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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春风度阡陌,佳人初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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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华一众数人,将近中午时分,才堪堪到达了陈州西去数十里的清河驿。也是众人随了性情,由着重华性子一路的观景盘桓,以致误了时辰和路程。

    清河驿要比一般的村落热闹些,在陈州西去长安的官道上。因为设有驿站,临着官道,又离陈州颇近,周遭倒也分布着百十户人家。平时来往公私车马,多在此住脚食宿。

    也是因此有了那么几家茶店酒肆,随意的张挑着各色的酒旗,收揽着官道上的行客。

    重华兴致正是浓厚的时候,不愿着急忙火的赶路,更不想吃那干粮,便执意要停车找个地方歇脚小酌。黄光,陈世允二人拗不过兴致颇高的重华,便索性随了他,挑了一间宽敞干净的酒肆,坐了下来。张晟领了两个车夫直去后院,喂马用食不提。

    酒家不大,挑着一面天青色酒旗,几株吐绿的垂柳倚着粗糙的飞檐,倒也是敞亮雅致,强过小村茅店。刷白的墙壁,还间落着几首小诗,读来也绕有趣味。本朝文风昌盛,旅店客馆多有文人雅士的题壁,小诗闲句,只是常事。

    三人叫了几样精致的时蔬小炒:无非清爆冬菘,豆腐,葵羹之类的,还有车上拿下的一包卤鹿肉,足以下酒填腹。

    客人不多,十五六张摆台,坐了四五桌行客。酒家临路的窗户广阔而低开,三人挑的位子正对着窗前。客人本就不多,所以几样菜不一时就陆续端上桌来。于是打了两壶店家自酿的新酒,安排伙计稍后煮上汤饼,便把盏临风,相对畅谈起来

    。无非余下的路程怎么走,到了洛阳如何如何,到了长安如何如何之类,倒像出来游玩一般。黄光陈世允二人也是来了兴致,菜没吃几口,酒倒没了一壶。三人相谈正欢。

    春光正好。微风时来,垂杨扶苏。近午的暖意,让小酌的人在不自觉间,便是更多了一分慵懒。

    “嘟呤呤。。。。。。”一阵清脆的马铃声响由远及近。俄尔两位带着面纱的女子在垂柳边下了马,熟练的把缰绳挽在了树上,二人衣着一白一青,俱是身材窈窕,隐约间眉黛有色,便更觉得是明媚了这清暖的春阳。

    随后的青衫女子径直招呼伙计喂马,声音清冷。本朝风尚雍容豪放,女人也多有骑马踏青的,悠游于阡陌之间,颇为常见。但这二位女子,看着行色匆然,那青衫女子更是佩剑持鞭,颇透露着几分江湖气。

    引头的女子,白衣翩然若雪,轻尘不染,领着青衫女子转入酒家。微风拂来,一丝香气流转而入,非椒非兰,若有似无,沁入心头,令人不觉一爽。

    店里多是行商和男子,虽然世风开放,女子总是少见。更兼二人身姿窈窕,萦着香气,一入店门便是有不少人迎头窥视,亦或似不经意间,留目一瞥。白衣女子两人进得店来,全不觉众人流连的目光,径直在挨着重华几人边上的桌子,款款坐了下来---想是也喜欢这临轩春色。

    还是刚才招呼伙计喂马的青衫女子开口,随意点了两样小菜,要了几份汤饼。白衣女子,自始至终,缄口不言,凭空多了几分高冷。重华本就正对门口,二人一落座,香气随之幽幽袭来,便不自觉间多看了几眼。

    重华如此神情,引得黄光陈世允二人也是回头留顾。二人可不像重华自在随性,多了许多书生的迂气,见了这般光景,竟没了言语。三人就此没了话,重华哑然一笑,又饮了一杯,思索着换个话题。

    正沉吟间,门西侧坐着的一位客人骤然倒地,浑身随之抽搐不止,同桌的几人惊呼起来,七手八脚的上前搀扶。事出突然,顿时惊了一店的客人。更有数人慌忙起身,欲近前一看究竟,这其中自然有重华。

