拿在手中,虚晃一晃,然后在背上抽出一支箭,瞄准靶子,一箭射去,正中靶心,众人喝彩。
这时,只见另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黑脸汉子,夹紧马肚,飞奔而出,脚踏着镫子站起来,瞄准靶子只一箭,穿透靶心。赵衰点头称赞道:“果然好身手。”
话犹未了,只见一个穿灰色皮袄的骑兵,骑着马出列,翻身倒骑在马背上,将箭囊挪到胸前。抽出箭枝,躺在马背上,侧着眼,一箭飞到靶子,中了红心。狐偃看着惊讶道:“狄国有如此猛将,中原各国恐怕不敢冒然进攻。”随即有了留在狄国的想法。
重耳歇息了几天,去拜见舅父。来到住处,只见舅父头发全白,额头上绑着一个丝绦,把披肩的白发固定在脸后,拄着一个高出头的桑木拐杖,身穿牛皮袄子,脚上也是一双牛皮靴。在殿外的石桌前坐着,仰面朝天,似乎在吸收阳光的能量。
重耳来到舅父面前,拱手下拜道:“舅父在上,不孝甥来看您老人家了。”
老者战战兢兢站起来,似乎没有听清楚,但感觉好像有人对他说话。重耳才知道舅父听不见了。于是大声道:“晋国重耳拜见舅父。”
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伸出来摸一下重耳额头,“重耳,我的外甥啊!是姐姐的儿子。”
“舅父记性真好!”
老人一只手拉紧重耳说道:“快坐,快坐。”随即喊下人上茶,因为自己耳聋,也以为别人听不见,所以说话的声音格外大。
“可惜,舅父看不见你这个外甥啊!这是舅父第一次见你,今年也有四十了吧!”
“四十二了!”重耳回答。
老人点点头,说:“舅父就你母亲一个姐姐。她比我大七岁,自小都是她把我带大的。在我十岁那一年,晋**队东征,杀到了狄国。你外公为了和解两国间的战争,就把你母亲嫁给了晋国。看到军队用马车载着你母亲离去的背影,我拼命地向前追去,跑了七八里路,姐姐看见,下车来哭泣着抱紧我。姐弟二人哭的伤心,几个士兵把我们分开。我蹲坐在地上一直哭到太阳落山,在回家的路上遇见了一只狼,吓得爬到树上,挨饿受寒,过了一夜。第二天,你外公派出卫兵把我找到带了回去。”
“舅父请喝茶。”老人没有反应,重耳意识到舅父听不见,又大声说了一遍。把茶杯接给舅父,老人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又说:“从此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姐姐。几年后听经商回来的人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唉!白驹过隙,四十多年了,能见到你来,舅父就心满意足了。”
重耳听着舅父的讲述,心里也不是滋味。陪舅父坐了很久,人上年纪身体累,就起身告辞。舅父问:“你不急着回去晋国吧!”
重耳说:“眼下不会离开舅父这里。”
“这就好!这就好啊!”老人脸带笑容,抖动着白胡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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