    独独那两女子静坐不动,好似全然未觉一般。重华近前一看,倒地的客人,七窍间隐隐然有黑血渗出,双目紧闭,双唇发黑--这是剧毒攻心的症状!重华本就博览好学,本草医书多有涉猎,所以一眼就看了出来。

    “这是中了剧毒!莫不是这酒菜有毒?”围过来的众人中,亦有懂得的,霎时喊了出来。这一喊,多半人反应了过来,都狠狠的瞅向了刚跑过来的掌柜。掌柜是个中年人,凭空受了这么多质询的目光,深锁的眉头更多了几道褶子:“客官休要胡言!我两代经营此店,从不曾做害人之事!你们不都没事吗!”众人闻言,面面相觑,倒是一时释然。

    “这客官中毒很深,赶快请郎中来啊!晚了怕是没救了!”掌柜对着围上来的伙计喊道。兀自急的甩着衣袖,嘀咕道:“这下怕是要惊动官府了!唉!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说着都似要哭出来了。众人也跟着喧闹起来。倒地客人随来的几人都火急火燎,又是掐人中的,又是撬嘴看的,倒也是忙的很外行。

    “你们暂且让开来,让我看看!”众人正急迫间,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正是那最后进来的两位女子中穿青衫的女子,白衣女子依旧坐在那里,纹丝未动。围观的人正束手无策,便赶忙散了开来。青衫女子上前只粗浅一看,便拉起中毒客人的手,手腕脉门上青筋暴露,隐隐透着紫黑的线条,蜿蜒如蜈蚣般。

    “师姐,这是碧首蜈蚣的毒!”青衫女子对着白衣女子匆忙的喊了一声,语气间还透着不小的意外。青衫女子这么一喊,众人便又喧哗了起来,纷纷交流着不解,又都不好意思问青衫女子。

    直到此时,白衣女子方才起身,飘然而至。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精致的白玉瓶递给青衫女子道:“捏碎一粒,清水送服。”声音婉转清柔,让听者如闻天籁。

    那随行的几人正焦急无计,闻言赶忙压住兀自抽搐的中毒客人,尝试撬开中毒者紧咬的嘴巴。青衫女子熟练的叩出来一颗药丸,放在掌心。药丸晶莹泛白,内里似乎藏着一丸轻烟,仿佛间自然流动,药香馥郁一室,近之者顿觉神清气爽。众人好容易撬开了嘴巴,中毒者的喉间竟呵呵有声,颇为骇人。

    青衫女子不为所动,反手精准的把药丸捏碎叩入,旁人连忙灌水送服。

    就在众人都等着看后效的间隙,那随后来的白衣女子,悄然自袖间伸出光洁纤细的玉手,微微凌空一指。一缕寸许粗的白色夺目光华,直直射入中毒客人心窝。

    重华离白衣女子本就很近,又亲眼见其施为,极其惊诧,忙转目看向一起围上来的黄,陈二人,二人竟没有丝毫觉察的样子。围观的人本来就紧挨着,但都对白衣女子这般施为,丝毫不觉。重华正风华正茂,岂能老眼昏花。见众人无动于衷,料定女子必然不凡,直舍了客人,注目着女子的一举一动。心头的惊诧化为满满的兴奋。

    那光华射入心窝片刻,中毒者面上的黑青便以肉眼能见的速度快速消退,众人啧啧称奇。掌柜的更是吐了一口长气,望向两位女子的目光,充满了千恩万谢。

    “掌柜。”白衣女子轻呼一声道。掌柜闻声,连忙躬身凑上前来。“姑娘吩咐。”“河南道最近有奇虫过境,但有意外死掉的公鸡,勿要再料理售卖,免得出了人命意外。”女子声音依旧是婉转空灵,不带一丝烟火气,更听不出半点的感**彩。

    掌柜闻言,却是瞬间变了脸色,额头微汗。众人闻言,又看了看中毒者面前摆着的一碗鸡汤,瞬间恍然大悟,立时炸了锅。而那跟中毒者同座的几个人,全是面面相觑,间或流露着庆幸的神色。

    原来中毒的是一个客商,同座的是几个随从护卫。众人一番好意,给自己家老爷要了一碗鸡汤,岂料发生此事。重华闻言,眉头也多了几分怒容,奸商无良,总是惹人厌恶!

    店里沸腾起来,众人撕扯着掌柜,把几个伙计推的远远的,全都怒气冲冲。白衣女子轻声呼起青衫女子悄然出店,青衫女子还顺手丢了些铜钱在柜上,全然不理众人。重华见此,连忙丢下饭钱,也跟了出去。黄,陈二人只顾看着众人吵闹推嚷,竟是没有觉察。

    “两位仙子,生徒张重华诚心见礼。”重华疾步追上,拦在匆忙欲行的两人马头,施施然行了一礼,稳声说道。青衫女子闻言,竟是扑哧一笑:“那个书生,哪里有什么仙子?你拦着我们究竟何事。”

    “重华亲见白衣仙子指尖射出白色光华,直入中毒那人的心间,两位定是仙子无疑。”俯身又是一礼。二人闻言,似都在马上怔了一怔,都连忙翻身下马。

    重华尚未反应过来,二人却都去了面纱,齐齐俯身施礼:“罗浮洞天门下弟子碧湘茹(许蔓菁)见礼前辈。”重华正自恭敬的俯身行礼,闻听此言,瞬间生出一肚子的疑惑,木然愣在了那里,暗忖失神。

    白衣女子礼毕抬起了头。便是这一抬头的惊鸿一瞥,也是惊动了重华久作修持的心神:肤当凝脂,鬓角分明,流眉如出春山色;朱唇皓齿,琼鼻生玉,清眸似作秋水横。真天人也!重华一时失神,竟然看的痴了。

    白衣女子碧湘茹眉头一蹙,含嗔间黯然了四边春色。青衣女子许蔓菁也抬起了头,姿容亦是姣美不俗,见重华失神直视师姐,瞬间变了怒容,连连咳了两声。重华这才回过了神来,面色俨然一红,连忙俯身道:“仙子何意,小生区区凡身俗子,万万当不得前辈之称!”垂着头是再也不敢抬起了。这下倒是轮着两位女子相顾惊愕了。

    原来道门修真之人修得神通,施动气法,都自含玄色仙华。刚才重华所见那一缕白光,正是白衣女子运动丹气打进中毒之人的心口,用来催发喂服的药力的,以期能速效救人。

    只是一般凡人身识尚且没有,更遑论心识未开,泥丸中没有丝毫念力,怎能窥见丹气颜色。除非观者心识高于施法之人,断然是看不出任何征状的。就是青衫女子许蔓菁也是因为神通差异,看不到自家师姐碧湘茹施法的气色和光华,只能以返气之境的身识感应到有法气流动。

    若说自家师姐,天资卓绝,去年末已是入了还丹一转之境,是罗浮洞天惊才绝艳的后辈。只是间接听本洞天掌派祖师及其以下数人和师尊言过:湘茹初入一转,丹气便如此光华纯白,远胜旁人,来日境界定然不凡。

    而这书生开口便说白色光华,让二人顿以为他是神通高深的道门前辈,只是不知因何作此打扮。这才出于尊重,去了面纱见礼,报上道门名号。但是此时,二人怔怔看着这面前身姿翩然,面颊还略带绯红的书生,竟然是如何也寻察不出一丝一毫的道门气息。碧湘茹和许蔓菁都陷入了深深得不解和疑惑。

    言及于此,且说下仙家道真修行的境界,观者承览,便知二人的疑惑。

    仙家分返气和还丹两大境界:

    返气又分为:入定,纳气,开脉,破识,通微,结丹这六重境界。

    入定,即收敛心神,能持心而定,心定则气生。

    纳气:入定之后,吐纳呼吸自然之气,引入四肢百骸,注入经脉之内,返人体内自出先天以来,后天耗损之元气。

    开脉:纳气于周身百骸,精流气布,通达大周天数之经脉循环。

    破识:因开脉通达,周身诸气周而复始,润养泥丸,泥丸则生出玄妙身识,此谓破识,是返气小成之象。

    通微:身识成熟,能内视周身,亦可外放周身。能以身识察觉诸般外力流动和侵袭。且对将至之危,极其敏感。通微之境,对万物运动之领悟,开始迥然异于常人。对周身之气驾轻就熟,如使臂用足。

    结丹:以身识驾驭周身成熟之谷气,照化关元之元精,凝于丹田处是谓结丹。初结之丹,只是后天精气所凝,由虚入实,只可作为周身诸气之司命,导引运行,以期长寿而已。

    此等返气一辈,世人称之为练气士。自黄老以来,名山大川,野村荒原,此辈为多。返气导引之术口传亲授几千载,所谓修仙一途,皆止于此处,人间从未有真仙名世,成仙之道渺矣。除非那深负元德者,为九重天收度而去,别无他途。似轩辕黄帝,道德天尊老子等,不过区区数人,皆有教世化德之功,名列信史,余者不论。

    直到汉初自魏晋以降,几位大德仙真接连命世,才将九转还丹之真法,悟透参全,留于人间。自此成仙有路,然而,饶是如此,成九转之数,白日飞升者,世间亦无一人。

    言于此处,方知结气成丹,只是初窥大道之门,自此之后,若要寻通仙之途,还需修持九转,为大还之丹。中间之诸般心性磨砺,种种辛苦求索,非得大机缘,真名师指点,必入歧途,皓首不得。求仙之途千千万,求仙之人亦万万千,无那天大之深厚福缘,定然止于返气之境界,抱憾而终。

    还丹又分为人,地,天三境,每境三转:

    人丹:

    一转:”精丹,乳白色,先天元性点化,后天五谷精气结养。当此时,丹气方有转虚入实之象。

    二转:“坎丹,蓝色,肾门关元先天水气养成,已然脱去后天谷气。

    三转:“离丹,红色,心头之火炼化先天精气沉降所得。坎离相交,水火相合。至此,内丹凡气方消,修道之人身体轻灵,百病不生。

    前三转之丹,称为人丹。具人丹之人,可催生体内丹气外发,度气施为,也可伤人于无形。耳目聪明,能视纤毫,拈花拂叶,尽可伤人。拼力施为,更能御风而行数里,凡得此境,必可为人间武学之大宗师也。此丹境之人强行破丹尸解,生胎化婴,只充散仙之数,依转数差别能再得寿元最多三百不等,且不能久步红尘之气,只能于深山洞天中将养,此后气散魂消。

    地丹:

    四转:“真丹,水火已容,五脏生气圆满含养,丹成五色之状,已然五行完全。与**生生相息,光华内照,通体也有光华显露。

    五转:“元丹,清色微明。元丹一成,得泥丸中真性念力照化,生化出玄妙之观感。能为心念催动,遍照周身诸般物象,观得仙家丹气,且不须双目,更无份昼夜。仙家称为心识。

    六转:“金丹,元丹完全融合泥丸之中真性之念力,凝实坚固,光华灼灼,性力之金光闪耀。且能摧容念力达于周身毫末之处,控制自如。当此之境,气与神随,心念自在,初窥法力奥秘。修道之人于此时必得本命神通,且能移形换貌,隔空取物。当此丹之境,可驾驭云气,亦能有行云步雨的神通。金丹之性,深得宿主性命纯阳,至阳至刚,此境之人,百邪不侵,鬼怪辟易,俯首听令。但得天材地宝练为通灵之器,便能以心识御使自如。

    中三转,称之地丹。具地丹之人,能以泥丸生出心识,察彻诸般神通,观得诸般丹气颜色。此时强行破丹尸解,生胎化婴,能得地仙之数,依转数差别寿元最多千载不等,此后也是性力枯竭,气散魂销。

    天丹:

    七转:“玄丹,金丹一旦圆满,神通具足,便可真正的去吸纳宇宙天地间的先天灵力,进而炼化为用,金丹转为玄色,光华内敛,混沌为一,此丹亦称为玄牝之珠。当此之时,能吸纳天地之母气,将养于身,当此之时玄妙不可言说。心识得先天之气,日渐成熟,隐然有实质性出体之感。

    八转:“合丹,玄丹吸纳先天母气,轻清者上浮,混浑者下澄,有分而求合之状,丹气之光华已然彻底消失。此时之修道者,诸般神通,宇宙玄理,已然通彻。深得先天之气奥妙,但凭心念动止,能驾驭诸般器物,施行诸般法气,心动神动,意通天地。心识之念力精妙雄壮,神通一出,翻山倒海,更可踏碎虚空,九霄幽冥信步能去,初见真仙之世界。

    九转:”太极,是谓大还之丹,丹成九转,返璞归真,得大道圆满之数。太极之丹,黑白分明,阴阳交融,而生生不息自为运转,先天之气氤氲充盈。大道奥妙,未窥此境,难于尽言。

    这后三转,谓之天丹。一入天丹之境,便是大道有期,成仙有途,只待时来而已。具天丹之人,以天地母气,入性修持,得大彻之识。察视宇宙之毫末,显见万物之因果,彻察天地众生诸般门类,其识之大,不可言说。但得九转大还之太极天丹,具丹者命光化作太乙先天之图,太极之丹运转先天之气护彻周身,仙气生息,法相俱成。一日丹熟合道,身内有身,身外化身,直能了化驻世肉身,削掉诸般业力。更无须尸解结胎,大道如身,白日间便举形飞升。紫府重霄,蓬莱瑶池皆可自在行居。此时便为那九重之真仙,寿与天齐,真正进入诸神仙之境也。

    简而言之,下仙尸解,人中之仙也;中仙圆融驻世,地仙是也;上仙举形飞升,天仙是也。世上至多是地仙之辈,天仙只是传说中的传说而已。

    因为有了这许多仙家的奥秘,也就不难理解师姐妹二人的惊愕和疑惑了:还丹五转的道门惊世高人,才能看到修行之人的丹气。面前的书生能看出丹气颜色,以前辈相称,自是再正常不过了。闲言自此表过不提。

    重华立在马前已有片刻,见两人没了言语,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二人直直端详着自己,满目疑惑,重华本人更加更为不解。难道是自己先前无礼的看视惹怒了两为仙子,想到此处,心中凭多了几分懊恼。

    正自懊恼间,白衣女子碧湘茹终于轻启朱唇,用那婉转柔美的声音又自问了一句:“公子在道门中,可曾有什么师承么?”称呼换了公子,想是她心中也已料定,面前的书生不是什么道门前辈,可能是师承奇异,身怀异能而已。

    重华闻言连忙正色施礼作答:“重华只是州学书生,耽于学业,并不曾修习道法,更没有什么师承。”碧湘茹闻言,眉目间更添上了一分疑惑。

    “几年前倒是有为云游的李道长,送了一本《黄庭经》给我,我心生喜爱,常常观读,但从没有修习书上一字。只是随性观览,养持心性而已。”《黄庭经》重华还是知道的,世上多有此书,书法名家临摹善本,更是充斥其间,绝对算不得什么稀罕东西。只是见碧湘茹如此相问,想来也是只有此处和道门有渊源,便说了出来。

    听到重华这番回答,碧湘茹那深锁的眉目,少许的舒展了开来。心里忖道:“《黄庭经》我初入师门,也是常有观览。书上的言论空虚深奥,没有修习法门,只能是作为养性的读本,断然不会由这般异能。想必是这书生师从奇特,是那远避尘世的遁世高门,不愿言明罢了。”

    想到这里,疑惑也就顿时消去。便施施然行了一礼道:“我和师妹,承师尊明命,往嵩山一行。道友有礼,还请自便。”言中又换了称呼,变成了道友,算是认定了重华是道门中的异人。

    她却不知道这《黄庭经》自有道家真本,绝密授受,其间妙处断非世间流传的粗浅通本能比。只要时时以道心观览,心念潜移默化,久而久之,就能生出心识,是仙家秘传至宝。而那重华更不自知,持和氏之璧,而求诸他山之石。也是机缘未到,却福泽先承。

    重华听到碧湘茹这番言辞,知道对方有了逐客之意。内心中因为得一番奇遇而生出的仙缘可期的兴奋感,顿时冷了下来:仙家哪是易得易求的,如此容易就能得入仙真之界,世间还有什么俗人呢。想到这里,心境也即开阔了起来,便有些憾然的按下一怀的不舍和诸多疑问不言。

    只身转向道旁,躬身又行了一礼:“两位仙子保重,重华如有机缘,当期再会。”二人也不作答,便径直上了马,轻轻一呵,两匹骏马便绝尘而去。

    唯独留下了恍然若失,依旧伫立原地的重华。却不知他是怅然于伊人的天人之姿,还是初问仙踪的无果。春风轻拂垂杨,吹散了官道上的两骑闲尘,让伫立留望的人,有了些孤独的味道。

    黄光,陈世允二人已然脱出酒家内喧闹的争执,自后院喊出了张晟和车夫,出门来寻重华。看见重华怅然若失的模样,便上前询问。重华正自觉得无趣,便寥寥数言,应付了过去。三人各自上车,开始了又一次的远行。

    两辆马车沿着官道就此西行,一路无事,重华散了心事,又是一路的观景盘桓。黄昏时分,到了西华城内,寻了个不错的店家。早早出发的一天,却是行了百十余里,出行第一天,黄光,陈世允二人倒也不催促,就张晟嘟囔了两句。

    重华毕竟有些怅然,索然无味的用了晚餐,便招呼几人上楼入住,众人倒不觉有异,各自进了房间。

    奔波一日,盘桓多次,重华也是倒头就睡下了。恍然入梦,深入山间水岸的桃花深处,竟是见到了碧湘茹,辗转交谈,更持琴箫为乐。正款款间,忽然又消失不见,引得重华焦急中翻然醒来。室内正夜色深沉,张晟在临铺睡得正酣,带着断断续续的鼾声。

    重华下了床,信步踱到窗前,推开了临街的窗户。一轮颇为皎洁的弦月,虽然不圆满,清辉莹莹,亦是可人。月光如水,静静的照着檐角勾连的城廓,春夜的微风,似少女羞人的粉拳,无力的闯入襟怀。

    景色可人,春气清明,让重华顿消睡意。沉吟良久,掌灯取出了行囊的笔墨,略作思索,便洋洋洒洒写下了一首长诗《梦伊人》,记下了这瑰奇绮丽的一梦:

    小舟逐下碧水长,

    忽入何处费思量。

    谁种桃花夹岸落,

    万羽飘红绕我香。

    众菲一瞥密难遮,

    无上姿色暗群芳。

    一袭白衣兰香沁,

    羊脂手持碧玉萧。

    天容忧郁深锁愁,

    红香在素不胜娇。

    玲珑秋水曾经识,

    无限相思似乎中。

    仿佛一曲花落尽,

    霭霭暮色立晚风。

    此音止时浮尘静,

    言为待君许多时。

    看尽深情明眸里,

    泪因相逢何太迟。

    始知人间知音少,

    只是倾城不堪取。

    两心一犀久凝视,

    不叫深情付轻语。

    翩然行向花重处,

    晶杯泠洌品奢珍。

    芳飞云落沧桑无,

    红唇吟玉我拂琴。

    美人持萧乘彩凤,

    我任轻舟去徐徐。

    绯霞夕海金浪碧,

    或往天涯或日边。

    一蹴而就之后,重华轻轻吟诵了一遍,便又熄了灯火,倚了小窗,望月失神。仿佛间如香气余留,好似伊人依然在侧,令人更加醉心恍惚。

    如此反复多时,直到月失楼阁,夜寒凛然,才萌生了些许睡意。便又回到床上,拥被而眠。

    这一心求仙问道的书生,竟似害了春思。

    春风度阡陌,

    佳人初相识。

    未解仙家意,

    先生小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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